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漆画个案之程向君漆画

刘善林

摘 要： 从具体的“漆艺语言基础，漆画基础语言，漆画综合语言，漆画个性语言”角度，结合中西哲学美学画学及当代艺术视界，剖析了中国漆画家程向君在艺术实践中激活传统漆艺技法和现当代艺术学术因子、激活历史与人文理想，使漆画从工艺与实用艺术为主上升到纯艺术领域达到当代新高度，使中国漆画从现代走向当代，从民族走向世界。

关键词： 漆画；程向君；个案

中图分类号： J2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8153（2017）05-0006-05

但观今日，有着独立完善的艺术个性的漆画家还大有期待但也有人在，就笔者了解的国内外漆画家，程向君即为其一。他对绘画艺术有着天生的热爱和孜孜以求的精神。从中央美院绘画传统求学开始，到清华装饰艺术现代艺术学术背景，及至85思潮当代语境以来新作层出不穷。每一阶段其漆画创作实践均有新的突破。从传统语义到当代语境，其严谨的创作获得了松动自由和准确传达，掀起了中国漆画视觉革命和创造了中国漆画真正现代意义，漆画创作本体语言建构呈现出独特面貌，结构抽象与东方抽象上几经化成，在漆画界产生了深远影响，并丰富了当代艺术的中国面貌。

一、漆画基础语言来源于漆艺语汇，个性化的潜在基础是模式化

傳统观念认为，现代意义的漆画作为一个画种尚不足百年，而漆艺实物可考就有八千年，作为画种资源，可资借鉴的东西不少，但就画种本身，有否借鉴，有多大的参照系，与其它画种都难比拟，因为其自身的缺失和空白都尚待实验和补充。程向君认为，事物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轨迹和自然的过程，把漆画放在大的美术背景上加以比较，反而会拨高。什么才是艺术永恒的追求？追求无限的生命，让人感受到它的魅力。它需要文脉和根基，它是前人经验的发展和创造，具体就应该在传统文化和当代艺术的了解和把握之上完成视觉物化的作品来佐证漆画的无限可能。所以，很理解漆画界的最初的装饰阶段和其次的模仿阶段，当一个画种自身并未从内涵和外延上充分确立时，可视可知的东西非常少时，人们借助其它成熟画种的可能试验也是漆画发展的一个必然过程，它体现了漆画家的不自信和融合探索的初级阶段，它丰富了装饰时期的表现。过程非常重要，漆画家们的认识也会在其中不断的展开和推进。

基于上述理念，程向君进入体系复杂的材料工艺流程，对各种模式进行了客观的跟进学习，并进行了地域漆艺工艺的反复比较研究，奠基了最终进行的彻底解构蜕变和转化。例如他曾七次到剔犀漆艺故地山西新绛，研究了云雕漆艺的全过程和漆艺发生的各种物事人情的可能，对云雕漆液的成分调配的敏捷把握，甚至用于雕漆凹槽打磨的芨芨草，研究了最平易的雕漆工具勾刀及其手感的精准传达，和使用农具一般的东方造物背景，充分感悟了民间漆艺的每一步每一工具与环境和心灵的契合。他追求这种深刻的抽象的内涵，并不因为那样简单甚至被忽略的一个个现象，从而提炼出事与物的最本质属性，由此架构新的可能。及至他后来不再用传统漆艺工具创作，而是在材料工具作法上进行了各种有益的尝试，常常是一次次失败，但最终获得了成功。这种深究是有益的母乳来源，这种转化是脱胎独立的新生，是痛苦的也是希望的，因为它并没有丢失什么，反而是把它们活化认识、活化处理，这本身蕴藏着他悟到的东方智慧。他用佛的灵性去感悟到相不可说，旨在灵活，整体所在，本质自在，似木讷与不善言说，同样如道的大美不言，自然天成，用和的精神深究漆画的各方面本质规律，针对漆画艺术本质问题而做出的过程努力，正是切入漆画最初的意义，以个性成就来证实漆画的混沌和不可言说与无限可能，必须打好规则的基础，充分建立在广泛而深刻的漆文化传统上，掌握好漆艺语汇基础和转换好漆画基础语言。

二、漆画综合语言是漆画个性语言的关键

在具体的漆画艺术创作过程中，并不是说掌握了传统漆艺语汇，想自由就可以自由创作。他说，漆画的历史短，漆艺的历史长，对漆艺的材料工艺的过分依赖，漆画会很难有所发展。漆艺深固的技艺模式带来的审美惯性也会深深约束着漆画，有碍于漆画自由的表达。有时，你掌握得越好就越脱不出来，技术的保障和评价都是很重要问题，而且，模式化漆艺语言容易僵化机械，应转化为利于个性化的漆画语言，应有画家个人的性格才情，以此去突破漆画语言的短板。所以，他提出逆向运用而不是惯性和单向应用漆艺的语汇。逆向运用表现在审美意识上，诸如打破平光亮的美学准则，打破一向平衡，建立多向均衡。他从东方的整体哲学上领悟转换，见微知著，形而上又形而下，看重工艺的过程美学因子，并不只是重视结果美学因素，解构工艺过程，提炼局部语言，加以纯化运用，比如底胎的朴质之美，苎麻的质感之美，将它们藏在底层的美展现在面上，打破纵深排列，并做横向解散重构，手法的任意使用有机关联，从质材和工艺流程，到媒介引起，自由截取，突破，重组，这一切，置入了新的美学指引和大视野的哲学美学回归，这也是他对漆画现代特质的认识和理解，并付诸了创造。

程向君认为：就画和作而言，漆画应该是画，而不是做，做是被动的，画是心性的自然流露，画家本人必须亲自画，每一步都可以看到作者的心灵痕迹，漆画要改变由画家画稿而由漆艺工人来做画的局面，才可能真正发展漆画的创造性。否则漆画将越走越窄，甚至不叫艺术，画种就有流失的危险。所以，他强调漆画更应该确立它自身的特质，完成它深刻而广泛的内涵建设，寻找到建构起它同样丰富的表现力。

到1996年，他综合西方写实绘画，这是在他自己用油画写生了大量写实习作之后，完成了用极度的写实手法来检验中国漆画表现力的作品，创作了具象漆画《垂死的鱼》系列。这是银地漆画，极具真实而又神秘的质感创造，深入鱼的柔软光泽特质而又令人无从得知其技术载体，银白表现神秘莫测的短暂与永恒生命、真实与虚假世界，和神秘莫测的漆画技艺领域互为表里，叹为观止，得道非在具象与抽象，也不尽在意象。而这件作品的核心精神的表现载体漆画绘画技术铝银绘体系，正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独特的传统技术研究成果的系列推演，铝银漆画基础语言的活性创造。对漆画作为表现生活与精神的绘画性表现力深入探究。漆画《垂死的鱼》，虚实相生，中西合璧，实证与虚化，起于体量，伏于气韵，生命的柔软与脆弱、美丽与永恒自画面深处流露，透过材料，跨越图像，理性与感悟并无分中西壁垒，材料与造型，漆艺与绘画语言，精神与表达，焕发出化境。娴熟的造型，精湛的技法，描绘了实体的景语，却又深化有实体之外的虚的情语，虚实相生，“景语皆情语”（王国维），画家成功捕捉到了象，创造了意象，表达了人的“内在真实” （宗白华），佐证这一极度不易的妙手偶得的中国艺术精髓，但其并没有回避外在的真实。白石先生有言，画家当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似为欺世，太似为媚世”。画家正是基于清华美术学术研究中传统银漆漆艺之工以载物，蜕变为漆画综合语言之艺以显道，在极其具象中画出不可言说不可视听的虚境，进行了完美的艺术跨越体验。这无疑也是神秘的东方文化和实证的西方精神的完美的艺术与科学的超越，漆画综合语言的诸多综合。endprint

三、漆画个性语言的抽象探索

画家常年保持油画写生水墨写意，保持对大自然的灵感，同时也深究具象绘画的抽象构成要素，1996年间，在编著《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漆画卷》调研全国漆画状况间，了解全国的漆画状况之后产生了忧虑。上世纪90年代之前，基本延续了传统理念，概念化，作品单一化，由于习惯思维，自然接受了漆艺的限制还认为是天经地义，严重滞后时代审美精神。这之后，他放弃了成熟的唯美画风，开始寻找个人化艺术表达方式，加强对抽象绘画的研究，开始寻求引入抽象艺术方式来建构新的漆画表达方式，不是简单模仿，而是理解和转化，并表达了个人情感。借用中国医书，继续保持漆性，更加推动写意性，在抽象原理的绘画表达上，完成漆艺从漆画基础语言到漆画综合语言的打通、解构与重组。画面转到了厚涂，大量使用漆灰漆石粉作肌理，打破传统平光亮的美学约束，大胆离析与融和，开始着手抽象漆画表现创作，在完成写实可能后进一步对漆画进行的抽象表现的实验。他研究包豪斯抽象画、二战后德国表现派、西班牙塔皮埃斯抽象表现、美国抽象派、后抽象派和反抽象派以及新巴黎抽象画派，开始打破漆畫界限而引入综合材料绘画和综合人文情感因素，彰显漆画中综合材料的美学和精神话语构造作品。并从材质技法造型意境等方面熔炉般锻造出自身的个性图式，其抽象作品俱来自于人文自然灵感。藏区佛域，二十余次往还，尽是他的灵感福地，将藏地山川村落具象场景抽离成造型形态予以神秘的感悟抽象表现，将东方文化符号脱离实物应用而引入画面，营造了点、线、面、体、空间、结构、面积、位置、质地、色彩、平衡、节奏、韵律、意境以及未知等极具个人风格和中西意义的当代漆画作品。他用中国的意象精神贯穿了西方的具象与抽象精神，推进了中国漆画本体语言的深度构造和世界融和。

四、程向君漆画个案批评家最新探微

程向君个案除了学术创作，也坚持历年展览，每一个阶段的展览不断引起批评家的广泛关注。邵大箴、程征、张晓凌、张敢、冀少峰等均从各自的理论体系观测评论了程向君艺术实践，撰文并先后发表之后，又涌现了更新关注，现汇集批评家最新评论如下。

1. 皮道坚认为成就了“当代绘画”的“文化范型”

“20世纪发展起来的中国现代漆画是本世纪初勃然兴起的中国现、当代漆艺的历史先声。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漆画运动，开启了中国古老漆文化的现代进程，它不仅使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漆工艺有了新的用武之地，也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传统漆艺发展的思路。程向君是那场现代漆画运动所催生的‘中生代漆艺家中的佼佼者。他自1986年参加中国现代漆画展（北京）迄今整整30年的漆画创作，汇聚了诸多中国当代漆艺的学术焦点，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尤其是90年代中期以来他在抽象漆画领域的探索实践，不只在漆画界独树一帜，亦因其对大漆材料之深沉、厚重韵味及其特殊痕迹、肌理的独到发挥与运用而在当代绘画界成就了一种令人瞩目的文化范型。在不久前刚刚开幕的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中，程向君的《漆书》以厚涂生漆的手法通过漆涂层的深浅空间与色泽变化所达到的前无古人、今无西人的视觉效果，代表着这一文化范型的新高度。《漆书》对传统漆画语言的突破、对大漆材料韵味的发挥，尤其是它与中国传统书法艺术潜在的血缘关系，以及它所呈现的意象及其隐含的语义，都表明程向君为实现自己重建心灵巴别塔的文化理想，在打通中西文化隔膜，超越文化差异，让更多人领略中国文化魅力的艺术探索之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2017清华大学美术馆程向君个展）

皮道坚以传统美术及当代化的研究著称，他在上述评述中以“血缘”、“意象”、“语义”、“重建心灵巴别塔”、“打通隔膜”等诠释程向君个案“前无古人，今无西人”之誉。

2. 贾方舟眼中的程向君

“程向君的艺术探索和许多中国的抽象水墨画家的探索具有同一性，即他们不是在传统水墨的本体意义上向前推进，而是借用水墨这一特殊材质所作的抽象绘画。它们之所以还可以归类在水墨画之中，只是因为保留了水墨这一特殊材质所带来的趣味。同样，程向君也不是在漆画的本体意义上建构漆画的现代风格，而是将大漆作为特殊材料来使用的抽象主义绘画。而在抽象主义绘画中，又属于具有结构主义倾向的抽象绘画。他使用大漆而不使用油彩，是因为大漆这一特殊‘颜料具有油彩所不能取代的本土化特征，也即大漆这一特殊材质所固有的中国趣味和传统气息。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程向君找到了作为一个现代艺术家的立锥之地和发展方向。”（2017破冰行动程向君个展）

贾方舟在理解当代水墨基础上，解读程向君将世界抽象绘画注入了中国特质，而中国本土趣味与传统气息，正形成心灵巴别塔抽象语言的另一仪。

3. 王端廷评述程向君个案实践

“作为重要的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品种之一，漆艺有着悠久的历史，在题材、技法和功用等方面都形成了一定的规范和标准。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脱离实用功能的现代漆画逐渐发展起来，至八十年代（准确地说是1984年），漆画独立成科，进入我国美术学院教学体系，并被列为全国美展参展画种。如今，漆画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百花园中一朵美丽的花，显示出越来越强烈的动人魅力。”

王端廷首先从实用功能中确认了漆画的确立和独立，并确认了转换得益于语境与个性。

“程向君是为漆艺从传统向现代转换进行过深入探索并取得了突出成就的漆画家，他的艺术成就的取得既缘于时代和社会环境的有利因素，也归因于他个人所拥有的突破传统、挑战陈规的勇气和智慧。他是‘中国漆画的开拓者乔十光的学生，八十年代中期他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开始学习漆画时，不仅赶上了漆画独立成科的蓬勃兴旺，而且撞上了八五新潮美术运动的波涛汹涌。程向君带着崭新的现代艺术观念进入古老的漆画世界，他从画什么和怎样画两个方面突破了传统漆画的固有边界，从而将漆画从实用性和装饰性的工艺美术变成了具有独立审美价值和深刻人文内涵的纯艺术。”

王端廷注重从共同语境中表述个案，强化了画家的作用。endprint

“事實上，相对于水墨语言，漆画材料更接近西方的油画，因而程向君很自然地将西方油画语言特别是现代艺术观念作为漆画创新的催化剂。一开始，他一反传统漆画在内容上描绘才子佳人、吉祥图案，在形式上采用线条勾勒轮廓、色彩平涂磨光的程式化作风，通过写实手法刻画真实的静物、风景和人物，作品具有油画的质感和视觉效果。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向君在‘去漆工艺化的现代漆画探索之路上越走越远，九十年代后期他将漆画带入了抽象主义的新天地，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艺术面貌。”

“程向君的漆画探索之路堪称中国现代漆画演变过程的一个缩影，他从语言和观念两个维度向我们展示了漆画新的可能性。实际上，程向君是一位摆脱了作为材料的漆的束缚而进入了自由创造世界的当代艺术家。”

王端廷更看重画家个案中对程式和模式突破的语言和观念的自由重建可能，强调了程向君个案的当代性。

4. 韩利诚眼中的程向君的漆画艺术

“程向君的艺术是对中国传统漆艺审美趋向的反叛。在他的漆画作品中，关注的是以漆为手段的当代语境，以漆表现形而上的、拒绝故事化和风俗化的图像系统。一方面他以敏锐的触角探寻现代艺术的种种语言，另一方面他又以一位敦厚的学者身份将自己稔熟的本土文化信息植入他的画面，使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具有浓郁与深沉的华夏文明气息和艺术思考。他的图像就如此豁然跃至眉间，让人感觉它们是中国的，但又是世界的；是古典的，又是现代的。”

“他开拓了当下漆画的时空境界，将一个十分局限和十分实用的工艺推向了当代艺术洪流。他是一位掘墓者又是一位探险者。”（2017年广州程向君个展）

韩利诚从展览作品中肯定了程向君个案艺术创作中的学术精神，和‘开放与回归‘继承中的锐意创新的文化复兴精神。

五、结语

文化复兴的范式，应是文化开放之后的文化回归。程向君漆画当代艺术实质是现当代中国“文化开放、文化回归、文化创新”时代精神的视觉呈现。

漆画少有个人独特的成熟面貌，程向君个案对漆画的探索提供了多种可能性，暗示了漆画的未知性。漆画充满了无限生机，激励着人们对新事物新领域的不断探求和创造。

中国漆画程向君个案中蕴含着中国漆画发展的里程碑式无限可能，是开启漆画个案实践与漆画个案研究的必要可能。

A Case Study of CHENG Xiang-juns Chinese Lacquer Painting

LIU Shan-lin

（Department of Art and Design，Hubei Industrial Polytechnic，Shiyan 442000，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from the“language foundation of lacquer art，basic，comprehensive and individual language of lacquer painting”，together with Chinese and western philosophy and aesthetics of painting and contemporary art vision，analyzes the Chinese lacquer painter CHENG Xiang-juns art practice in activating the traditional lacquer art，contemporary art academic factors，and historical and humanistic ideals，which upgrades the lacquer painting from the process and practical art up to the contemporary new heights of pure art，and lead Chinese lacquer painting walk into contemporary era from the modern times，and from China to the world.

Key words： Lacquer painting；CHENG Xiang-jun；case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