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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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欢迎来到这座岛屿。

这里，海水清澈，天空就像倒过来的大海。

这里，时光倒流，每个人都比去年小一歲。

莉兹死了，她的故事开始了。

等她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一艘大船上，前往时光倒流岛。

在不知不觉间，新生活悄然而至。

变化

在莉兹变成七岁的这一年，萨迪重新变成了一条小狗。

随着回归人间的日子越来越近，萨迪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小，身上的狗毛变得更加柔软，呼吸变得更加平稳，眼睛也变得更加清澈。在它的牙齿掉光之前，它咬烂了莉兹的几本书。虽然萨迪大部分时间都在贝蒂的花园里打盹，它有时也会非常奇怪地突然精神焕发起来，只想和帕科及吉恩厮打。帕科和吉恩这两条大一点的狗都非常平静地容忍了萨迪这种突如其来的发作。

在回人间前的几个星期里，萨迪变得非常小，简直都不能算是条小狗，跟一只大老鼠差不多。它双眼紧闭，莉兹只好用自己的小手指沾着牛奶喂它。莉兹叫它时，萨迪好像仍然能听懂自己的名字。

在萨迪回归的那天，莉兹和欧文在黎明前就开车把它送到了回归河旁。这是莉兹自六年前那次失败的潜返之后第一次参加回归仪式。

日出时分，风刮了起来。水流带着婴儿向下游奔腾而去，去向人间，越来越快。莉兹久久地看着水流中的萨迪。萨迪变成了一个黑点，然后又变成了一个小斑点，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欧文发现莉兹沉默得有点反常。“你在为萨迪感到难过。”他说。

莉兹摇摇头。她没有流泪，也并不感到特别伤心。不过，她也并不感到高兴。实际上，除了觉得自己的腹部有些紧张（就像她的腹部在变成一个拳头）外，她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没有，”莉兹说，“我并不感到难过。”

“那是为什么？”欧文问。

“我并不感到特别伤心，”莉兹说，“因为萨迪已经有段时间不是从前的萨迪了，所以我知道这迟早会发生。”莉兹停顿了一下，想尽量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有害怕，有高兴，也有激动。”

“所有这些情感都掺和在一起吗？”欧文问。

“是的。我感到高兴和激动，因为我知道我的朋友回到人间的某个地方是件好事。我喜欢想象，一条狗，可能不再叫萨迪，但将永远是我的萨迪。”

“你刚才说你还感到害怕。”

“我担心人间那些照料它的人。我希望他们能好好待它，对它和气，爱它，给它梳毛，给它喂其他东西，而不是那种粗劣的狗食，因为它会厌倦吃相同的东西的。”莉兹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婴儿，你就会觉得那太可怕、太危险了。会出差错的地方太多了。”

欧文轻轻吻了一下莉兹的额头。“萨迪会没事的。”

“你根本不懂！”莉兹反驳他说，“萨迪也许会落在那些把它整天关在笼子里的人手中，或者落在那些把烟屁股塞进它毛里的人手中。”一想到这里，莉兹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知道萨迪会没事的。”欧文静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他说，“因为我愿意相信萨迪会没事。”

莉兹扬起了眉头。“欧文，你有时就知道胡说八道。”

欧文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在剩下的旅途中，他没有再和莉兹说话。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莉兹为萨迪哭了起来，哭声吵醒了贝蒂。

“哦，宝贝，”贝蒂说，“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再领养一条狗。我知道那一定不会是萨迪，可……”

“不，”莉兹眼泪汪汪地说，“我不能，我不能。”

“真的吗？”

“我再也不养狗了，”莉兹毫不犹豫地说，“求你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向我提起这件事。”

一个月后，莉兹看到一条名叫露西的狗时，立刻改变了主意。露西十三岁时终于平静地在睡梦中死了，而且死在了莉兹小时候住的房间里。（莉兹的东西多年前就全部被装进了箱子，但露西一直睡在那里。）

莉兹站在岸上，露西摇摇晃晃地走下舷梯，径直走到莉兹跟前，将它那弯曲的尾巴摇晃了三下，然后把脑袋一歪，用它那鼓起的褐色眼睛抬头斜睨着小莉齐。

“你都到哪里去了？”露西问。

“我死了。”小莉齐用犬语回答。

“对了，我一直尽量不去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是假装你早早地去上了大学，没有时间常常回家来看看。”露西那布满皱纹的脑袋上下点了几下，“我们非常想念你，阿尔维、奥利维亚、亚瑟和我。”

“我也想念你们。”莉兹从地上抱起露西，把这沉重的小叭儿狗抱在怀里。

“你长胖了。”莉兹逗它。

“只长了一两磅，也许是三磅，不会超过这个数，”露西回答道，“我自己倒是觉得我稍微胖一点好看一些。”

“Multum in parvo.”莉兹开玩笑说。她说的是拉丁语，意思是“小而全”。这是莉兹家的名言，也是他们最喜欢开的玩笑，因为露西总是想长胖。

“莉兹，”露西抬头望着天空，“是不是在上面了？这就是……天堂吗？”

“我不知道。”莉兹回答。

“显然不是‘下了那里，对吗？”

“那当然不是。”莉兹笑了。

露西轻轻地闻了闻周围的空气。“这里的味道很像人间，”它得出了结论，“只是稍微带点咸味。”

“你现在能开口真是件好事，”露西悄声对着莉兹的耳朵说，“我有说不完的话要告诉你，每个人和每件事。”

莉兹笑了：“我都等不及了。”

“不过我们先吃点东西，再睡个午觉，起来后洗个澡，再睡一会儿。然后再吃点东西，也许去散会儿步。不过一定得吃点别的东西。”

莉兹把露西放到地上，带着它一起回家。露西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犬语。endprint

阿玛多

就在莉兹从家畜科退休的那一天，一个她非常熟悉但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他看上去与透过望远镜看到的他有些不同。他的眼神非常柔和，但眉头之间的皱纹则更加明显。

“我叫阿玛多·波纳米。”他开门见山，略微带一点海地式的法国口音。

莉兹深吸了口气后才开口。“我知道你是谁。”

阿玛多看到了莉兹退休欢送会留下的气球。“你们有活动，我以后再来吧。”他说。

“这是为我退休开的聚会。如果你以后再来，就再也找不到我了。请进来吧。”

阿玛多点点头。“我最近死于癌症，”他说，“是肺癌。我倒是不抽烟，可我父亲抽烟。”

莉兹点点头。

“我开了多年的出租车，然后读完了夜大，当上了老师。”

莉兹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你无法想象我是在怎样的绝望中度过的。我的出租车撞了你，而我却没有把车停下来。”

“你用公共电话通知了医院，对吗？”莉兹问。

阿玛多点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我也想过这件事，可能比任何人想得都多，停车大概也无济于事。”莉兹说着把手放到了阿玛多的胳膊上。

阿玛多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一直希望警察能抓住我。”

“那不是你的责任，”莉兹说，“我没有向马路两边看。”

“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在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很糟？”

莉兹把阿玛多的问题想了想后才回答。“不是，我在这里的生活实际上很好。”

“可你一定怀念许多东西。”

“现在回过头来看，反正我的生活不是在这里，就是在别处。”莉兹說。

“你不是在说笑话吧？”阿玛多问。

“如果你觉得这话很好笑，就当它是笑话吧，”莉兹笑了笑，“那么，阿玛多，我能不能问你那天为什么没有停车？我一直想知道。”

“这是不可原谅的，不过我儿子当时正生着病，医疗费高得吓人。如果我没有了出租车，或者如果你父母要求经济赔偿，我不知道我或者我的家人该怎么办。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当然，这不是理由。”阿玛多摇摇头，“你能原谅我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莉兹说。

“可你当时年纪那么小，”阿玛多说，“我夺走了你许多年的美好时光。”

“人生不能仅仅用时间来衡量。重要的不是生命的长短，而是生命的质量。通盘考虑起来，我要比大多数人幸运。在人间生活了将近十六年，已经在这里度过了非常美好的八年。我还要在这里生活八年，然后才会结束一切。如果把这些加在一起，总共将近三十二年，这不算太糟。”

“你现在只有七岁？可你显得非常成熟。”

“我现在的实际年龄是七岁零八个月，这与七整岁不一样。我本来应该是二十四岁的，”莉兹说，“我有时候的确觉得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年轻。”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阿玛多问。

莉兹想了想。“就像一分钟前睡着了，一分钟后又醒来了。我有时候会忘事，有时候又担心自己会忘记什么事。”莉兹大笑，“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变小的那一天。那是我弟弟阿尔维满十二岁的那一天。我在同一年变成了十一岁。”

“这种越过越年轻的感觉一定很怪吧。”阿玛多说。

莉兹耸了耸肩。“有些人变老，有些人变年轻，我觉得这之间的区别已经不再像我以前想象的那么大了。你要不要拿一个气球回去给你儿子？”

“谢谢，”阿玛多说着从莉兹办公桌旁的一大团气球中挑选了一只红色的气球，“你怎么知道我儿子也在这里？”他问。

“我断断续续地一直在观察你，”莉兹承认道，“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是个好人。”

（张云益摘自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时光倒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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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加·泽文（Gabrielle Zevin），美国作家、电影剧本编剧。泽文深爱阅读与创作，为《纽约时报书评》撰稿，现居洛杉矶。毕业于哈佛大学英美文学系，已经出版了八本小说，作品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言。14岁时，她写了一封关于“枪与玫瑰乐团”的评论文章投给当地报社，措辞激烈，意外获得该报的乐评人一职，迈出了成为作家的第一步。一直以来，她对书、书店以及爱书人的未来充满见解。她的第八本小说《岛上书店》在2014年以史无前例的最高票数，获选美国独立书商选书第一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