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最爱》中的原型模式研究

2017-11-16 06:10杨文超贵州商学院贵州贵阳550014
电影文学 2017年19期
关键词:热病情意情结

杨文超(贵州商学院,贵州 贵阳 550014)

电影《最爱》是由顾长卫根据阎连科的《丁庄梦》改编执导的,由章子怡、郭富城主演,蒋雯丽、濮存昕等加盟演出。此片沿袭了顾长卫一贯的表达主题:生命的荒诞、虚无和绝望。作品通过一系列原型来阐述自己的主题思想。

原型批评(Archetype criticism)起源于20世纪初的英国,在战后兴盛于北美,与结构主义理论的出现基本上是同时代,原型批评的出现是当时取代统治文坛的新批评派的一个新派别。早期的原型批评是泛指那种从早期宗教现象,如仪式、神话、图腾等入手探索和解释文艺现象的方法。1957年,加拿大学者弗莱(N.Frye)在《批评的剖析》(AnatomyofCriticism)中系统阐述了该派的理论主张,才正式确立了原型批评观。原型批评,又称神话批评或神话学派,是当代西方最主要的文艺批评流派之一。原型批评其实是一种宽泛的结构主义,也有人称其为一种雏形结构主义。原型理论的观点认为,文艺作品都可以通过系统的规律理顺得到阐释,而这些规律是由各种模式、原型、神话等结构组合起来的。

一、圆形循环模式的应用

向往圆满是人类的心理定式,因为完满感就是对残缺的心理补偿。在原型批评模式中,圆形循环模式是常见的模式之一。在电影作品中,作者在时间、空间上都采取了圆形循环模式,具体分析如下:

(一)季节上的圆形循环模式主要体现在四季、昼夜、阴晴、人性等方面

1.从季节上看,故事经历了秋天—冬天—春天—夏天—秋天的过程。场景从秋天开始,热病说来就来,得热病的人像秋天的落叶,说掉就掉。可以说,人在热病前面就如同树叶面临秋风一样,说没就没了。电影从放学回家的赵小鑫被村民用含毒西红柿毒杀开始。秋天晚霞后的听唱现场人群聚集,热闹非凡,二骚爷爷听说有新药能治好热病,兴奋异常,拉起二胡,唱了起来。这个全村唯一的文艺天才给大家带来愉快之际,传来关于有无新药的争论,大嘴与粮房嫂争吵之余,罪恶的制造者赵齐全证实了没有新药,并说明了热病是绝症,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他给村民带来了罪恶的热病,并无情地掐灭了全村热病患者的最后一丝治愈的希望。二骚爷爷听到可怕的真实后,当场气绝身亡。父亲赵柱柱为了给儿子赵齐全赎罪,怀着忏悔的心理,主动承诺在废弃的学校照顾患热病的人。热病患者们在学校过集体生活期间,经历了赵得意、商琴琴的爱情,商琴琴红袄袄被盗,老兵四伦的红本本丢失等事件。春节前的集体生活充满变数,最后以急性子的四伦的匆匆死亡为终结。大家陆续离开学校回家过年,热病团体第一次解散。进入寒冷冬天,辞旧迎新之际,老柱柱一家,在刺耳的、沉闷的爆竹声中,完成了新年的庆典。冬去春来,热病朋友们集中在村头晒太阳,遭遇了莫名其妙的心理隔离。当遭遇卖豆腐的大嫂看到热病人疯狂逃跑、年轻人掉烟不敢接的刺激后,大家都希望重新回到学校。老柱柱重新成为“校长”,新的集体生活开始了,赵得意和商琴琴的爱情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热病患者重新回到学校,表面平静的学校却有暗流涌动。在经历了赵得意和商琴琴风流事件、学校“黄鼠狼”等夺权事件、学校财产被瓜分事件等后,学校集体生活再次解体。赵得意和商琴琴却经历了“西玛拉雅山”一样的爱情,他们经历相爱、同居、结婚到最后死亡的过程。众多事件之后,时间再次来到秋季。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热病面前老疙瘩、大嘴、粮房嫂等相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赵得意和商琴琴的爱情、生命也日薄西山,最后也到了另外的世界,在那里继续温天暖地地爱着。作品从秋风扫落叶开始,最后回到秋风扫落叶为结束,一切都归于尘埃,似乎一切都是定数,满含悲剧意识宿命论。

2.从昼夜的循环看,还时常出现白天—傍晚—夜晚—清晨的循环模式。赵小鑫的死发生在傍晚;二骚爷爷死在晚上;学校开学在白天;红袄袄丢失、红本本丢失、赵得意和商琴琴的最初偷情都发生在晚上;抓小偷、发现红袄袄、发现粮房嫂偷米等都在白天;四伦找红本本在傍晚;赵得意和商琴琴的偷情被抓在白天。偷情被抓,事情败露,使他们的爱情由地下而转向公开。接下来,除了爱情,其他事情都发生在白天或者傍晚。只有与爱情相关的生活发生在夜晚,最后商琴琴的死去也是在晚上。

3.从天气上看,循环出现晴—阴—雪—晴—阴—雪的圆形循环过程。整部电影故事情节的发展,都是围绕商琴琴和赵得意的爱情故事发展而展开的。在故事情节起伏的变化过程中,天气变化起了烘托和陪衬作用。天气也是电影所描述的社会环境的一种展示和表现。在赵得意和商琴琴的爱情出现低谷时,天气变坏,当爱情出现希望时,天气也格外明朗。伴随着他们的爱情发展变化,天气也发生着晴—阴—雪—晴—阴—雪的变化。

(二)从空间上看,圆形循环模式也非常明显

围绕故事情节的发展,故事发生的地点以娘娘小学为中心,从空间上看,“娘娘村—娘娘小学—娘娘村—娘娘小学—娘娘村”的反复循环的变化过程,故事情节也随着时间、事件等条件变化,地点也发生变化。热病人群也经历了“分散—聚集—分散—聚集—分散”的过程。同时,暗线里还安排了一个电影叙述者:赵小鑫,以他对故事的叙述,围绕故事情节的发展,将传说中的阴间—阳间的事情和经历都表述出来。这个虚实的空间扩大了叙事空间的范围和容量,也深化了叙事主题,并确认了故事的可信度与真实性。

二、情意结的原型模式应用

弗洛伊德以《梦的解析》等著作为基础,通过对俄狄浦斯情意结的深度分析,创立了情意结说。弗洛伊德的欲望本能(性本能)说一直是精神分析学的基石,他将心理存在分为三层:无意识、下意识、意识,[1]继而称为本我、自我、超我。在弗洛伊德看来,本我即本能冲动,它按照快乐原则行事。自我属于无意识,按照现实原则展开,即感受外界刺激,满足本能欲求。超我,从自我中分离出来,作为社会良心,依照至善原则,代表道德标准,调控着本能表现。情意结成为人类的共同情结,并必然经历的阶段或者过程。弗氏的情意结可以分为两种:恋父情结、恋母情结。“恋母情结”也叫俄狄浦斯情结,“恋父情结”也叫“厄勒克特拉情结”“爱烈屈拉情结”“依莱特接情结”。弗氏认为情意结的问题是人类的普遍心理问题,人之初,小孩最原始的性愿望发生在很小的时期,女孩最早的对象是父亲,男孩的对象是母亲,因此,对男儿而言,父亲变成“可恶的对手”。同样,女儿对母亲也如此,在双亲方面,也很早就产生这样的性的选择,很自然,父亲溺爱女儿,而母亲袒护男儿,小孩也注意到这种偏袒,也能对欺负他的一方加以反对。总之,小孩如此选择,一方面是由于性本能,同时也与来自双亲的刺激和加强此种倾向有关。[2]在两性真挚的爱情下隐含着情意结因素是本剧的一个特色。

(一)爱情的严重缺失与苦苦追寻

在热病面前,人性的负面性充分表现出来:冷漠、自私、庸俗、亲情丧失、友情缺席等。商琴琴为了一瓶洗发水被传染了热病,赵得意为了赶时髦染上热病。在死亡疾病面前,村民如临大敌,亲情、爱情完全丧失。赵得意老婆从此不再理睬他,疏远并回避他,并时常找理由回娘家。赵得意的家庭形同虚设,夫妻毫无情感可言。更糟糕的是,他的老婆还在娘家谈起恋爱来,准备于赵得意死后再婚。相比之下,商琴琴的境况更加糟糕——传染了热病,遭到丈夫的虐待、嫌弃。丈夫发誓死后都不与她葬在一起,因为嫌弃她脏。更可怜的是,她丈夫在外面找了女人,开始了新的恋爱,同时不准她随便嫁人,更不容许她在外面偷情。当得知她和赵得意有私情的时候,他勾结了“黄鼠狼”等上演了一场捉奸戏,对商琴琴和赵得意进行疯狂的报复和痛打,让商琴琴当众出丑。但事与愿违,丈夫的打击报复,使商琴琴和赵得意的爱情得以公开,也变相地承认了两个人的爱情。对于商琴琴来说,如果说最初的私情是为了报复的话,那么经历了爱情的洗礼后,两人的爱情就越来越纯真和执着了,最后成为生死之恋、千古绝唱。他们爱得像喜马拉雅山一样,然而,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他们经历了一波又一波曲折,最后经历了真爱的洗礼,走向另外的世界,继续温天暖地地爱着。现实中娘娘村的爱情缺失,使真正的爱情成为稀有的奢侈品,商琴琴和赵得意放弃一切去追求爱情,最后在爱情中升华。

(二)真挚爱情中的情意结影子

在赵得意和商琴琴的生死爱情中,还夹杂了情意结的影子。先看赵得意,他家三代同堂,唯一的不足就是家中母亲的缺席,他十多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财迷心窍的哥哥因做了许多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情,没了老婆,死了儿子。经历了爱情的缺失,再经历生死爱情的洗礼,赵得意、商琴琴终于如愿以偿。在一切都得到的时候,他突然表现出恋母情结来,经常梦见母亲,并要求商琴琴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爱他、惯他、宠他。这完全是母爱缺失的一种补偿心理。所以,在赵得意病重高烧的时候,商琴琴成为他心理上的母亲,他尽情地向商琴琴索取关爱和照顾,直至商琴琴因保护他而提前死去。第二天来临,他还在呼唤商琴琴这个替代母亲……而商琴琴则有典型的恋父情结,先从家世来看,商琴琴没有父亲,也就是父爱缺失。父亲缺席,长兄就替代了父亲,可是,因为得热病,长兄和嫂子嫌弃她。嫁给丈夫后,公公成为父亲的替代,可是,丈夫家也是公公缺失。自然,丈夫就应该成为她潜意识中的“父亲”。这个“父亲”要好好照顾她,关心她,宠爱她,让着她。可是丈夫是个非常自私自利的小人,对商琴琴的染病不仅不关怀,反而是冷遇和虐待,婆婆在家庭中起了助纣为虐的作用,这个母子相依为命畸形的家庭关系,因父亲的缺席,形成了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家庭模式。商琴琴在得热病的情况下完全处于弱势地位,嫁给赵得意后,她最希望的是赵得意的父亲和她一起住,她想照顾老柱柱,想给老柱柱做条毛裤。可是,老柱柱认为他们的爱情婚姻不合传统礼法,在心里不予以承认和支持,她再次失去“父爱”。于是,她开始把恋父情结转向赵得意,称呼他为爹,希望爹爹多照顾她、爱她、宠她、让着她、疼爱她。她既像妻子,又像女儿一样爱着赵得意,全力以赴,直至最后因操劳过度而先赵得意而去。

荣格(C. G. Jung)认为,“原始意象,即原型,是各种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宇宙形象,他们作为心理沉淀以不同的形式反复出现在神话、传说、童话等民间作品中,并对作家创作产生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3]。电影通过圆形循环模式和情意结模式进行叙事,表现了导演一向的叙事主题──生命的荒诞、虚无和绝望。通过原型叙事,发人深省,启人思考。加拿大文学批评家弗莱认为,原型批评的目标之一就是不仅发现作品的叙述和意象表层之下的原型结构,而且还在于站在更高的角度去俯视文艺,在系统观照中更好地把握作品。[4]电影《最爱》不仅包含原型,而且在情节结构中巧妙运用弗莱的循环理论。循环结构加深了作品的悲剧气氛,用情意结叙事模式加强了电影的哲学韵味,这都赋予了作品更深的内涵,从而大大地增强了电影的艺术魅力。

猜你喜欢
热病情意情结
山高路远情意长
浅谈“热病可灸”
渐渐淡出那儿时的情结
告别“GDP情结”
文字让情意轻舞飞扬
难舍难分的情结
李忠宪:“绿叶”对“根”的情意
渐渐淡出那儿时的情结
夏季猪高热病的症状与防治
平生情意,悉数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