龙脊山与梦泉:重庆人的山与水

2017-08-08 19:55邵茹波
今日教育 2017年8期
关键词:龙脊工商大学山泉

邵茹波

山城重庆,城在山中,山在城中。市民每天爬坡上坎,如履平地。登山临水的生活,将人们的身体锻炼得结结实实。退了休的老人们,更是想着法地变换着休闲方式,到长江边钓钓鱼,到南山爬爬山,到人民广场跳跳“坝坝舞”,到北温泉泡泡澡……

主城区往南,长江南岸,矗立着一座大山,没有什么历史名人给它起一个文雅的名字,大家随口叫它南山(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南山”毫无瓜葛)。它优雅清幽,远离喧嚣与繁杂;山峦起伏,俊秀而不失端庄;原始植被密布,树林荫翳,花草争芳;远望青山滴翠,近视水流潺潺。它总面积2500公顷,平均海拔400余米,有南山风景区、南山植物园等景点。它是上天赐予重庆主城区最美丽的天然绿色屏障,有“山城肺叶”“重庆小气候调节库”之美誉。

南山之麓,长江之滨,有一所高校——重庆工商大学。学校后面有一座小山,叫龙脊山。龙脊山其实只是南山的一座小山峰,海拔不高,只有526.8米。山顶可见一排凸座出山脊的大石头,就像龙的脊背,远远望去像一条巨龙绵亘不绝,而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因而得名。龙脊山虽然不属于重庆工商大学的“管辖范围”,却与该校没有任何围墙之类的间隔。该校古色古香的南山书院,就像恩格斯评价的“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的但丁,起到了一个分水岭的作用。

每天早上,成百上千、拖家带口的闲暇市民,上至80岁老翁老妪,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当然由父母带着),带着小录音机或者随身听,有钱的开着私家车,没钱的坐着公交车,从十几公里外的解放碑、杨家坪、观音桥等地慕名而来,到达重庆工商大学,从该校大门进入,穿过拾级而上的花园式校园,开始了向龙脊山山顶进发的历程。从一边的小路上去,对着群山尽情地嚎叫一番,再从另一边的小路下来,起点和终点都是南山书院,来回一趟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如果还有闲情逸致,稍事休息,再循环一次。中午嚼点干粮,或者到学校食堂吃饭,下午继续在山上吸收氧气,锻炼身体,修身养性,陶冶情操。黄昏时分,下山回家,分手时意犹未尽,约好明天再来,风雨无阻。

龙脊山的“粉丝”们之所以一年四季络绎不绝,节假日更是人满为患,是因为龙脊山除了拥有南山所有的美誉之外,还有一些独特的个性。一是山不远,进则融入闹市,退则隐身山林,站在山顶,遥望山下鳞次栉比的建筑,恍如隔世;二是山不高,上山下山小路原为天长地久踩踏而成,后有有心人挖出容人落脚的土槽,再后来由政府出资在部分险要路段铺上石板,方便市民健身之需;三是有惊无险,山顶“龙脊”一带,长约200米,仅能容下一人通过,或者两人侧身而过,稍有不慎就有坠崖之险,人们只好手脚并用,每每心惊胆战,好在崖不高,且两侧都有密集的树木拦截,真正的坠崖事件还没有出现过;四是它是完全免费的,没有任何商业开发的味道,提示标语是重庆工商大学的青年志愿者们义务制作的,就连顶峰的“龙脊山”三个大字也是一位不知名人士在一块大石头上秀的书法,算是涂鸦。

龙脊山火了,是因为市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需求增加了,需要这样一个载体。但龙脊山下的重庆工商大学,从官方到民间,却一直对此有着水火不容的争论。校内一家报纸曾经以“南山的热闹,学校的烦恼”为大幅标题刊载了一整版师生的讨论。反对者说:爬山的市民占用学校的花园、食堂、停车场,给学校制造了不少噪音、垃圾和不安全因素。赞成者说:爬山市民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也为学校的师生们带来了朝气,促进了高校和社会的联系,提升了学校的社会形象。争论归争论,重庆工商大学始终以大学特有的大气、大度,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市民,越来越多的师生也加入到了登山的队列之中,成了校园内一道靓丽的风景。

除了登山人,每天从清晨到黄昏,重庆工商大学校园内还会出现另外一群特殊人群——打水人。他们大都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两手各提着一个腾空的5升装的食用油油瓶;或者挑着一个扁担,两头分别挂着几个油瓶;或者推着小推车,甚至骑着摩托车,上面固定着最大号的饮水机用纯净水瓶。有熟人碰到他们,会热情地问候一声:“又打水呢?”他们常常会报以会心的一笑。

如果在农村,这样的场景是再平常不过了。但这里是城市,是大学校园,打水的人都是市民,都是拿着退休工资的老人。他们不愿意蜗居在家中,喝着伸手就能拧开的自来水,或者喝着经过饮水机层层过滤后的纯净水。打水的生活,让他们的思绪回到了过去艰苦的岁月,让他们不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老不死”。

这些老人,有的是学校的退休老师,有的是老师家属,但更多的是方圆五公里的居民,偶尔也有十几公里外的解放碑、杨家坪、观音桥等地的老人们乘着公交车慕名而来。他们每天通过打水来锻炼身体,活动筋骨。能打水说明身体还十分硬朗。在打水的路上、在水井旁,互不相识的老人们交流着儿女孝顺的幸福,或者儿女不孝的心酸,议论着最新的逸闻趣事。一旦经常一起打水的老伙计几天没来,再见到他时,其他人必定会关切地问问那几天是不是他的身子骨出什么问题了,然后就开始了民间偏方的交流。

“《我的丑娘》看起来好巴适!”

“是噻。那个老太太演得多好!”

“她那个儿媳真是‘不养儿女不知父母恩呀!”

“你家孩子对你咋样?”

“过得去吧。他们要是敢对我不好,我打回去的水不让他们喝。”

他们打的水不是普通的自来水,而是梦泉的“神水”。

有山就有泉,并且一座山中常常不止一眼山泉。和重庆的山一样,山泉不在荒郊野外,就在城区。在人类越来越崇尚健康生活方式的今天,绿色无污染的山泉水显得尤为珍贵。于是,人们又找到了一种新的休闲方式——打水。城区的山泉有多少,没人数得清,也没人为这些山泉取一个名字。但你要问起哪个山泉最有名,大家会异口同声地说:“梦泉。”

梦泉是龙脊山脚下的一池泉水井(属于重庆工商大学的“管辖范围”),池内的泉眼常年涌出干净无污染的山泉水,水清见底,捧一口下肚,清凉香甜。不知哪位有點墨水的文化人为其取名为梦泉,并自己刻写“梦泉”两个大字和“饮水思源”四个小字于泉后一块石头上,刷上红色油漆,美美地秀了一次书法。并有常年在此打水的好心人将泉眼四周用石块砌成一米见方的池子,在池子后半边用石块砌成雨棚,在池子四周开挖了许多雨水导流槽,确保即使下雨,也仅有少量的雨水落入池子中,不影响泉水的品质。还在池旁放置水瓢两三把、漏斗两三个,方便大家取水。每天,都有老人义务打扫卫生,将梦泉四周的角角落落打扫得一尘不染。每隔几个月,他们还义务将石头上的字再刷刷油漆,将脱落的石块再修葺修葺。他们不图名,不图利,维护梦泉的材料甚至是自己掏钱购买的,或者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图的就是做点善事,创造一个“夕阳红”的氛围。

梦泉之水有多神?据老人们讲,用这种泉水做出的饭特别好吃,烧出的水特别好喝,还能增强身体的免疫力,抵抗疾病,即使生饮也不会拉肚子。所以,每天才有上百人来到这里,通过肩扛手提的原始方式“做大自然的搬运工”。当然,这些老人们在家里洗衣拖地是不舍得用这种珍贵的泉水的。我曾经问过一位老太太:“你喝梦泉的水多少年了?”她说:“还没有这个学校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打水。”重庆工商大学的前身重庆商学院是1985年创建的,但梦泉的历史有多长,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乡愁诗人”余光中2005年10月造访重庆工商大学时,专门被校长带到了梦泉,拿起水瓢品尝了一口,啧啧称绝。

新中国成立60余年来,中国人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精神需求逐步增加,对健康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推崇。梦泉之水经过了附近居民二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检验,他们凭着良心讲:“这是绿色水源。”就像卢梭说的那样:“最重要的法律,既不是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刻在铜器上,而是刻在公民的心中。”

比起巍巍南山与滔滔长江两个大家闺秀,龙脊山与梦泉这一山一水,更像是小家碧玉,更温婉,更亲民。老百姓求个啥?健康乐活而已。

但愿龙脊山与梦泉永远年轻!我想和它们做个约定,在我年老的时候,一定天天去探望龙脊山,去吮吸梦泉甘甜的乳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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