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外二章）

江西 周启平

在夜晚（外二章）

江西 周启平

灯亮着。我允许世界暗下去，我只要这一屋子的光明。

雨点砸出的声音，有些刻意。夜晚太静了，雨点弄出动静。它们让夜晚醒着。

茶在我的左边或右边。伸手，端起来，都足以获得一个更浓、更酽的夜晚。在一杯茶的熏陶下，我努力和夜晚站得更近。站出了十二分的精神。

生涩的文字，还没有煮沸。在一口密闭的锅里，好像熬得越久，才能得到更纯正的味道。

在夜晚，离什么近一点又离什么远一点是件轻松的事情。我挽着我的手，就能好好地看清一个人的面目，甚至跌宕的一生。

灯光。雨滴。茶香。文字的美味。夜晚貌似荒芜，其实，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

一口高悬的巨钟，在我胸中嘶喊。它让我加快节奏，不要在夜晚丢掉了正常的人间。

那么，请允许我道晚安；请允许我作别；请允许我和另一个我，保持着既安全又恰当的距离。

一枚站在冬天的叶子

孤独地站在高处，宛若枝头跳动的最后一片火焰。

冬天的手，把一棵树摘得空空荡荡，却只留下你的点点火红。你见证了一些花朵吃力地爬上一棵树，也目睹了它们谢幕的黯然。还有你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曾与你一道，把一棵树装饰得枝繁叶茂。你们抱紧一棵树，像抱紧一个充满了遐想的梦幻之舟。

然而，冬天以它的凌厉和薄情，摧枯拉朽地肢解着一切圆满，一切必然。

在所有的告别之后，你成了冬天唯一的宠儿。

繁华如过眼云烟般散尽，你辗转着说服自己，委身冬天，与一棵树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你骄傲地站在一棵树的顶端。站在寒风之上。浅薄的绿换成了深沉的红。每一根脉管都澎湃着一段阅尽沧桑后的寂静，而每一处骨骼依然闪烁着一粒粒风生水起的火种。你是一枚站在冬天的叶子，内心蓄满风霜，也蓄满了对生命的热爱。

冬 景

雪不再说话。雪喜静。上天赐予它们洁白，也赐予它们轻盈。

恋之。舞之。一片片的至善至纯，也至美。

累了，选一块岩石或一棵树作为归宿。

树很轻，很简单。那些柔软的故事，被光阴的流水带走。仅剩下扛风的骨头，在山间嘎嘎作响。

山，孤绝而巍峨。灵魂里渗出的沉默，浸润在风中。头顶盘旋的苍鹭，看见它的高冷。

一座山埋得很深，只把一截柔肠还给人间。

几粒行人，嵌进起伏的大山。逶迤之路，让人穷极一生，陷入或皈依。

在暮晚来临之前，他们拉扯着世俗的躯体，汇入那缕大地上熟悉的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