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与动物的纠葛

2017-08-13 16:38黄颖诗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7年8期
关键词:铁凝女性意象

摘 要:《玫瑰门》中多次出现的动物意象与文中女性形象紧密联系,是她们精神寄托与情感宣泄的出口。本文通过对姑爸与猫、竹西与老鼠之间的纠葛关系进行分析,探讨出动物的隐喻意义,展现文中女性人物的精神世界。

关键词:铁凝 玫瑰门 女性 动物 意象

《玫瑰门》中,女性与女性之间为了生存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斗。在传统和政治的多重压迫下,她们的内心开始扭曲和异化,人性变得面目全非,内心的压抑无处可泄,只能通过依赖动物来寻求欲望的寄托,宣泄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其中,动物意象与女性紧紧纠缠在一起,为我们呈现出文本中女性形象的精神世界。

一、姑爸与猫:女性身份的逃离、寄托和悲惨命运的缩影

猫与姑爸的一生有一种宿命般的,永远解不开的缘分和情结,二者的命运紧紧相连在一起。对于姑爸来说,大黄就是她寻求男性化的反映与母性本能的寄托,就是姑爸悲惨命运的一个缩影。

姑爸,原本是一个有着乌黑大辫子的可爱女生,在她一心一意准备为人妻的时候,新郎在新婚之夜逃跑了,她因新婚被弃而彻底崩溃了。她试图摆脱女性可怕的悲剧宿命,因而萌生了冒充男人的念头,抛弃女性本名改成姑爸,“从听觉上享受着普通女性所无法领略的声誉和权力”,并且为了配上这个称谓,她脱下女儿装,仿照男性来装扮自己的外部特征。姑爸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在男权制度下对性别观念的一种扭曲,她逃离了自己女性身份,开始主动寻求男性化,希望能在这个处于优势地位的男性身份中摆脱悲惨的女性命运。

公猫大黄则充分体现了姑爸对女性身份的厌恶、恐惧以及逃离。按照姑爸对猫性别的解释,大黄是男的。选择男猫的原因是姑爸在侍候大黄的妈——老黄月子的时候,付出了精神代价。她亲眼看见女猫难产的经历,认为“那简直是不干净的难堪,是一种对人类的极大刺激”,并且“认为只有男猫才有这种干净的高雅,而世上沾女子边的东西都是一种不清洁和不高雅”。这实际上反映了姑爸对自己男性化性别选择的认同,对自己女性身份的恐惧和逃离。她害怕自己会像猫一样有一种“不干净的难堪”,所以她选择了男猫。因此,大黄是姑爸渴望抛弃女性身份成为男性的一种象征。

但同时,男猫大黄也激起了姑爸作为女性的本能的温情和爱的欲望。她几乎出于母性本能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大黄的饮食起居,她呼唤大黄时,“用尽了人间所有对爱的形容”,她对大黄照顾的精细程度远远超出了对自己杂乱的生活的关心。在她心目中,大黄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她的一切,“大黄又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能关怀、能惦念、能爱的机会”。男猫大黄时时无声地提醒着姑爸的女性身份,在大黄身上承载着姑爸作为女性对男性的爱,补偿了她被剥夺的母性,使扭曲的自我性别意识得到一丝平衡,满足了她潜意识的母性需要。因此,大黄寄托了姑爸被压抑的女性本能。

姑爸在尘世中相依为命的猫被撕死的悲惨结局还体现了她被任何空间所不容的凄凉命运。在旧社会中姑爸因大下巴被丈夫抛弃;为了摆脱女性的悲惨命运主动寻求男性化,但在解放后的文革中,眉眉刚见姑爸时的最后认定姑爸为女性,以及罗大妈心里骂人时的“你不就是个没破过身的没见过男人的女人”“老黄花闺女”等,无一不反映出姑爸内心的男性性别根本不被别人所认同。拥有扭曲的性别意识、不自觉解放女性意识的姑爸必然会被政治社会所毒害。当大黄被罗家大卸八块成为文革时期泄愤的牺牲品的时候,这预告着姑爸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大黄死了,姑爸的一切被重新剥夺,女性意识中残留的精神支柱没了,她与社会的纽带被粗暴掐断,彻底丧失了分裂的自我中仅存的一点平衡,最终因咒骂罗家而导致了罗家的报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残害,“用对大黄的吞食证实她的正常”,“她用自己的残缺换来大黄的完整”,以死亡作为对女性走出生命之门后所遭受的历史命运的彻底逃离。由此可见,大黄贯穿了姑爸的整个命运,大黄的悲惨结局实际上是姑爸悲惨生命的一个缩影。

二、竹西与老鼠:欲望的宣泄和女性身份的逃离

《玫瑰门》中另一个与动物有不解之缘的就是竹西。书中描写的老鼠实际上反映了竹西内心无处可泄的欲望以及对女性身份的逃离。

竹西身为一位健康的女性,拥有着健美的身体,是一个身体“最该让人看的人,哪儿都该让人看”的拥有强烈生理欲望的女性。但就是這么一个“最该让人看”的女性,却得不到身体欲望的满足。在她的丈夫庄坦因听到达先生的惨叫变得性无能后,她只能借打人来使“一种被压抑了的欲望终于得到些许释放”,最后甚至将自己无法排遣的性欲望转移到深夜捕鼠、解剖母鼠的活动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注意到奔跑和嬉戏的老鼠的存在,看到恭维而不能解放她欲望的庄坦,她把欲望都转移到老鼠身上,对捕鼠显得特别的热情和感兴趣,甚至解剖即将临盆的母鼠来宣泄生理欲望,认为“面对手中的母鼠便是发自内心的欲望”。这是她对重新获得生理满足的盼望和焦虑急切心理的表现,“她无时无刻不在切盼自己的那份重新获得”。但是当她注意到大旗和叶龙北的存在时,她对两个健壮的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老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旗的脖子和叶龙北的不到场,让她忘记了对于歼灭老鼠的热情。这充分可以看出,老鼠的存在只是竹西内心因得不到身体欲望满足的宣泄寄托。当竹西遇到了年轻健壮的大旗和叶龙北时,她意识到身体欲望的释放不是只能依靠无能的庄坦,那无法满足的生理欲望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缺口,使得她忘记了捕鼠的热情。由此可见,老鼠实际上是竹西宣泄生理欲望的一个工具,她在捕鼠的快感中缓解自身的生理欲望,使精神和肉体的饥渴得到暂时的满足。

然而,老鼠反映竹西强烈的生理欲望的同时,也反映了她内心对女性主体地位的一种潜意识的逃离。在前文谈到的解剖即将临盆的母鼠可隐约看出这一点。竹西面对即将临盆的母鼠,毫无母性地选择解剖,而且是“不为别的只是要割”。并且“专注、麻利、面无表情地割”,这种无情的样子令人发指。面对无从释放的生理欲望,竹西选择解剖母鼠而不是男鼠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她已经让无法满足的欲望扭曲了自己的心灵,竹西的女性主体意识变得变态和扭曲,从而残害同性的母鼠。而在文中的结尾处更能体现这一点,面对再次猖獗起来的老鼠,为了使鼠们丧失繁殖能力,她决定找药先毒死鼠的一方。当面对是先找“鼠得乐”毒死男鼠还是先找“乐得鼠”毒死女鼠时,她先找到了“乐得鼠”。当竹西在男女性别中作出一方牺牲的时候,她最终先选择了女方。这说明在竹西缺乏对女性宿命般悲惨命运的思考,无法自觉地意识到女性主体意识的重要性,甚至潜意识地选择逃离女性这一身份,想要牺牲女性这一身份来摆脱悲惨的宿命。因此,老鼠也是竹西潜意识逃离女性主体地位的反映和象征。

三、结语

通过猫与鼠的意象分析,我们可看到在《玫瑰门》的世界里,铁凝对女性意识的思考是在与动物的关联中进行的,动物和女性的生存状态和女性意识紧紧联系在一起,二者之间不可分离,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因此,通过铁凝笔下的各种动物意象,我们可以聆听到动物与女性的对话,从而体会小说中女性形象的精神世界和女性意识,感受女性的生存困境。

参考文献:

[1]铁凝.玫瑰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

[2]王一川.玫瑰门中的中国女人——铁凝与当代女性作家的性别认同[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3]吴义勤.铁凝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9.

[4]刘媛媛.她视界:现当代中国女性文学探析[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

[5]张丽娟,范成.论玫瑰门中动物描写的符号学意义[J].青年文学家,2010,(19):190-192.

(黄颖诗 广东广州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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