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语气副词“千万”“万万”的语义特征研究

摘 要：“千万”“万万”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颇高的两个词，用作语气副词时，它们在一定句法环境中可互相替换，但也存在一定差异。文章在考察真实语料的基础上，从语义特征的角度对“千万”“万万”进行描写和分析，归纳出两者在语义特征方面的共性与个性。

关键词：千万；万万；语义特征；对比

作者简介：沈雪和，女，现就读于南京林业大学研究生二年级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研究方向：现代汉语。

[中图分类号]：H1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4--02

第一章 “千万”的语义特征分析

《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中对副词“千万”的描述是：一定，务必（表示恳切叮咛）。语气副词体现了言者对所述内容的立场、感情和态度，即对命题的主观评注。因此，“千万”的语义特征有[+言者，+态度，+主观]，文章根据具体的语料分析，发现“千万”还具有[+心理取向，+对照，+建议]的语义特征。

（1）您就照死了用我们，千万别拿我们当人，您要跟我们客气，我们可跟您翻脸。（王朔《千万别把我当人》）

（2）每逢看见人家睡觉的时候，你要千万把脚步放轻，千万不要把人家吵醒啊！把人家的好梦打断是多么残忍的事呀！（老舍《小坡的生日》）

（3）在使用消毒药水时，千万不要把红药水和碘酒同时擦到皮肤上，以免引起中毒。（《中国儿童百科全书》）

（4）医学界人士郑重呼吁，女孩子千万不要盲目减肥，要起码保持17%的脂肪，才能愉快而健康地生活。

以上几个例子都表示说话者对所述内容的一个主观立场或者态度，例1中“我们”不希望“您”对我们客气，“我们”的态度是希望“您”把我们往死里用；例2中说话者希望“你”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把脚步放轻，不要把睡梦中的人吵醒，含有嘱咐、叮咛的意味；例3中，没有指代说话者的人称代词，这个说话者其实是编书的人，希望人们正确地使用消毒药水，避免发生危险，“千万”不仅加强了语气，同时强调言者的主观立场。上述的例子里说话者对所陈述的内容都有一个主观的态度或立场，所以可以从中提取出“千万”的语义特征：[+言者][+主观性][+态度]。

语料中前后语句的对比还可以分析出“千万”更深层次的语义特征。例1中，前后有对照的语境，说话者希望“您”能够不要和“我们”客气，若是和我们客气，那我们就要翻脸了，“千万”之后的叙述表现出说话者的心理取向，“我们”希望事情的发展是“您”别和我们客气；例2中“千万”表现出说话者的心理取向是希望“我”能为别人着想，不要打扰到别人；例4中“千万不要……才能……”前后对照的语义更加明显，若是运用健康的方式减肥，女孩子才能既愉快又健康地生活，反之，若是盲目地减肥，那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同时例4中的“千万”与“郑重呼吁”搭配时，建议意味更加强烈，言者的心理取向是希望女孩子能够保持心理和生理的健康平衡。结合具体的语境，可以发掘出“千万”的深层语义特征，即[+对照][+心理取向][+建议]。综上所述，语气副词“千万”出现在具体的语境中，可归纳出[+言者，+主观性，+态度，+建议，+对照，+心理取向]这些语义特征。

第二章 “万万”的语义特征分析

《现汉》对副词“万万”的描述是：绝对；无论如何（用于否定式）。“万万”基本限用于否定句中，笔者查阅了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的所有语料发现仅有五例是用于肯定句，这五例均出现在文学作品或者个人信件中，其中“万万”可以與“千万”互换，使用“万万”在语气上达到一种更加强烈的意味。通过大量的实际语料分析，“万万”一词反映出言者对客观世界的一种认知程度，认知有“完全”和“不完全”之分，言者根据自己的认知对事态发展进行估计，“万万”表现出说话者对自己的观点或命题十分确信，确信自己对事态有一个完全的认知，主观性很强，包含了[+言者，+主观性，+认知]的语义特征。

（5）他认为那个文字是下下品，万万不会是曹雪芹写的。

（6）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的任何妥协，任何调和，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7）人体每天必须摄入一定的营养和热量，才能维持机体的正常运转，过度节食万万使不得。

（8）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的党员特别是同领导干部，能不能模范地遵守纪律，带头坚持民主集中制，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命运前途，而且关系到我们党和国家的生死存亡，对此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9）但在上海，家庭教育就非特殊注意不可，要靠学校是万万不行的。

例5中的言者“他”对客观事物“那个文字”的评价是：作品没什么水准，不可能是出自曹雪芹之手，言者阅读了这部作品，同时对曹雪芹的写作水平也有所认知，所以经过判断后，“他”确信自己的观点，否定语气十分强烈，主观性很强；例6中的“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一个很明确的界定：我们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情感态度表现出极端的意味。经过分析，“万万”可大致归纳出几个核心的语义特征：[+言者][+认知][+主观性]，例7、例8、例9也都可以分析出这几个语义特征。例9，句子的深层语义是言者对学校目前的教育现状不满，认为其远远不能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

“万万”在具体的语句中还可以概括出[+否定][+确信]的语义特征，言者基于对命题的确信程度，后面常接否定结构或否定动词。前两例“不会”“不可能”都是否定的意味，和“万万”搭配表示极端的含义。例7中的命题是有科学依据的，“万万使不得”是对过度节食的强烈反对；例8中言者对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力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十分严肃地看待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关系问题，掉以轻心是绝对不容许的；例9中说话人对上海的学校教育有一个明确的态度。综上所述，“万万”可归纳出[+言者，+主观性，+认知，+否定，+确信]的语义特征。

第三章 “千万”与“万万”的对比分析

（一）“千万”和“万万”的语义特征共性

“千万”“万万”在意义和用法上有许多相近的地方，在一些情况下可以互换，例如：

（10）你可万万不要理睬他，只管骑了马就走。

（11）高效农业目前有许多门路、许多品种亟待开发，农民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12）有一定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癌症患者万万不可输血，否则会刺激癌细胞的活性，造成病情扩散。

这几例中的语气副词“千万”和“万万”都可以互换，“万万”从而带有建议、劝说意味的“一定、务必”义。上述的例子都包含着一个说话者对所述命题的建议或者态度，都带有主观性的意味，例10中的言者劝说“你”不要理他，若互换，语气不再表现出极端、强烈的意味；例11中的言者劝告农民要开拓思路，将目光投向其他的门路或者产品，选择适合自己的，若呼唤，语气上更加强烈，主观意味更浓。在可以互换的情况下，“千万”和“万万”的共同语义特征有[+言者][+主观性]，同时也具备了建议、态度的语义特征。

（二）“千万”和“万万”的语义特征个性

“千万”“万万”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可以互换的，特别是将他们放入具体的语句中，深层语义会体现出不同。例如：

（13）嘿，西蒙松简直像个孩子，居然这样傻头傻脑地谈起恋爱来，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

（14）但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陈老和我的诀别！

（15）千万不要以为装了触电保安器就绝对安全了。（《中国儿童百科全书》）

（16）我不敢让爸爸知道这件事，便哀求老师千万别告诉我的父母。

这几个例子中的“千万”和“万万”是不可以互换的，可以从词语的深层语义去分析原因。例13中虽然是个陈述句，但言者的语气中却带着坚定，以言者对西蒙松的认识，之前十分确信他是个成熟稳重、有头脑的人，这里使用“万万”是对意外结果的一种惊讶；例14中以“我”对陈老和“我”之间关系的认知，之前“我”确信陈老不会离开我，但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结果是对“我”之前认知的一个否定，同时“万万”和“竟是”搭配，表达出说话者内心的悲痛与无比惋惜之情；这两例中，“万万”的认知、确信的语义凸显。

（17）万万不要以为装了触电保安器就绝对安全了。

（18）我不敢让爸爸知道这件事，便哀求老师万万别告诉我的父母。

对照例15和例17，例17替换成“万万”后，句子勉强可以成立，例15这句话出自《中国儿童百科全书》，这类书是根据客观事实提出的一些建议来供读者参考，用“万万”显得语气太过强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主观性意味太强，在这类书里使用“万万”不太适合。对比例16和例18，例18替换成“万万”后，句子勉强可以成立，“我”害怕爸爸知道这件事后会惩罚我，“我”哀求老师，希望老师能帮我保密这件事，“万万”表达出强烈的个人意愿，不适合用在与老师或者长辈的话语交际。

通过上述例子的具体分析对比，可以发现，语句中“万万”所表达的语气更加强烈，个人的主观性比“千万”要强。“万万”突出没有商量余地的语义。有些句子将“千万”替换成“万万”不论是在句法还是语义上都成立，“万万”的适用范围要比“千万”广泛，但结合具体的语境发现，“万万”的主观色彩太强烈，深层语义不太匹配当前的语境。

总结：

文章选取语义特征这个角度分析归纳“千万”和“万万”的语义，依据实际语料结合具体的语境探究两个词语的深层语义特征。语气副词“千万”体现了言者对所述内容的立场、感情和态度，即对命题的主观评注。在具体的语境中，可归纳出[+言者，+主观性，+态度，+建议，+对照，+心理取向]这些语义特征。“万万”表现出说话者对自己的观点或命题十分确信包含了[+言者，+主观性，+认知，+否定，+确信]的语义特征。

最后，文章依据提取出“千万”“万万”的语义特征对这两个词语进行对比研究，发现当命题中表现出言者的主观态度或建议时，“万万”绝对的语义弱化为劝说义，两个副词具有共同的语义特征[+言者][+主观性]。当语句中“千万”和“万万”不能随意替换时，在具体的语境中，“万万”所表达的语气更加强烈，个人的主观性比“千万”要强，“万万”则突出没有商量余地的语义。“萬万”的适用范围要比“千万”广泛，但结合具体的语境发现，“万万”的主观色彩太强烈，深层语义不太匹配当前的语境。

结合具体的语境对比分析“千万”“万万”的语义特征，有助于提取出两个副词的深层语义，能够更加准确细致地区分近义词之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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