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岁月

2018-01-08 17:19胡克
躬耕 2017年12期

胡克

走过路过,不如醉过。醉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心态。对于忙碌的人们而言,酒是生活的催化剂,让有压力的我们来一个从内到外的放松。一边世俗地喝着各种酒水,一边把自己逼进精神的高地。

古龙曾说:“其实,我不是很爱喝酒的。我爱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酒时的朋友,还有喝过了酒的气氛和趣味,这种气氛只有酒才能制造得出来。” 我有时和朋友们适当地饮点酒,也许是此缘由吧。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地不常喝了,因为真正知道喝酒的趣味和气氛的朋友不多了。

酒这东西让男人如痴如醉,男人离不开酒如女人离不开时装一样。女人穿上新艳心仪的衣裳而心情晴朗几日,男人一坐到酒局就眉色飞舞,眼珠乱转,异常兴奋,为什么呢?因为男人和酒是老友,是挚友,是多年的旧友,一相见那有不高兴的道理。如果没有美酒,金戈铁马就少了很多豪情,久别相逢就少了很多话语,恋人就少了许多浪漫,这感情就无法加深,矛盾就无法化解,当然酒还能作为一种达到某种目的媒介……所以说,男人好酒不如说是男人想找那晕悠悠的玩世不恭的情怀。父亲在世时常说,恨不得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恨不得长江变成酒,一朵浪花喝一口,男人喝了更潇洒,女人喝了更漂亮,好酒!好酒!

酒使男人疲倦的四肢舒活起来;酒使腼腆的小伙儿敢拿带刺的玫瑰花翻墙进院;酒使人们平淡生活旺盛地流动起来;酒使人消愁,但也能使人更愁,你看歌词唱得更入木三分: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唐朝诗人韩偓在他的《醉著》一诗中写道,“万里清江万里天,一村桑柘一村烟。渔翁醉著无人唤,过午醒来雪满船。”试想,古人的情趣和姿态是那么地让人遐想万千。

酒这清亮的白色液体,看似乎平静如水,一经男人的口腔,胃、肠、血液……它就渐如潮涨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激情四射,虽是水的外形,却有含火的烈性,可以无我,可以忘忧。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农夫小卒,都与酒有着不解之缘,你一桌动辄几千,甚至上万,美味佳肴,满汉全席,一边吃着一边对敬酒者笑侃道:“一二斤不算酒,扶墙还能喝斤酒;回家抱头想一想,胃里还欠七八两。”自己请客呢?往往都是油炸一小碟花生米,外炒几个时令小菜,吆喝着朋友们就悠哉悠哉地拉开了序幕。菜肴慢慢少了,地上的空瓶慢慢地多了,有人的话越来越稠了,争不上说话的和口拙愚笨的,斜躺在沙发上,胳膊支在沙发棱面上,眯着眼睛,抽着香烟倾听着,突然,他全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大伙儿吓了一大跳,定眼一瞧,哟!原来是他自已吸烟时不小心烟灰掉到手背上,还好衣服上没留下“弹孔”,要不然回家准挨媳妇一顿臭骂。

男人为何那么爱酒、喜酒,因为这如甘霖的液体在精神上能使人品尝到一种空灵的慰藉。当一个个空酒瓶醉卧在地面上时,酒桌上男人们刚开始的谦虚劲全没有了,他们赢了抓酒盅,输了抢酒壶,反正谁喝都心情,酒盅还没拿稳,酒已溅到前襟上;稍清醒的不敢多说话,要是多说一句错话,喝多的就趁机起哄,叫嚷着要奖一盅。这时也不知道说谁的,反正有几个急性子往自己嘴里灌,这是义气,宁让自己胃喝个洞,不让感情裂个缝。双方都想照顾着对方,往往自己抢着抓盅喝,结果是酒没喝下去多少,菜盘里却溅酒不少。男人就这本性,微醺三五两后,情景就大不一样,平时上班的男人们,你看他们都是正衣整巾,衣冠楚楚,裤角有一团灰尘,连忙抬脚用手弹掉,上班间隙在整衣镜前看看发丝是否凌乱,领带结是否正中,内穿衬衣领口是否有黑圈,然后轻轻用手掌拍两下脸颊,提提裤带坐在办公桌前工作。可此时,有的外衣脱了,有的领带拉下半截,有的衬衣的扣子自上而下或解两颗、四颗,有的臭脚不自觉地也从皮鞋里溜出来了,一双袜子或一个洞、多个洞都让脚趾一一窜出来,真乃:“满院春色关不住,几个脚趾出洞来”,这袜子要是拿到博物馆,说不好也能成革命文物。酒使男人在此刻都坦露胸襟,什么话也敢说,朋友的相求也成一句“小意思”。酒醒后回想起来这事办不成,就拉下脸皮喜颜逐开地对朋友打电话:我说哥们,俺那天喝多了,说给你办那事,你可不要当真,权当个屁把它给放了!再有三二两下肚,那就到了一个高潮境界,全身发热,心脏咚咚地跳起来,这时候喝什么都爽,吃什么都香。醉了!醉了!在酒味中体验人生,在麻木中看醉脸。酒后善侃者口若悬河,妙语连珠,滔滔言语如长江之水,奔流不息,连绵不绝;说到高兴处,雅兴大发,并引吭高歌,邻边醉酒人随即站起伴舞,且随歌唱韵律,一招一式配合默契,若是中央电台有熟人,这场歌伴舞不用彩排,可直击春节联欢晚会。这时如果哪个人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那立马就要两肋插刀,要拼命似的。感慨着无色的液体真是有力量,它能让自己此时想挺胸仗剑,带上心爱的人儿,骑上一匹矫健骁勇的枣红俊马笑傲江湖,去感受那尘世的苍凉,体会那多事之秋。想着想着便感觉到墙在摇桌在转,抬头看那吊灯发出的桔色亮光是那么迷人,平时怎么没注意呢?多像初恋时女朋友的眼睛一样看着自己。不禁自言自语: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男人们喝酒,喝的是环境和心境,这往往能使人刻骨铭心。那是在一个深秋季节,我因公事到一个山庄来驻村,在驻村期间,我和村小学一位教师在闲谈中对上了脾气,朋友性本温克,语气愈和,待人憨厚忠诚。在一个清静的金秋山夜,他力邀我到他学校的住处小酌一杯。我不便推辞他的好意便爽快答应,离开在村部的临时住房,跳过一个小石桥,在小石路约走几十步,便来到朋友在学校的住房,这位朋友是这个小学校的校长,他和爱人都在这所学校教书。那晚,他爱人下厨炒了四个小菜,他从床下拿出一瓶本地酒——卧龙玉液,老百姓俗称“光肚儿”、“弹子酒”。他乡遇知己,千杯还嫌少,一瓶酒我们整整喝了好几个小时,上谈至国家大事,下聊到当地村民趣事。他说,我在这里教书,村民们隔三差五地让孩子们给我带点好吃的,这香菇、小白菜都是学生送的。村民们哪家做个好吃的,都让我去尝尝。我们坐的时间长了,茶也喝得多了,我提议到外面看看夜景,我们俩人站在外面操场边,头昂着看着黢黑的夜空,头晕乎乎,四周一片寂静,那种感觉只应天上有。

我大概是从十七八岁开始涉足“酒坛”,其中喝了多少酒,醉了多少回,自己已是记不清啦!但一想起醉酒的样子和醉后说的话,脸就发烧。我刚开始喝酒时,一小盅下肚,全身红的像熟透了蚂虾,为此曾一度拒绝饮酒。一天,几个哥们多日不见,碰巧聚到一起,大家在“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的起哄中畅饮起来。我们每人打统关,输多少喝多少,谁先离场子,谁输了不喝,谁是啥啥啥,提前发过咒、起过誓。那一晚,我们人人那可是大战三十个回合,横扫千军如卷席,只见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决战结果是谁都不服谁,这个时候也不管你是张局长,也不管你是李处长,坐在一起就是兄弟,就是哥们,输了没人替,盅盅喝净喝干,谁的杯子里要是能养金鱼,那就对不起,有一现场执法人员满满给你斟上一杯,美其名曰:“老东风车,一主一拖”。像朋友们所说,喝着喝着喝多了,多了多了回家了,老婆骂着骂着睡着了,第二天有酒场又去了。可我喝得连回家都回不去,朋友们把我架到出租车上,派一稍清醒的送我回家,朋友搀扶着我站在楼下,他扯着酒腔高吼:“嫂子——嫂子——”那嘶哑的腔调和半夜狼叫沒什么两样,这时已是深夜,人们都休息了,人没有应声,狗倒是先叫起来。第二日我起来站在门口刷牙,老刘哥笑嘻嘻地问我:“昨晚喝多少?”“我也不知道喝多少。”“昨晚你问你老婆喊嫂子,你知不知道。”我迷瞪地望着他时,老婆白了我一眼说:“你看看你昨晚喝那个样,今早我去买豆芽,一些邻居们问我,你们家老胡昨晚喝多少?怎么问你喊起嫂子来!”

有时候,我想起自己酒后发生过多的失态事,就一度发誓从今后不再饮一滴酒。一日小聚,我死活不喝。朋友讲一典故,一病号到医院看病,医生问:喝酒不?病人摇头;吸烟不?病人又摇头,医生不开处方,病人急问这是为什么?医生答道:“你一不吸烟,二不喝酒,一个大老爷们活而如亡。”在朋友们的激将下,我又开始慢慢地饮起来。唉!那次好像架不住朋友们相劝,又有多余的二两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