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希腊神话与历史叙述意识兴起的关系

高艺航（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引言

神话是最早的历史，但又是真正历史的母亲，人类最早的神话有口头记忆，也有部分形成文本传世的，都能集中表现人类自身的运道。这说明那时质朴的人表达了他们质朴的想象和内心，从这个角度上讲，神话就是他们的历史，今天的人们一般认为那时历史是神话的奴婢。

所有人类自出世以来所想的，或所做的成绩同痕迹，都包括在历史里面。大则可以追述古代民族的兴亡，小则可以描写个人的性情同动作。按照一般意义的理解，历史是指已经发生的事实，亦指有关发生之事的记载，客观性是历史的灵魂，而神话是荒诞的无稽之谈，实质上是一种主观的想象的建构。

一、文明的摇篮与精神的源泉

希腊神话和传说是原始氏族社会的精神产物，是古希腊人集体创造的民间口头文学，是欧洲最早的文学形式，大约产生于公元前8世纪以前。它在希腊原始初民长期口口相传的基础上形成基本规模，后在荷马、赫西俄德等人的作品中得到充分反映。古希腊盲诗人荷马的两部著名史诗《伊利亚特》(又名《伊利昂纪》)和《奥德赛》(又名《奥德修纪》)是在古希腊神话和传说的基础上创作的，是早期希腊神话的延续和引伸，它不仅是瑰丽的文学作品，也是宝贵的历史资料。马克思曾说：“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是它的土壤。”[1]

在希腊神话中，英雄是神和人所生的半人半神，具有过人的才能和非凡的毅力；这些英雄作为理想化的人的力量与智慧的代表，他们反映了古希腊人在战胜自然力量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勤劳、勇敢与顽强的品质，具有强烈的人本意识。与此同时，希腊神话还包括一部分关于生产知识的传授。作为希腊艺术的源头，希腊神话不仅揭示了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发展的最完美的阶段，而且充满了美妙绮丽的幻想和清新质朴的气息，至今“仍然能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2]

希腊神话经历了丰富的时代变迁和历史风云，它几乎成为希腊乃至欧洲一切文学和艺术活动的基本素材。它从传说进入歌咏，从歌咏进入故事，从故事进入戏剧，最后进入通行全希腊的史诗，而且还在罗马文化中生根落户。从此以后，它为自身寻得了进入拉丁文和古德语的渠道，成为全欧洲的文化宝藏。今天，欧美的戏剧、诗歌和其它的文化活动都在滔滔不绝流传于世的希腊神话中汲取营养，成为文艺再创造的重要源泉。反映人类精神风貌的希腊神话与英雄传说是永恒的，意大利思想家维科对此谈论到，不是神创造了人，而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神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3]它不但记录了人类追求生活的无限理想和希望，而且库存了人类为争取未来而洒落的泪水和笑声。

二、叙述意识与范式的思维形成

历史叙述体是一种古老的历史编撰方法。“虽然现代历史科学已经提出更高的问题，但历史叙事体永远不会被废弃，永远不会死亡。它存在的理由是它能够满足永远存在的需要。”[4]西方历史叙述实践有着悠久的传统，如上文所述，早在古希腊，人们便开始了神话叙述。虽然神话不同于现代历史叙述，却是它的起源之地 。维柯也认为，“神话故事在起源时却是些真实而严肃的叙述”。[5]古希腊神话内容丰富，叙述生动，系统完整，貌似历史。然而，神话的创造者由于历史思维能力尚不发达，他们无法把神话和历史辨别开来，只能借助直觉来感悟历史，靠神话来反映和保存历史。神话一方面用来记录他们当时的生活情景，另一方面用来传承他们祖先的历史。可以说，古希腊神话在本质上是一种“涉及超人存在的关于传统社会的神圣叙述”[6]。由此可见，在希腊人的历史思想中神话和历史无明显的区分，神话就是自己的古代历史。修昔底德认为：“神话的底子是历史事实的叙述，只是在悠久的时间的云雾中改变了面目而已。”[7]从这个角度上说，“希腊神话叙述是一种原生形态的历史叙述”。[8]

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人的历史意识开始觉醒，就历史叙述而言，起初仍受神话叙述的影响，表现为一系列史诗的创作和神话的系谱化、历史化。古希腊神话叙述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现实因素的增强逐渐向人话叙述过渡，最终实现了世界观上的自我否定。史诗正是在对神话世界观否定的基础上，融合了神话尤其是向人话过渡阶段的部分神话的内容，采用叙述的形式，最终形成了一种史与诗相结合的史诗叙述范式。史诗叙述兼备历史与诗歌的特征，它是从神话叙述向现代意义上的历史叙述过渡的一种叙述形式。荷马史诗被公认为希腊史诗叙述的最高成就，史诗中蕴含着历史意识和历史叙述思维能力的萌芽。这一点已为 19世纪德国著名的考古学家谢里曼的考古发掘所证实。

作为希腊史诗中最著名的范例，荷马史诗对古希腊史学最重要的影响是其史诗叙述范式。由荷马开创的这种史诗叙述范式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叙述体裁完整、事件发展连贯、线索脉络清晰。可以这样说，西方史学对叙述体裁的重视和掌握，不可避免地受到史诗叙述的熏染。从神话史诗中我们能看到古希腊人历史意识和历史叙述思维的最初萌芽。恩格斯说：“在希腊哲学多种多样的形式中差不多可以找到以后各种观点的胚胎和萌芽。”[9]因此，如果我们要考察西方历史叙述思维的发生发展的历史，也要追溯到古希腊先哲那里。

三、对后世的影响与思考

公元前7世纪末，爱奥尼亚地区产生了希腊世界最早的哲学家和科学家，称米利都学派。他们抛弃了神话的外衣，用一种朴素的、直观的理性来观察和解释世界，努力探求宇宙万物的本源。他们的哲学视角是自然界，认为宇宙的本源不是神而是一种物质性的东西。

后来由于古希腊社会生活的动荡，智者学派和苏格拉底开始将哲学视角从天上拉回到人间。他们怀疑自然的因果系列能否被认知，这个世界能否被确切地描述出来，客观事物能否像其表象那样。在他们看来，人的理性是容易受现象欺骗的。

四、结语

现如今，那些千古流传的故事已浓缩成生动的比喻和成语，广泛融入我们的社会文化生活，譬如斯芬克斯之谜、俄狄浦斯情节、阿喀琉斯的脚踵、潘多拉的盒子等等；它们均以丰富的想象力叙述了动人的情节，以优美的描写创造了美妙的意境。

而古希腊先哲们的这种理性精神和批判怀疑精神势必会引向对神话和人类过去历史的探讨和反思，最终使历史与神分离，导致历史学的诞生。“爱奥尼亚这种批判的讲求理性的精神从世系、地方、地理等材料为内容的叙事诗中演化出历史著作。”[10]由此可见，这种怀疑态度对西方历史叙述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古希腊哲学这片沃土里，古代西方历史叙述思维逐渐产生并茁壮成长。

注释：

[1]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8页。

[2]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29页。

[3]维科：《新科学》，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4页。

[4]J.W.汤普逊：《历史著作史》，谢德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30页。

[5]维科：《新科学》，第401页。

[6]Peter Geeks, Myth:History and Theory, Kansas: Blackwell publishing for Wesleyan university, 1994, pp.1-9.

[7]维科：《新科学》，第41页。

[8]陈新：《西方历史叙述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8页。

[9]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468页。

[10]维科：《新科学》，第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