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贤媛篇》中女性风采的展现

2018-02-26 17:31李雪娇
文学教育 2018年2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

李雪娇

内容摘要:魏晋是一个特别的时代,魏晋风流也就成为了后代文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风范。这其中特别让后代赞叹不已的是其间的女性风采,她们可以说是整个古代中国最为靓丽的风景,让后人回味无穷。《世说新语·贤媛篇》三十二则事例,则比较集中而又在不同方面向我们描述了魏晋时代背景下定义的“贤媛”。

关键词:《世说新语》 贤媛 女性风采

《世说新语·贤媛》篇在整本书中排行第十九,共有三十二则,展现了魏晋时期上流社会中的妇女形象,风姿绰约,不输丈夫。她们或才思敏捷,或能言善辩,或高瞻远瞩,或忠贞情烈,其间种种便表现在她们的言行之间,本文旨在分析她们的风采精神,为后人回味一二。

一.才德篇

魏晋时期背景特殊,混乱的时代往往伴随着思想的自由。魏晋多名士,名士则大多出生背景更为优越的名门世家,而大家族中的女子则因此受到家族影响,风气渐长后带来的景象即是今人所谓的魏晋多才女。

魏晋中才女名声最重的,私以为莫若谢家女,谢道韫。《贤媛篇》提及她对丈夫王凝之的批语,不可谓不刻薄,一个敢于在家人面前对丈夫下批语“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的大胆妇人,放在后世怕是要被道学家判上个“无知妇人”之说。而谢家女生在魏晋,成长于谢氏一族,看的是谢家宝树,自己吟的是柳絮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形容气韵更被济尼评为“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这才是真正疏朗大气,举世无双的女子。红楼有云“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有德女又岂是一个乐羊子妻能代表的呢?自然不是,世家女不同于旁人的一点就在于她们能够作为婚娶间的纽带,一如昔年秦晋之好背后的深切含义。

德行女子在《贤媛篇》中不可谓不多,然而评判德行的标准却不是三从四德,而是魏晋时代自成的特有德行。比如谢安之妻劝阻谢安看歌舞,以“恐伤盛德”为由,寥寥四字,字字珠玑,凌然有声。想来日后谢安再赏歌舞时,此情此景必然是历历在目了,言辞恳切,叫人叹服。为人妻子事事替丈夫考量,为人母亲的自然也就是为儿女思虑了。陶侃的母亲算是其中代表人物了,陶母剪发换米,砍柱做柴,从而为儿子取得贵人的青睐,更在陶侃做官之后给她送腌鱼时,回信责备他:“汝为吏,以官物见饷,非唯不益,乃增吾忧也。”

有德行的女子能在适当的时侯做适当的事情,能劝阻丈夫修德,能帮助儿子把握机会,能给儿子适当合理的劝诫。这样的德行,在古代中国可谓稀罕,因为后世儒家强调女子以“三从四德”为标准,突出女子的从属地位,基本没有资格对丈夫甚至儿子说三道四。虽然魏晋女子之前也有孟母三迁之类的事例流传千古,也有把儿子教育成才的女子,但魏晋时期更多的却是劝诫丈夫,又与男子在家庭地位并列的女子,而且若丈夫不争气的话,还难免受到妻子奚落和指责。这就不是其他时代所能看到的了,可见魏晋风度在女子身上的充分体现。

二.性情篇

至于那些让人更为欣赏的性格贞烈的女子,她们在传统社会深受各种束缚和重压,尽管也才华横溢,但终归默默无闻,只能成为陪衬。所以魏晋间的女子,展现出特异的光彩,尤其令人歆羡。谢道韫在家人面前评价王凝之时坦荡不虚伪的情态我是能够想象出来的。但是魏晋不仅仅只有一个谢道韫,魏晋有传奇。

性情真挚诚恳的女子千千百百,淹没在豪门深宅里的人也太多,但是总有一些能够成为她们的代表人物。魏晋是女子展现自我的时代,冷若冰霜,孤高耿介如班婕妤,炽烈如火,情深不寿如郗超之妻,都是她们性情贞烈的象征,为后世的女子说了不能开口的话。

《贤媛篇》中的班婕妤虽然是汉末人,但时代背景接近魏晋且受到魏晋人激赏,应该属于魏晋的时代风气。班婕妤能面对赵飞燕以鬼神方式的陷害,坦坦荡荡地说一句:“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善尚不蒙福,为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诉;若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我不信鬼神,又怎会用鬼神害人?这样的班婕妤才是昔年劝住汉成帝命她上车同行的班婕妤。只不过班婕妤没能遇到一个明君,她的德行没能辅助他成为楚庄公,她也自然成不了樊姬。所以赤诚坦荡如班婕妤,即便失宠之后,她尚能冷漠对着赵家姐妹,端庄如故。这种精气神自然是被魏晋人所一脉相承的。

班婕妤性情里的贞烈是冷寂的,而郗嘉宾之妻的贞烈是炽热的。郗超之妻能在丈夫死后,兄嫂想把她接回家的时候,说出一句:“生纵不得与郗郎同室,死宁不同穴!”或许这也是一种德行的体现,但是我更愿意将她论为深情女子,魏晋重人性的真和纯,以德行来评定一个人固然是一种方法,但是从情感角度来评价她,我私心里是想把郗超之妻定为首的。她化用《诗经·王风·大师》“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这样的爱情观,从古至今,这个未曾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女子也是个真性情的人。魏晋名士在历史上是最深情的,所谓“一往情深正在我辈”,其间的女子名士也不逊色。

三.远见篇

远见本不属于女子,整日在闺房中孤寂度日的人是无力也无法展现其远见的。而且这样的特性,必须要是有一定的阅历和历练。魏晋确有这样一些识见超过男子的女性。当然,她们大多是已经嫁作人妇的女子,如许允妇,几次帮助丈夫成功脱险。书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描述的都是慈母凭借自己的观察感受,从而对儿子亲友教诲,最后一语成谶的事例。

但是我要特别说的却是一个未曾嫁娶的女子,也是少数在《贤媛篇》留下名字的女子,李絡秀。聪慧,有眼界,知道把握住自己由平民阶层转变为贵族阶层的机会,能够劝住父兄,从而委身做妾,并且能在进入贵族阶层之后,教导儿子和自己的娘家做亲戚,儿子更在后来成为一代重臣。魏晋多传奇,李络秀的事迹,确确实实叫人咂舌。这样的眼界和对自己未来的谋划,可以说是相当有城府的女子。

王浑之妻钟氏否定儿子武子为女儿看好的武将之子,正是从形貌气质看出他不是长寿之人,虽有才能却没有足够的寿命去发挥,绝非女儿的良配。而《贤媛篇》首段提及的陈婴之母更是直接表示:“不可!自我为汝家妇,少见贫贱,一旦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归。”性格应该也是很耿直的陈母直接表示不行,怕儿子因富贵而遭遇艰险。endprint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女子能够通过自己的经历去预见未来的问题,直面当下的祸患,手段果决利落,以女子身,行男子事,巾帼不让须眉。有人说,妻贤夫祸少,未尝没有道理,一个能在家族面临大难时毅然决然做出判断,给出解决方案的媳妇,临危不惧,胸有成竹,或许才真正能够教导出良才美玉,以此传代。

四.风度篇

一个人的风度是能够令人折服的。风度指的是人的言谈举止和仪态,也特指美好的举止姿态。风度是人与人之间接触的最直观感受,它往往折射出这个人的气韵,有一句话说得委婉而又恰当:“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你读过的书和你爱过的人。”有些人在这个世上初初相见,就能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又或是一见如故,引以为友,正是因为双方的气质相互吸引,相互融洽,相互折服。

南康公主被李势之妹折服,贾充第二任妻子郭槐被丈夫的前妻李婉所折服。南康性妒,却能够在面对李势之妹时,为其“发委籍地,肤色玉曜,不为动容,徐徐而语”所折服。两个人同为公主,南康却能被其从容淡定的风度面貌所折服,可见李势之妹在面对南康时所表现出来的潇洒不惧,南康于此时已然输了一筹,等到这个绝色美人在她面前说着:“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时,南康心里大概也已然确定了自己一败涂地的境况。而在这个时候她反而没有了当初的威风,而是选择了“惭而退”这个结局。《妒记》曾言“主于是掷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遂善之。”私心以为南康举动也是坦荡,风采无二,能为李势之妹形貌所折服,甘拜下风,坦荡认输。

形貌可以惊为天人,风度言辞却能够让人如沐春风,化解潜在的矛盾,李势之妹惊了南康公主,同样的事再次发生,李婉也让郭槐在相见的第一面就倒退了一射之地。贾充的两任妻子,也是与李势之妹和南康一般无二。郭槐心有不服,带了不少奴仆拜见因特赦才归来的李婉,不听贾充劝解:“彼刚介有才气,卿往不如不去。”她盛气凌人而往,却反被李婉的气度折服,自觉向她行礼。没有旁人预想中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而是从见到的第一眼就为眼前人的气度所折服,甚至不用開口说上一句话,就已经输得干干净净。

而昔年济尼所说的:“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也不禁让人思索这两个女子到底会是什么情态,才能够为时人夸赞,青史留名。魏晋女性名士的风度,让当时人折服,也让后人艳羡不已,但她们绝非社会地位所致,而是内在的修养素质和外显的风韵气度夺人气魄,心悦诚服。

《世说新语·贤媛》讲述的女子多以才德,性情,风度多个方面闻名,独独缺少容色,可见当时人对女子美好品质的关注点并不落在眉毛上面,而是看重女子为人媳时所暗含的背后实力,以及女子本身所有的个人魅力,能言善辩,目光远大,慧眼识英。也正是这些所谓的个人实力,才有了编者刘义庆对她们的评定——“贤媛”。

(作者单位:常熟理工学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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