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动画影片中的生态意识探析

2017-11-16 06:02李鸿明东莞职业技术学院广东东莞523808
电影文学 2017年8期
关键词:动画影片宫崎骏动画

李鸿明 (东莞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东莞 523808)

动画影片是电影之中与人类纯真本初的童年思维方式最为接近的。而人类的童稚时期,正是人类对大自然进行干预最少的阶段。在早年的动画影片之中,如迪士尼的《小鹿斑比》(Bambi,1942)等,动画人就流露出了返璞归真的生态观念,生动地展示了非人类生物的生存遭遇,并批判人类对它们的戕害,只是在当时的电影技术以及市场仍未进入全球化时代的条件限制下,《小鹿斑比》等中发出的生态意识声音未能得到良好的呼应。当下愈演愈烈的全球性生态危机开始促使人们进一步萌生保护生态、挽救大自然的心态,也再一次唤醒了艺术创作者们的生态意识。在当代的动画影片中,可以看到各国的动画人们往往秉承着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开始在影片之中考察与表现自然与物种以及各个物种之间的联系,或是探寻地球生态危机出现的根源。

一、对生态系统利益的界定

对生态系统利益的确立,是生态意识的根基,只有将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而非某一种族或某一局部的利益视为最高的价值与终极尺度来考察万物关系,生态意识才是有意义的。目前的生态文学理论中,将生态系统利益规定为生态系统以一种和谐、稳定且能长期持续的方式自然存在。这一定义是准确的,同时也是略显抽象的。而动画影片则需要在故事中将其具象化。

在《狮子王》(TheLionKing,1994)中,电影就借狮王木法沙与儿子辛巴的对话以及主题歌《生生不息》表达了一种生态系统利益观。木法沙统治整个草原并且群兽心悦诚服,辛巴出生时荣耀岩下万众欢腾,正是因为木法沙维护了大家的生存环境,保证了大草原食物链的稳定。在带领辛巴认识这个王国时,木法沙曾经提醒儿子要尊重每一种生命。辛巴好奇地问:“我们不是吃羚羊的吗?”木法沙则回答说:“但是我们死后尸体会变成草,羚羊吃草。”电影以一种儿童能理解的方式诠释了自然界中生物彼此依赖、缺一不可的道理。而辛巴的叔叔刀疤的篡位之所以不得人心,并不仅仅是因为其运用奸计谋害了木法沙并驱逐了王位继承人辛巴,属于非法夺取政权,还在于刀疤上台之后,为了巩固政权而在草原上倚赖大量鬣狗,导致鬣狗繁殖数量惊人,草原的食物链被破坏,荣耀岩下树木枯死,万兽齐喑,最后甚至因为干旱引发草原大火,而刀疤就葬身在这场大火中。刀疤对自然的蔑视扰乱了动物们对“生生不息”的追求,是不得人心的。“生生不息”就是一种朴素的生态系统利益观,在电影中,只有在木法沙和辛巴那样的领导下,大草原才可以一片生机盎然。电影脱胎于西方人熟悉的《王子复仇记》故事,却融入了原著不具备的生态意识。

与之类似的还有《海底总动员》(FindingNemo,2003),在电影中,人类也参与进了生态圈中,生活在澳洲海域的小尼莫之所以与父亲分离就是因为赌气故意走近人类的船只,结果被潜水员捕捞到。爸爸马林只好锲而不舍地跟着船,在马林找到潜水员的面罩时,尼莫又被困在牙医的鱼缸里,所幸人类并没有伤害尼莫。在《海底总动员2》(FindingDory,2016)中,人类在美国加州建设了一个庞大的水族中心与海洋生物研究所,致力于治疗并放生海底生物。声呐出问题的白鲸贝利、眼睛近视的鲸鲨运儿都在这里重获健康。从没有人类的《狮子王》,到人类影响鱼类生活的《海底总动员》,再到人类完全能和鱼类和谐、长期共存的《海底总动员2》,迪士尼对生态系统利益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

二、对和谐生态关系的探讨

在界定了何为生态系统的利益后,人们就应着手追求这一利益,将其最大化,从而实现一种和谐、稳定的生态关系。由于动画这门艺术有着绘制性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动画人可以有颇为广阔的想象、创作空间,这使得动画影片成为相对真人电影受限制更小的,讨论、营造和谐生态关系的载体。

其中,换位思考就是当代动画影片探讨生态关系时的常用手法。即使面对同一事件,在不同的人眼中也将显示为不一样的面貌,或具有不一样的意义。因此,动画创作者在传达自己的价值取向时,很有必要转移观众观察客观事物的角度,也就是不仅解决“看什么”的问题,还要决定“谁来看”。在被动画人决定“谁来看”后,观众就有可能从一人类群体换位至另一地域、另一族群、另一文化背景下的人类群体,甚至被赋予非人类视角,如用动物的眼睛来观察世界,用植物的思维来感知外物,从而观众本身固有的视野以及利益局限就能够被打破,观众得以置身于其他群体,以其他物种的立场考虑生态问题。这是一种代言式的创作,这一创作所要取得的效果在于,人们意识到平等是获取和谐生态关系的前提。如在彼得·罗德与尼克·帕克执导的《小鸡快跑》(ChickenRun,2000)中,观众的视角被设置为母鸡的视角。特维迪夫妇在英国拥有着一家名为特维迪的养鸡场,为了要求母鸡尽可能多地下蛋,特维迪先生还专门用两条狼狗监视母鸡,一旦母鸡下的蛋不能满足特维迪太太,母鸡就要被宰杀。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胆有识的母鸡金捷带着大家一起逃出了养鸡场。在视角被转换后,观众只会为母鸡们的逃出生天而感到欣慰。《小鸡快跑》的意义有二:第一,以常理而言,人类建立养鸡场,便是希望通过豢养鸡群获取利益。但人往往错误地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无关生态关系的,家禽业是动物王国的一员,并非因为家禽不是野兽,人类养育家禽,就可以对家禽无限索取。第二,电影使人们在家禽的身上看到了丰富的情感与和谐互助的精神,看到了对生存的强烈渴望,这些情感真挚而伟大,是值得肯定的。带着这样的同理心,人类便能够去关怀更多家禽之外的动植物。与之类似的还有西蒙·J·史密斯的《蜜蜂总动员》(BeeMovie,2007)等。

除代言式创作外,神话式创作也是一种手法。这一手法能够赋予大自然神格,将大自然神化或“万物有灵化”,从而不拘泥于客观物象,给予观众感官上的新鲜体验。电影的本性原本是对物质现实世界的一种复制和重现,真人电影的优势便在于能够制造逼真的影像,拉近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而动画则是要对物质现实世界进行变形和扭曲。也就是在现代工业对大自然进行“祛魅”后,动画则以拟人、夸张等手段对大自然进行“复魅”,这种复魅并不意味着抹杀人类对自然的科学认知,因为对于动画影片,大多数观众本身就有着“银幕中皆为虚假”的期待视野,因此动画影片主要是要从神秘中挖掘审美,激发人类对自然的敬重。这一创作手法的目的则在于,让观众清楚敬畏也是构建和谐生态关系不可或缺的态度。如在宫崎骏的《悬崖上的金鱼姬》(PonyoontheCliff,2008)中,海洋世界是在人类的统治范围之外的,海底有一个海洋之神掌管着这个蓝色世界的一切秩序,这个海洋神有着红色的长发和青紫的眼袋。在他的眼里,人类是可恶的,他们生活的环境也是污秽的,因此他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小金鱼姬与男孩儿宗介相恋。为了不让金鱼姬被自私骄傲的人类玷污,海洋神将金鱼姬小心翼翼地锁进了泡泡里。

三、对人类生态责任的唤醒

人类是动画影片的唯一受众,也终究是改变整个生态环境的主体;是工业文明的创立者,也是人类中心主义这一错误思想的持有者;同时,还是未来自然资源枯竭、物种灭绝、空气污染等生态灾难的承受者之一。动画影片进行生态宣传的最终目的是唤醒人类的生态责任感,让人类来反思、改正自己的行为,从而实现与自然和谐地对话。正如环境伦理学家、哲学家福尔摩斯·罗尔斯顿所提出的:“以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和内在规律为尺度去衡量万物,衡量人类自己,约束人类的活动、需求和发展。”

这方面较具代表性的为日本宫崎骏的创作。相比起往往将生态环境进行美化、对人与自然的未来道路采取乐观态度的迪士尼,日本人由于身处自然灾害频发的岛国,有着相较于西方人更为紧迫的焦虑感,而20世纪中叶日本承受的两颗原子弹更是一代人挥之不去的恐怖末日记忆,这使得日本人对工业文明过度发展的批判力度也更大。因此,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可以看见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意识,并且人往往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在宫崎骏的成名作《风之谷》(NausicaäoftheValleyoftheWind,1984)中,人类本来就在一千年前亲手用失控的工业文明毁掉了自己的生存家园,给整个地球上的生物带来了长达一千年的苦痛,腐海、毒孢子等后遗症依然在困扰着地球。然而在一千年之后,以西方强国特洛梅为首的人类依然幻想着建立人类霸权,他们是人类无知、狂妄一面的代表;而视娜乌西卡为异类的族人们则是人类愚昧一面的代表。而女主人公——风之谷公主娜乌西卡则是一个沟通人与自然的正面人物,她不仅能与各种动物包括王虫交流,从小就在与动物的对视中与动物建立了心灵的桥梁,还发现了自然被污染的真相,最终以她的智慧和高度的生态责任感拯救了人类。娜乌西卡是宫崎骏塑造的一个理想人物。除宫崎骏外,当代动画人中尚有自编自导《蒸汽男孩》(Steamboy,2004)的大友克洋,执导《百变狸猫》(TheRaccoonWar,1994)的高畑勋,执导《机器人总动员》(WALL.E,2008)的安德鲁·斯坦顿等,也都擅长直接指斥人类在不加限制地发展科技,最终制造地球的末日景象。

而否定人类中心主义,并不代表着全然否定人类对自然的开发。在《风之谷》中,宫崎骏视人类为地球的害虫,而被人类当成害虫的王虫反倒是对地球有益的,这是一种颇为激进的逆向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后期宫崎骏也在电影中努力扭转这种二元对立观。如在《幽灵公主》(PrincessMononoke,1997)中,人类与自然被分为两个阵营,代表人类利益的是幻姬大人,为了改善村民们的穷苦生活,幻姬便带领着他们开采森林中的铁矿。而代表自然利益的则是白狼神莫娜,她对幻姬等人的做法恨之入骨。宫崎骏在电影中并没有单纯地批判幻姬大人和她的村民,因为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是应该得到理解的,幻姬依然被塑造为一个正面角色。而夹在幻姬与莫娜之间的便是一对情侣,男孩儿阿斯达卡以及被莫娜抚养长大的幽灵公主桑,两人在相斗、相爱中的立场都在默默地发生变化。最后电影中真正大肆破坏森林的是麒麟兽,在帮麒麟夺回头颅、消减麒麟怒火的过程中,人类与白狼神之间也实现了和解,观众从中感受到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动画影片在制作的自由度方面具有真人电影难以匹敌的优势,并且世界观正在形成的少年儿童是其重要受众。在生态保护已经是一个全球性热点问题的今天,传播生态意识、生态思想,是动画影片不可推卸的义务。从当代动画影片中可以看到,在各国动画人的努力下,生态相关主题动画长片层出不穷,界定何为生态系统利益,探讨何为理想的生态关系,唤醒人类对生态保护的责任,为普及正确的生态观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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