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脸

2018-02-13 13:23袁作军
小小说大世界 2018年10期
关键词:泵房门神老娘

袁作军

没正经名字的溜脸是丁村的惯偷。他自诩“神偷”。村民既恨他,又怕他。

溜脸说要偷谁家,谁家就必然失窃。丁木村长不信邪,骂他吹牛皮不打草稿。溜脸就说,今晚我要把你老婆身上的短裤偷来!丁木就赌狠说,如果偷到了,老子输给你三百块钱!第二天早晨,丁木老婆果然赤条条睡在床上。短裤不见了。

溜脸做人,没有底线。只要他认为谁家有一笔钱,不管是血汗钱,养老钱,还是救命钱,那都是势在必得。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村民们就咬牙切齿诅咒他迟早天打雷劈。有几次派出所找他谈话警告,但没凭没据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丁大成的儿子丁雄,是边防战士,不幸牺牲。部队送回了烈士的部分骨灰和军功章,还有抚恤金。

全村人都沉浸在悲伤、惋惜之中。溜脸眼里却只看到了装著抚恤金的袋子。他有绝对的把握,几个小时之后,袋子里的钞票就要属于自己了。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后半夜,溜脸就来丁大成家“探囊取物”了。到了大门口,溜脸忽然打了个冷颤,就看见大门上,有两个发着荧光的方框。按理说,伸手不见五指,门上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他急忙打开蒙了一层纱布的手电。哦,那是门神!乡下人过年贴的特殊年画。

咦?不对,门神应该是尉迟恭和秦叔宝,而这是两个鬼王!左边是牛头,手持铁链,下书“正要拿你”;右边是马脸,手握钢叉,下书“你就来了”……溜脸觉得今天有些诡异,对着“门神”,跪地叩头,悄然退去。

天亮了,溜脸故意走过丁大成门口,看他家的大门上分明就是尉迟恭和秦叔宝。难道昨夜是幻觉?

入夜,溜脸再次去丁大成家。漆黑的夜幕中,大门上还是有两个暗光方框。溜脸打开手电,惊得冷汗直冒。门上还是牛头马面,只是变换了站立的姿势和手中的武器。两幅画的下面分别写着:“孽海无边”“回头有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溜脸,倏忽间顿悟自己过去的行为,干的都不是人事!他即刻充满了对鬼神的敬畏,慎重地跪下来,三叩九拜,躬身退去。

溜脸不知道,其实这是丁木与村里的少壮派村民,联合前来给丁雄做法事的大道士设置的陷阱。如果他溜脸胆敢伸手撬丁大成的大门,后果将是万劫不复!

溜脸当夜做了个梦。白发苍苍的老娘从坟墓里爬出来泣道,儿啊,丁村的三老四少养活了你四十五年啊……

溜脸醒来,苦思不得其解。老娘无头无尾这一句话,啥意思?自己四十五岁不错,一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花钱。这些都是拜乡亲们所“赐”。

六十年一见的大旱降临本地。县镇各级政府动用所有资源,与旱魔抗争。镇里的长江节制闸和各处的分流闸就成了决定生死的焦点。

先给哪个村放水,后给哪个村放水,管闸的冯独眼腰里一串钥匙,不啻是过去皇帝老子的调兵玉玺!

背景很硬的冯独眼,对镇长的纸条、口信,都爱理不理。他的顶头上司是县水利局。冯独眼“坚持原则”一天放两个村的水。全镇近五十个村啊!暗箱操作就不可避免了。给冯独眼点好处的村,名次就往前排。

灾情最严重的丁村,排在放水名单的第二十几位。五千亩中稻正在扬花授粉,眼看着叶鞘枯黄、花蕊萎蔫,岌岌可危。二十几天之后,何敢复问?心急如焚的丁木村长找镇长写过纸条,也给冯独眼塞过现金,全都白费劲……

目睹旱灾,溜脸一拍大腿,明白了老娘是要他趁此机会,把丁村乡亲的“人情”还了。他摸黑就去了长江节制闸。

天亮了,清亮的江水奔腾在丁村的大小沟渠。丁村人心花怒放。派出所来人通知丁木,溜脸盗窃了冯独眼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一样严密的分流闸泵房,改变了放水方向,退出来时,误触了泵房里的电源,电死了。

溜脸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丁木派人把溜脸弄回来,安排了隆重的葬礼仪式。村民们就有异议说,他是个惯偷,早就该死了!

丁木怒道,他偷了我们多少?他这次为我们挽回的损失最少六百五十万元,六百五十万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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