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孟子的人性观比较

2017-08-22 22:07江咏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4期
关键词:性善论人性论孟子

摘 要:先秦诸子对于人性问题做了许多探讨,其中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获得了学术界较大关注,而庄子的人性学说,则相对被忽视。本文研究发现,庄子的人性学说是“性静说”,与孟子的“性善论”有相似之处。兹对两者的产生背景以及相似处进行比较,以深化对先秦人性学说的认识。

关键词:庄子;孟子;人性论;性善论

作者简介:江咏,女,生于1995年11月,广东省揭阳市人,在读大三学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4-0-02

关于孟子与庄子的人性论问题,陈鼓应先生在《孟子与庄子在人性问题上的讨论》一文中已经作出一番探讨,他认为,“在孟子性善的映衬下,庄子一方面以‘道之真为形上基础,论证人性之真,另一方面又以‘道之美为理论依据,演绎人性之美。进而,庄子更于诸子中率先凸显‘情的议题。”

孟子与庄子的人性观有相同之处:庄子提倡要回复内心的静,而孟子则是养护内心的本然之善。本然之静与本然之善,相差似远,实则可通。本文主要从他们的相似之处入手,探究他们有什么分别,以及造成这个差异的原因。

一、“性善说”与“性静论”出现的背景

陈鼓应先生说,孟子和庄子对于心的议题的关怀,体现了一种对生命的关怀。战国时代,他们对人的死亡表达出深切的悲痛。[1]在此背景下,孟子与庄子提出了不同的人性学说。

(一)“性善说”的提出是出于政治教化的目的

孟子的“性善说”论述主要集中在《告子》一篇,是最后一篇。而《孟子》第一篇则是政治学说,孟子告诉梁惠王,他有恻隐之心,具备施行仁政的可能性;《滕文公上》记载;“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孟子的性善学说,总是和他的政治学说联系在一起。朱子认为,孟子提出“性善说”,是一种贡献。他使人有“人性本善”的自信,可以去做好事,对于社会也有利。这贡献是相对于政治而言的。

出于政治教化的目的提出人性论说的,还有荀子,虽然荀子主张性恶,但是也是为了教人民学习礼仪,学习仁义的行为规范,使人提高自身的修养。荀子与孟子提出了不同的人性说,但其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指向社会,既引导个体主动地“克己复礼”,又引导君主以仁义为准则治理国家,使得社会处于一个和谐的状态。

由此可见,人性论出现的,和圣贤想要施行政治教化有密切的联系。如果单纯地讲施行仁义,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做,为人们提供指导作用就够了,而人本性是善,还是恶,无论如何是不可改变的。人性论的重点,放在后天对人性的发展和养护上面。“性善论”是为孟子的政治学说服务的。

(二)性静论得提出是出于返归自然的目的

庄子的学说主要针对的不是政治教化,所以说并没有对人心是善还是恶做一个判定,而且,庄子对于是非善恶的态度是“得其环中,以应无穷”,便不会对人性在善恶上做一个定性。众人天性优劣善恶各有不同,从平等的角度来说,每个人对于自己将接受什么样的天性没有决定的权力,所以,没有必要为自己的天性不复合世俗标准而愧疚。仁义名利容易引人去追求,这些标准会导致人们“与接为搆,日以心鬭。发若机栝,畱如诅盟,杀若秋冬”,人心不安,社会混乱。

庄子便对人性之善恶没有预期,这样,人就能坦诚直视自己内心,不去关注性分之外的事情,人心安宁,社会不会动荡。所以,庄子主张绝圣弃智,绝仁弃义,不希望百姓因为这些外在的标准而去想性分之外的事情,而堕入是非鬭争当中。

庄子追求返归自然,与物俱化。在《骈姆》一文中,庄子提出,仁义的旗帜是多余的,就像骈姆一样。他主张人返归自然,不要去追求性分之外的“善”与“美”。一旦出现了这种崇尚之心,就违反了真实,无论做得怎么好,也只是性伪的表现罢了。“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追求这些性分之外的“美”与“善”,则可能导致关乎己身性命的伤损之忧。

返归自然,应摒弃人为的智性、情欲。回归到静的状态当中。庄子追求的是性之静,并不是说他认为人性通常情况下是静的。《在宥》当中,庄子论及人性:“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人性躁动,容易受人影响,容易妄想,自苦自乱。他没有直接提人性本然是静,但是他认为道德之质在于恬淡寂寞,虚静无为。人能够抛除外界的影响,恢复“静”的属性,心斋,把自己变成一个任气进出的通道。这是理想状态。也就是说,人具备恢复静性的可能性,人的躁动包含了回复静的可能性,而人应该追求的是人性的静,而不是放任人性的躁。因此,庄子对于人性的看法是“性静论”,而不是“性躁论”。

庄子对自然、对“道”的信任,使他摈弃了对人为智慧的信任。任人性,不如任道性。人性与道性结合,就能达到最光辉的效用。庄子认为,人性只有被动地任道,才能和道相符合。所以,他主张恢复人性中的道性,任静,复性。

二、两者学说的相似之处

(一)性固有

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博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人固有善性,如同水主動地往下流。

孟子认为,人性固有。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这是仁、义、礼智的源头,人性本来就是善的。

庄子认为人性本来面貌是质朴。《缮性》说道:“缮性于俗,俗学为复其初,谓之蔽蒙之民。知生而无以知为也,谓之以知养恬。”修缮性格来复性是被障币的民众,真正的知是明晓知不是生的目的也不是生的意义,用恬淡来养知。《天运》:“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无失其朴,放风而动,不要失去本来的面貌,任其自生,随着风的变化而产生变动,在德性的基础上自立,自强,而不依赖于外物。《天道》:“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故帝王圣心休焉,休则虚,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圣人之心静而朴,无杂质,可以照见万事万物的运动轨迹。《刻意》:“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马蹄》:“同乎无欲,是谓朴素。禽兽可系羁而游,乌鹊之巢可攀援而关。”因为无心外事,所以,其他的生物都没什么机心,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庄子主张回归自然,人性静时,便符合自然、道德的本来面貌,庄子认为这就是性。自然是本,人性是伪,伪起于真,动生于静,人性返归自然则为真。之所以要返归自然,是因为人性在符合自然的状态下,与自然最协调、对身体最有利、发挥良好的作用,因此人性要符合自然,这是人性最舒服的状态。

庄子和孟子都认为人朴初有一个性格。外界对于人的影响不应该影响到这个内心、本性,这本性原本就有它的光辉,可以使之发光,在内里发光,指点人的行为,使人随遇而安,孟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这就使“我”和外界脱离开来。使“我”的思想独立为与世界相对的观照物,也就是意识到“我”独立于世界的存在,提升了自我的价值。

他们的学说最大的相同点,就是人心不应以外物转移。孟子是道德规范在心中,不以外界转移。而庄子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保持中心的中正,独立,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都不会被失去自己的自由与判断。首先要诚信,不能依附在道德规范、外界的判断上面,这样就能保持内心的独立。同时,齐物思想,将自己的个体看作与万物齐同的存在,自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和万物没有什么不同。在是非判断上没有取舍,就不会牵绊在各种界限之中,可以在天地之间游玩。庄子的性静说,一方面认为,性静是最理想的、使自然最和谐的状态,另一方面认为,性静是原始有可能实现的,用心若镜,不将不迎,人性之中包含了镜子清亮的可能性。

(二)性养

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

孟子认为,善性在身上,就像一颗种子种在身上一样,需时时养护,抵御风霜寒暑的侵害。

庄子认为人性本是一面清亮的镜子,能够通过心斋观气,而使心灵回复纯白的状态。但是人性具有容易染着的属性,所以要复静、复性,向内探求、养护,以免招惹尘垢。这一点和孟子有点像。孟子是,善与生俱来,但是在外界影响下,容易散失。庄子是,静与生俱来,但是在外界的影响下,容易变躁。而养护善性的方法都是关照内心,细细养护。

孟子性善论之下的修性方法,具有信仰的性质,仁义礼智信天生就有,凡事都要反省有没按照这些标准去作,衡量哪些是鱼,哪些是熊掌,如果能做到毫不犹豫遵从应该做的事,就会非常勇敢,养就浩然正气。但是多种标准也会会产许多是非争端,忠孝冲突、义利冲突,比如舜娶禹女不告父母是否仁义,若无行可之仕、际可之仕,公养之仕可否致仕的问题(《孟子·万章》),一钩金与一舆羽,哪一个重的问题(《孟子·告子下》),时时要谨权量,审法度,努力地适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还没有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前,就很不自在。庄子性静论,就不必有许多束缚,但是时常处在虚静状态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严格的慎独之心,一旦欲望侵入,就及时发现,不然就成了浪荡,而逍遥游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不受多余欲望驱使,能够看到虚静并且超越生死的。总之,无论是性静论,还是性善论,都需要长时间的修行,以获得完满的德性。

孟子在审美上,有所取尚。“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人可以见贤思齐,努力使自己符合道德规范,使自己变得更优秀。

庄子则无所取向。相对于孟子的人性论,庄子的学说更加具有包容性。有的人天生比别人更聪明,但不必用他们的标准去要求别人。离朱比别人更懂得色彩调配,但如果把他的审美标准当作是大家所应遵从的准则,使人们改变了原初的审美,丧失自己的判断,就违背了自然保存丰富多样性的原则。从整体来看。庄子反对用某种高的标准要求所有人遵从,认为“标准”是对人性的束缚。

但是,人生来便有尚美的习性,一开始,离朱还没有成为美学权威之前,是人自动吸附过去,认为离朱对于色彩的调配更好,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所以离朱才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本来大多数人不具备离朱一样的审美能力,后来通过对离朱的效仿,也获得了美丽的颜色。标准是为大多数人提供参考的,因为人没有经验容易处事不当,礼俗、标准为大多数人提供指导,避免他们手足无措。但是有些人资质高明,是超越世俗的,不需要为他们提供参考都可以作出正確的决定。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遵从世俗标准是保险的方法,标准仍有它的合理性。

评价这两种审美取向,一者仁义,一者明智,个人取舍不同,实无高下之分。二者对于人性的论断也是如此。人性的论断虽出于后天的判定,但对于人了解自身的习性、修养自身的心性,仍有一定参考价值。

注释:

[1]2016年8月5日《文汇报》,原标题为《早期中国哲学的人性问题》,文章有所删减;作者:陈鼓应,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参考文献:

[1]陈鼓应.早期中国哲学的人性问题[J].文汇报,2016,08.

[2]朱熹.四书集注[M].台北:艺文印书馆,2010.

[3]焦循.孟子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54.

[4]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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