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在德国的译介与阐释

2018-09-22 09:24孙国亮李偲婕
小说评论 2018年5期
关键词:译介王安忆德国

孙国亮 李偲婕

新时期以降,中国大陆最具国际声望的女作家大抵非王安忆莫属。尽管,她的小说“故事性不强”“全都是孤立的”“精致的细节描绘与刻画”“没有杨宪益、戴乃迭的本领,真是无法翻译”,但因她在中国当代文坛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成就,其作品在海外的译介,实绩斐然。然而,国内学界对其译介研究却寥寥可数,尤其是对翻译数量庞大的德语译介视若无睹,至今空白。殊不知,“德国作为世界第一翻译出版大国,在译入和译出图书总量上,近年来一直雄居世界第一位”,“中国当代文学最重要的作家作品几乎全部能有德文译作出版。”而且,德国文学一贯保持庄重的正典叙事传统,对王安忆这样的纯文学作家自然青睐有加。早在30多年前,王安忆就已获邀作为德国文化名城吕贝克的“驻城作家”,成为新时期中德文学交流的先行者。在德国,王安忆的早期代表作几乎是以“同传”的速度被翻译,且不乏多次重译和再版。因此,王安忆在德国的译介自然值得梳理和研究。

王安忆的作品主要以小说集、文集收录和期刊杂志译文选登的形式在德国译介出版。据统计数据显示,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王安忆德语翻译的高峰,在1984年至1989年间共有13本德语出版物以不同形式发表了《本次列车终点》《小城之恋》《小鲍庄》《锦绣谷之恋》《荒山之恋》《流水三十章》(节选)和《新来的教练》等19篇/次。在九十年代,有7本德语出版物发表了《喜宴》《米尼》《好姆妈、谢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和《逐鹿中原》等9篇/次。在新世纪,亦有4本德语出版物发表了《遗民》《舞伴》《喜宴》等6篇/次。统而观之,王安忆的作品总共有34篇/次在德国译出;假使剔除重译和再版,也有21篇,数目还是相当可观。此外,如果加上学术研究、评论推介的文章,总数突破50篇/次,其中包括2部专著,6篇长文专论,德国汉学界对王安忆的文学评价几乎是众口一词的褒扬和赞誉。

1984年是王安忆作品德语译介的开端。短篇小说《本次列车终点》首次由汉学家莱纳·穆勒翻译,收录于前民主德国最重要的世界文学出版社——柏林人民与世界出版社的《探险:十六位中国小说家》作品集中。年轻的王安忆与玛拉沁夫、冰心、王蒙、茹志鹃、欧阳山、陈国凯、莫应丰、李准、谌容、艾芜、陆文夫、高晓声、汪曾祺、张弦、邓友梅等十五位重量级文学名家携手,掀起了德国文坛轩然大波。该书1986年再版,1988年由德国多罗莫尔出版社购买版权后第三次再版,更名为《大山飨宴》。“这十六位中国作家的小说让读者形象地概览4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短篇叙事散文和中国生活现状”,主编继而对书名“探险”做出解释:“1957年,一群青年中国作家自称为‘探险者’,热衷于探究现实生活中的积极与消极现象;1976年后的中国文学重新继承并推进了这一中断多年的势头。……个中代表是年轻的王安忆和谌容,她们开始追求自我实现,并以极大的热忱投身于社会经济关系和精神文化氛围的重塑之中。”该书在德国因较早地、全景式地展示了中国当下的文学景观和现实生活的复杂层面,而持续畅销。王安忆以不俗的创作实绩,借势中国文坛的超豪华阵容,为德国文坛所接受和认可。

1985 年,《本次列车终点》再次被艾克·齐沙克重译,收录于拉穆芙出版社的《寒夜号泣:中国当代小说集》(包括京夫、王润滋、高晓声、赵本夫、迟松年、陈国凯、王安忆)。“本书所选八篇小说皆写于1976 年毛泽东逝世及‘四人帮’粉碎之后,以不同方式揭露和批判了新中国当下的社会发展和问题,是中国政治和文化生活解放之后新兴文学的典范。……本书所收录的各位作者是中国最具名望、也最著名的一批作家。……而其中的年轻作家则是新一代中国批判作家的代表。”齐沙克在序言中称赞王安忆“在其短篇小说《本次列车终点》中展现了对上海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洞察……读者从中获得了丰富的信息:严重的住房紧缺、落后的交通设施、择偶问题、下乡知青返城问题、失业、环境污染、当下生活标准等等……体现了新一代作家的良知和尊严。”艾克·齐沙克的译文节选被《时序》季刊1985 年第2 期转载。《时序》创刊于1955 年,作为德国老牌纯文学期刊,专注“文学、艺术和批评”,在译介世界文学新潮作家作品的基础上,也有针对性的高质量学术讨论,深具国际影响,伦敦《泰晤士报》称《时序》是德国最具判断力的长寿杂志之一。王安忆被权威《时序》杂志推介,既是肯定,亦是褒奖。

1985 年对王安忆的德语译介来说是丰收的一年,也是突破的一年。是年,王安忆终于从名家群体中突围,以独立成书的姿态呈现于德国读者面前。安娜·安格尔哈特出版了王安忆小说集《道路》,收入了其三篇短篇小说,分别是安德里亚·杜特贝尔格和让·维特翻译的《新来的教练》、莱纳·海尔曼翻译的《本次列车终点》、艾克·齐沙克翻译的《B 角》。《道路》作为德国雅知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女性文学》翻译系列丛书之一(该套丛书还包括张辛欣的小说《我们时代的梦》、刘晓庆的自传《我的路》等),力图展示中国女性在新时代的崭新命运。安娜·安格尔哈特在序言中强调:“在中国,女性在文学中占有特殊的一席之地。然而,中国的女性文学直到今日仍很少被译介,也鲜为人知。本文集旨在为弥补这部分翻译作品的缺失而尽绵薄之力,同时也将潜力无限的中国女性文学介绍给大众。此外,由中国女性撰写的文学作品借由自身的感受、想法和视野反映了中国的社会生活,也为读者提供了另一种理解中国社会生活的可能。”安格尔哈特进一步特别指出,雅知出版社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出版《道路》,“自1984年三月始,我们就在为出版此本王安忆短篇小说集而作努力,彼时德国尚未有任何一篇王安忆短篇小说译作。然而在准备过程中,市场上已出版了两个不同译本的《本次列车终点》。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放弃这一计划。在业内看来,不同译本的重复出版令人遗憾,这是一件同市场利润本位背道而驰的事。但是不同的译本也给读者和专业人士一个进行比较的机会。并应能如我们所愿那般,激发起批判性的讨论并由此提高翻译水平,这一期望也正是中国文学翻译领域的合理诉求。”据此,足以显示王安忆在德国文学翻译界已备受瞩目,在一定意义上已被视为中国文学的一个标本。

主编安娜·安格尔哈特力排众议,出版王安忆的小说集,基于对王安忆小说的洞见:“我们认为,这部王安忆短篇小说集不应划入所谓‘伤痕文学’的范畴,因为其中没有包含任何狭义上对文革的总结。王安忆的短篇小说是从中国日常生活的不同层面出发,对文革进行反思。经由巧妙的心理观察,王安忆将普通人的问题、担忧和愿望作为她小说的核心,描写的人物与中国当代文学中常见的形象亦不同,并不是典型的英雄。就此而言,王安忆的作品可以被视作中国文学新现实主义的一种尝试。即使某些地方仍稍显笨拙粗糙,但其写作风格整体而言仍不失趣味,有些地方更充满幽默。”“小说刻画的人物像凸透镜一般,展现出中国当代日常生活中生存抗争问题的方方面面。小说中并未给出理想的解决方法,恰是其难能可贵之处,这使得小说备受热议,并引人深思。”

同年,达格玛·斯博特翻译了王安忆的散文《感受·理解·表达》,刊载于《腔调·文学期刊》1985 年第2 期,她指出“通过近年来在其叙事散文作品中对主题朴实的表达,王安忆变现为一位积极的发言人,为中国青年一代发声”,她笔下的人物“代表了许多中国青年人对崭新纯粹关系形式的欲望。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言,将一切掩饰除去。”德国著名汉学家马汉茂也在《导论:1979-1984 年仅六年里的新开始》高度评价了王安忆文学创作的意义及其对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贡献,“1979年后出版的中国文学作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改革开放政策的象征和产物。当下那些活跃的作家以自己的作品吸引了城里城外很大一批读者群。这一时期的作品和1920-1950 年间产生的民国时期文学也截然不同。”“许多作者不满足于历史角度的表述,转而希望通过某一特定人物的命运来表现新中国的历史。非常年轻的女作家如王安忆、张抗抗甚至有种野心,将典型代表置于历史回顾的焦点之中。”1985年,《小院琐记》由瓦尔特劳特·保尔萨克斯翻译,收录于德文版《七位当代中国女作家作品选》(包括茹志鹃、黄宗英、宗璞、谌容、张洁、张抗抗、王安忆),经由北京外文出版社的努力在慕尼黑结集出版,“虽然女作家们在年龄、经历和个人背景方面各不相同,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展现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女作家们在她们的作品中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爱、社会不公、个人价值、人道主义和其它之前被视为禁忌的主题展开抒写,绝大多数集中讨论文革期间及文革结束后存在的社会问题。”同时,“七篇小说的写作风格朴实无华而又直截了当,这样的风格很好地展现了中国如今的生活状况和王安忆这一代人的迥异想象。”同年,北京外文社还出版了《小院琐记》德语单行本。短短一年多时间,王安忆作品的德语译介集束性爆发,令德国汉学界为之侧目。正如卢兹·彼格在《持续的文学》中写道的那样:“自1978 年起,中国文学主要表现为短篇小说。但新中国的文学在西方世界一直鲜有人知,也极少被译介,对王安忆的翻译是一个突破和尝试。”

1986 年,赫尔穆特·黑泽尔重译《小院琐记》,并收录在他主编的《中国妇女:小说集》中。该书封底写道:“在这六篇小说中,中国当代女作家直率地、现实地重点探讨了中国妇女的生活”。小说集出版后,引发持续关注,当年四月即再版印刷。赫尔穆特·黑泽尔在《序言》中指出:“她们的写作方式别致,蕴含着极大的热忱和真情,这对欧洲的读者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敏感情绪”,“使我们有机会从中国女作家们的视角出发,更深层地体会中国日常生活的忧虑和困苦”,特别是“王安忆的《小院琐记》阐释了中国社会各阶层间价值观的差异,而这些不同的价值观不仅仅只是区分开了世代不同,更是‘北京之春’时期独特的文学记录,也是女性笔下的‘解放文学’。”

1987 年,《小城之恋》节选翻译刊登于7月13 日德国《日报》。1988 年,王安忆的两篇极具代表性的作品《锦绣谷之恋》和《荒山之恋》由德国卡尔·汉泽尔出版社辑合出版,取名为《小小的爱情·两部小说》。译者卡琳·哈赛尔布拉特是柏林著名的自由职业翻译家,王安忆在《旅德散记》中这样描述卡琳:“有一双十分严肃的眼睛,她的译笔非常之好。”哈赛尔布拉特则这样形容王安忆:“她十分自信,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般语速飞快……如今,王安忆被视为中国年轻一代中最有天赋的女作家之一”,并指出两部小说揭示“现实生活中女人的力量比男人更为强大,但却无处可证明此种优越,女人唯有与爱为伍。女人渴望男人依赖自己,因为男人的依赖可以丰富她的爱情和生活。出于爱与温柔,女人需要男人的依赖。女人希望男人安心,因为她相信她能够让男人和自己幸福。”王安忆非常珍视这次出版机会,“汉泽尔出版社是一个历史很久并有实力的大社,自从出版张洁的《沉重的翅膀》获得成功之后,他们便将中国当代文学德翻译出版列入了日程。他们拥有庞大的宣传网络,具有将作家与书推出去的力量。当他们决定出一个作家的一本书,他们就做好了准备,要将这个作家和这本书推上引人注目的位置。我碰巧在了这个位置上,我了解其中的偶然因素,也了解其中商业化的含义。可是,我想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中国的作者,能够在一个世界性的书市上登场,应是一种幸运,至少我将此视作幸运。”这是王安忆三年内在德国出版的第二部小说集。

卡琳·哈赛尔布拉特在《小小的爱情·后记》中这样评价王安忆的这两篇小说:“王安忆笔下人物的失败,不是由社会主义的浅滩和激流或中国社会的特定结构之类的原因引起,这在纽约、悉尼、加尔各答、开罗或是哈默费斯特,同样也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人物失败背后的原因几乎与社会秩序的表象形式无关,皆因人类心灵和人们共同生活在必然产生的矛盾所致……残忍也是王安忆的主题,残忍不仅主宰了性爱,而且也主宰了所有其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笔下的人物显得如此的绝望孤寂,就好像每个人都在勉强维持一座孤岛的痛苦存在……残忍、冷酷和孤寂是王安忆文学世界的核心,但其锋芒也没能盖过另一重要主题:女性的力量和坚毅。本书的两篇小说都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两篇小说中的男性角色都是胆怯的男孩或极其无聊的丈夫,相反女性则都是勇敢的母亲、无畏的妻子和果敢的爱人。”她褒扬了王安忆的文学观:“王安忆认为,国外一直仅讨论和翻译那些暗藏爆炸性政治观点或代表某种特定政治线路的文学作品,这是一种错误的选择标准。她主张文学作品的普适性和长久生命力。因此,王安忆不过度激进碰触雷区,而是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探讨在中国现代社会中的青年人问题、返城知青问题、传统相亲介绍的问题和无爱婚姻问题。”汉学家马汉茂对王安忆的这部小说集厚爱有加,“《锦绣谷之恋》和《荒山之恋》这样的新恋爱故事表现了王安忆在深层次的创作力。王安忆用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最具挑衅的方式描写了招致灾祸的性关系,或深沉的爱慕与阴郁的婚姻生活之间的冲突——这是一个在中国文学历史上一直被忽略的主题。在这两部短篇小说中,王安忆成功克服了罪恶感,不理会传统道德的约束。1988 年,这两部作品的译本在德国受到积极追捧。然而在中国,王安忆这种冷漠的存在主义风格却令许多读者惶恐不安,也招致评论家的不满。”

1988 年10 月,王安忆应邀参加法兰克福国际书展,她在《又旅德国》中感慨道:“德国本来像一个古典的梦,而再次来到德国的旅行使这梦变成了现实。”法兰克福书展隆重推出了《小小的爱情·两部小说》, “我将每一个小时接收一位报刊或电台或电视台的采访与摄像。我看见了我的书陈列在书架上,以一幅中国画作封面,题名为‘小小的爱情’,这‘小’的德语的含义有‘非法’‘私情’等内容,其中收集了《荒山之恋》和《锦绣谷之恋》。”对书展上德国读者的热情,王安忆在《波特哈根海岸》中回忆道:“当无数照相机围绕了我,摄像机为我工作,记者静听着我朗诵我的作品并对自己作着解释和表白,我想我是快乐的,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其中有一件是八三年在美国,有一个人对我说:中国有什么文学?这时照相机的闪光灯组成一个耀眼辉煌的景象,我觉得自己成了这辉煌的中心。这是转瞬即逝的一刻,可是我想我为这一刻却做了长久的等待……我想我的声音终究是微弱和单薄的,转眼间被浩荡的风声卷没了。汉泽尔出版社的经理先生问我:看见你的书在这样多的书里面,你有什么感想?我说,我骄傲。他又问,可是你的书几乎被淹没了啊!我逞强地说:再过几年,或十几年,我要我的书在这里不被淹没。他惊喜地说道:太好了!然后就拥抱了我,而我心中充满了疑虑。”

1988 年9 月,王安忆的《小鲍庄》选段译文发表于沃尔夫·艾斯曼出版的《文学工作手册:中国特刊》,该中国特刊是“汉堡-中国文学月”专为1988 年9 月27 日-10 月3日汉堡德中作家见面会推出的,刊发了阿城、程乃珊、邓友梅、刘索拉、鲁彦周、王安忆、张洁的叙事作品和北岛、马德胜的诗歌。

与此同时,作为“第一本致力于介绍中国文学与文化界最新发展概貌的德语期刊”——《龙舟:中国现代文学与艺术期刊》1988 年第2 期集中刊发了德译《小城之恋》、访谈《中国当代文学中的爱、性和寻根:王安忆访谈》、评论文章《〈锦绣谷之恋〉的阅读笔记》、以及顾彬的《“我生命中的小玫瑰”——相遇王安忆》。“这一期我们确定了两个重点:介绍两位著名的中国作家从维熙和王安忆。前者是中国文化大革命前的一个重要作家代表人物。后者是中国当代杰出的作家。我们可以通过从本期的两篇作品《小城之恋》和《方太阳》看出,两位作家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代表了不同的观点。”《龙舟》第三期继续发表了《荒山之恋》的德语译文。1988 年5 月,在“波恩-中国文学月”上,王安忆朗读了《小城之恋》和《荒山之恋》的片段。

1989 年创刊的德国著名汉学研究杂志《袖珍汉学——一本关于中国“精神”的杂志》,创刊号刊登了顾彬夫妇翻译的《〈流水三十章〉随想》。该刊随即对王安忆进行了持续译介和关注,1990 年第1 期发表了卡琳·哈赛尔布拉特翻译的《好姆妈、谢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节选,1990 年第2 期发表米歇尔·聂黎曦的评论文《罪孽的种子——杂谈戴厚英、张抗抗和王安忆的作家个性》,在比较三位女作家的分析中肯定了王安忆小说的价值,“对王安忆来说,戴厚英和张抗抗在文革中对抗教条是过去的事情。通过打破所谓的“禁区”和禁忌,王安忆找到了能够平衡各方面的解决方法。”

1990 年,德国平装出版社的《中国小说选》收录了由安德里亚·杜特贝尔格和让·维特1985 年共同翻译的小说《新来的教练》。主编安德里亚·沃尔勒在《关于这本书》中写道:“本书选录从20 世纪初到当代的文学作品和传记文章。作者既有现代文学经典巨匠巴金,也有极具批判性的女作家张洁,还有日趋成熟的王安忆。”《编后记》总结指出:“女性一同主宰了八十年代的新批评文学,本书第二部分的三位女作家堪称其中表率,而王安忆是最著名的年轻女作家之一”,“她的小说主题从来都是围绕女性视角、社会变迁、两性关系以及男女之间新型的交往关系。如今,王安忆被认为是‘北京之春’一代作家中最具个性、最积极的代表之一。”

1991 年,卡琳·哈赛尔布拉特翻译的《锦绣谷之恋》节选——题为《似乎只是一场梦》收录在赫尔姆特·马丁和克里斯蒂安娜·哈默尔主编的《中国现代作家作品——从改革到流亡》中。该书翻译了八十年代三十位中国作家的短篇小说、杂文和长篇小说节选,共计33篇,并按照九大主题分类,王安忆、张洁、遇罗锦、残雪的作品被列入“女性:欲望与实验”主题。“80 年代,年轻的女作家们非常成功,她们不仅触碰了性欲、爱情、伴侣关系等长期被禁忌的话题,而且还致力于全新的、受西方启发的表现方式。”主编赫尔姆特·马丁在后记《留守在家、流亡梦想与通往对立文化的道路》中写道:“女性文学是由女性撰写并讲述中国妇女面对的首要问题的叙事作品,无疑是当代文学中的核心议题。此核心地位也表现出女性文学的独特性和高质量,个中代表有遇罗锦的《一个冬天的童话》、张洁的《方舟》,以及王安忆和谌容的作品。本书所选王安忆小说《锦绣谷之恋》其中一章,就是关于这一引起极大关注的主题。”马汉茂、卡尔-因兹·波尔、米夏尔·克鲁格在1991 年出版的《寻找光明的黑眼睛——八十年代的中国作家创作谈》中特别强调了王安忆创作的意义:“这一时期许多作家的写作立场不再仅限于历史角度,转而试图通过特定的个人命运描写来记录中国的历史。年轻女作家如王安忆就在这种历史反思中重点表现出了这般雄心和典型的代表意识。”

1993 年,德国汉学家马汉茂主编的《苦梦:中国作家的自我描述》辑录20 世纪20 年代至90 年代的中国43 位作家的创作谈,他在《前言》中写道:“有的作家对自己肩负中国新时代独立知识分子之领军人物的身份十分自觉,这类作家自然被优先考虑选入本书中。”在“反对自我满意:女作家们”的专题章节中,马汉茂选取王安忆和张洁为代表,并翻译王安忆1986 年8 月25 日在上海所作的报告《追问审查的勇气或是与自我的对抗》,主要讨论八十年代文学发展中的新方向和新潮流,“在王安忆80 年代初叙事散文中探讨的一些主题中,王安忆表现为一位积极的发言人,为中国青年一代发声。近年来她敢于挑战禁忌领域:在几部短篇小说中王安忆从弗洛伊德的视角探究被压抑的性欲,描绘现代中国通过肉体吸引确立的恋爱关系。”

1995 年,德国项目出版社出版了乌瑞克·索梅克的研究著作《内外世界之间:中国女作家王安忆的叙事文学1980-1990》,该书旨在研究王安忆创作的发展历程,及其各个创作阶段的内容和形式特征。乌瑞克·索梅将王安忆的创作生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王安忆的早期作品,意在对自己早年经历的再加工,如“雯雯小说”系列、《本次列车终点》《小院琐记》《B 角》《舞台小世界》《尾声》《墙基》《金灿灿的落叶》《新来的教练》《流逝》《69 届初中生》等;第二阶段,王安忆在“寻根文学”背景下的创作,以阐释国人的文化认同和对个体自我理解为第一要务,在内容和形式上有所创新,作品有《大刘庄》《小鲍庄》《海上繁华梦》等;第三阶段,王安忆重在探索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其中,两性关系是重点探讨的话题,作品包括《荒山之恋》《小城之恋》《锦绣谷之恋》《岗上的世纪》《弟兄们》及其1989 年后创作的几个短篇小说。作者通过作品分析进一步指出,王安忆的创作发生了两次根本性的转变,且每一次都在主题和形式上展现出新的定位。但这三个阶段又是共通的,那就是王安忆越来越聚焦在人物日常生活的细节上。通过精致描述日常生活和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王安忆设法准确描绘其笔下人物的形象并捕捉小说背景中那种特有的氛围。此外,作者在该书附录首次翻译了《逐鹿中街》节选。

1997 年,王安忆的小说《米尼》由塞尔维亚·克特兰胡特翻译,取名《两岸之间》出版。顾彬为该书撰写《后记》,德国的亚洲文化评论网站隆重推介:“《米尼》一书在中国出版时由于书中女主角‘米尼’过度自由的行为而引起了严厉的批评。书中的‘米尼’虽原本毫无此中意向,但因生活所迫而以偷窃和卖淫为业。这样一个可以激发人们无限想象的角色在书中却几乎没有主动的表达。米尼的生活已固化:一个除了花言巧语之外毫无是处的男人,米尼在精神上依赖他,也不对这一境况进行反思。故事的写作风格十分新颖。……王安忆的这本小说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其中已隐含关于九十年代中国社会变革和分化的深层描写。这一点在当时仍被讳言,爱、性和自我意识这类的女性解放话题也还是一个新奇的领域。王安忆引进了一种新的女性生活感触和情绪,由此一炮而红,成了知名的上海女作家,对卫慧等后来者也产生了影响。对中国文学和女性文学特别感兴趣的人而言,王安忆绝对值得一读;相反,对只想听一个有个性的现代绮丽故事的人来说,则会觉得《米尼》十分无聊。”小说《米尼》在德国销量不错,2002 年被再版。

1999 年,《取向:亚洲文化期刊》第2期刊登了王安忆的两篇小说译作,由爱娃·里希特翻译的《冷土》、尤利娅·博格曼和芭芭拉·侯斯特翻译的《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城市》(节选于《荒山之恋》)。同期刊发了哥廷根大学格尔林德·吉尔德撰写的长篇专论文《作家王安忆小说中的中国身份认同》,将王安忆的作品划分为三个阶段,且论述各阶段核心内容各不相同,称赞“王安忆富有成效地开创了借助心理描写,定义和呈现身份认同的创作手法,其笔下的人物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的矛盾冲突中探索突围的出路。”

新世纪以来,尽管德国翻译界对中国文学的译介热情降至冰点,却仍保持着对王安忆的适度关注。小说《遗民》,由莫妮卡·甘斯保尔翻译,发表在《袖珍汉学》2001 年第1 期;小说《舞伴》亦由莫妮卡·甘斯保尔翻译发表在《取向》2003 年第2 期。在2004 年发行的学术杂志《东亚文学手册》上,王安忆的短篇小说《喜宴》被翻译刊登。顾彬在2005年出版的、作为德国汉学界的标志性成果《20世纪的中国文学》中评论王安忆的“作品中融合了各种不同的文学思潮和影响,由此她不必被固定在某一单一的方向上。”顾彬多次表达了对王安忆作品的好评,并大胆预测王安忆是下一位中国诺贝尔奖的有力人选。

2010 年5 月3 日至6 日,王安忆先后走访埃朗根、沃尔夫斯堡、奥尔登堡、柏林四座德国城市,朗读《启蒙时代》等小说片段,与专家读者见面交流。2012 年汉学教授莫妮卡·甘斯保尔出版了《大山峡谷的孩子们:中国当代杂文集》,翻译了11 位当代作家的25篇杂文,其中收录王安忆的三篇杂文《风筝》、《中秋节》《思维》。2014 年7 月23 日,汉堡市文化部和汉堡孔子学院联合为王安忆举办专场“文学之夜”,她朗读了小说《长恨歌》片段。7 月25 日,在柏林中国文化中心,王安忆介绍小说《启蒙时代》,再次朗诵小说《长恨歌》选段。

综上观之,王安忆在德国的译介历程(1984-2012 年)和翻译评论总量(51 篇)如图一所示:

如果剔除他人研究评论文章,28 年间王安忆的文学作品翻译(34 篇/次)数量可如图二所示:

以上是我们对王安忆的德语翻译和研究状况所做的较为详尽的梳理。当然,如此简单的罗列介绍显然并不令人满足。这需要我们对王安忆的德语译介在定量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做定性分析,并与整个中国现当代文学德译的大背景勾连,以王安忆为个案,点面结合,分析和反思译介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及原因,从而推动中国文学更快地“走出去”,更好地“走进去”,更深地“扎下根”。据笔者耙梳统计,中国现当代文学(1949-2016)共有784 篇德语译文,如果按50 年代(15 篇)、60 年代(8篇)、70 年代(13 篇)、80 年代(396 篇)、90年代(274 篇)和新世纪(78 篇)六个阶段分布统计,可清晰发现王安忆德译作品的走势和数据变化,恰好与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德国的整体译介相吻合。

图三显示,1980 年代德国涌现出中国现当代文学译介的高峰,映射出德国对重开国门的中国充满好奇和期待,文学在此扮演着增进国家、民族和个人之间了解交流的重要角色。作为最早德国“驻城作家”的王安忆显然是作为中国女性文学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被译介到德国的,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标签尤为鲜明,这一点在前文引述的其作品翻译的译序、后记和推介评论文章中显露无疑。正如德国汉学家雷丹在其《对异者的接受还是对自我的观照?——对中国文学作品的德语翻译的历史性量化分析》一文中所言:“中华人民共和国于一九七八年开始改革开放,在德国公众对于中国的兴趣也随之重新高涨。除了‘中国经济’这个主题,中国的文学也在德国读者中激起了反响。尤其是所谓的‘新时期’文学作品在不同的出版社以单行本或者合集的形式出版;与此相应,在八十年代中期,翻译作品数量至少在西德达到了新的历史高度。”“由中国作家撰写的文学作品借由自身的感受、想法和视野反映了中国的社会生活,也为德国读者提供了另一种理解中国社会生活的可能。”这也恰好印证了费雷德里克·杰姆逊的“第三世界文学理论”,即“所有第三世界的文本均带有寓言性和特殊性,我们应该把这些文本当作民族寓言来阅读。”事实上,80年代早期的中国文学的确存在着政治与艺术、个人与集体、私人经验与民族历史高度杂糅的现象。亲历者莫言对此坦言:“政治问题、社会问题、历史问题永远是一个作家描写的最主要的一个主题。”顾彬则一语道破“天机”:“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好像基本上都是一种社会学角度,……觉得通过研究中国当代文学可以多了解中国社会,当时研究工作的目的不一定在于文学本身,而是在政治、社会学,文学无所谓。”当然,顾彬惯于语出惊人,其观点自然武断;即便编选标准在德国汉学界颇受认可的《中国小说选》,主编安德里亚·沃尔勒对于所秉持的“文学标准”也很纠结,“选择所录作品时,不仅参考了作品的文学价值,更参考了作品所含的历史和政治意义,当然也参考了作者本身的文学地位。”有鉴于此,德国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译介和研究在伊始就某种程度上偏离了文学审美的轨道,而具有社会科学的特征。而王安忆八十年代的小说,紧扣时代脉搏,创作了一批表现知青、“文革”“右派”题材的作品,为德国社会了解中国变革提供了一幅时代跃动图。此外,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女性主义文学蔚然成风,王安忆的女作家身份和叙事特征也是德国文学界持续关注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进入1990 年代,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德语译介呈现明显颓势,王安忆的作品德译也相应地从80 年代的19 篇/次下降到9 篇/次,两个逆转性的因素决定了1980 年代译介盛世的速衰。一是两德统一,社会主义同盟东德消失,许多大学取缔汉学系,汉学家成为牺牲品。“处于私有化过程中的出版社和机构无法保证翻译和出版正常进行”,许多与汉学有关的杂志也不得不关停,译介出版阵地陷落。本就不纯粹的文学译介,失去了政治热情和方向指引,汉学家集体“从中国当代文学这一关切现实的汉学研究领域向传统汉学的转向,这与其说是无奈的退回,毋宁说是文化传统影响的符号化过程中对中国当代文学及文化的无从判断。”二是德国“学院派汉学转向”——定位于中国语言文学和历史研究的传统,“汉学”被着眼于中国当代史的时事政治、经济、商贸的新派“中国学”取代。大学的汉学系纷纷走出象牙塔,变得“经世致用”和“媚俗务实”,更多的汉学家转换角色,成为政府资政、资商的智囊。他们不再通过文学曲折隐晦地“发现”中国,而是直接经由互联网大数据介入中国,试图以理性的数据和案例取代感性的文学形象来“深描”中国,“单一的德国汉学传统已不复存在。”这些新变为新世纪以降中国现当代文学德语译介更加惨淡的窘况埋下伏笔。

跨入新世纪,王安忆作品在德国的译介只有3 个短篇(其中一篇还是重译)和3 篇杂文。与此同时,中国现当代德语文学的译介也是雪上加霜,一落千丈。据“中国主题图书在主要发达国家出版情况的调研”课题组发布的“德国出版情况概况”的相关权威数据显示:1996-2006 的整个11 年间,文学艺术类图书共译介出版了37 部,其中纯文学不足10 部,尤其是2005 年德国从中国总共只引进了9 种图书,纯文学类为零。更为窘迫的是,“2004年只有一本中国书被译成德文”。即使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德国的译介和出版市场也提振不大。德国埃尔朗根-纽伦堡大学图书学系乌苏拉·劳滕堡教授带领团队,通过考察2006-2014 年间德国图书出版渠道指出,“65%出版过中文图书德语译本的出版社只出版过一本相关图书”。其主要原因在于“中国文学在德国市场上的发展现状并不乐观,基本上没有畅销小说,”因此,“在德国书市出版中国文学作品,出版社恐怕都要赔钱,”即使中国一流的畅销书作家余华、莫言的德译小说也未能幸免。如今,翻译稿酬偏低,致力于纯粹文学翻译的德国汉学家少之又少,“可能只有15 个人左右”,这直接导致“中国文学在德难觅,翻译成最大瓶颈”的困局。王安忆2014 年7 月在汉堡的《长恨歌》朗诵会,不得不劳驾莫言的御用翻译郝慕天代劳,译者认为王安忆“钦定”的第一章第一节《里弄》,“若让德国观众只听这个部分,王安忆非在汉堡栽跟头不可”,“一点情节都没有啊!”因为“它太王安忆了,密密麻麻全是细节”。这可能就是王安忆最具代表性的长篇小说《长恨歌》《天香》等一直没有德译版的主要原因;同时,也削弱了王安忆在德国读者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然而,王安忆对此却相当释怀,“写作是兴趣和热爱,我那么苦心经营的汉语书写,希望得到知己来了解,虽然我也很欢迎外国知己,但这很难。”不过,在西方,《长恨歌》被《纽约时报》等主流媒体视为当代中国小说“真正的经典”,其英文版、法文版、西班牙文版,甚至意大利文版已经上市多年,德文版还会远吗?

注释:

①陈思和等:《呼唤伟大的文学作品与杰出的翻译(上)——首届中国当代文学翻译高峰论坛纪要》,《东吴学术》2015 年第2 期。

②陈巍:《从德国“国际译者之家”看中国文学走出去》,《文艺报》2017 年4 月12 日。德国汉学家顾彬同样印证了德国译介出版大国的地位。“德国每年出的书可能70%是译本。德国人不光看德国人写的书,更看外国人写的书。美国人每年出的书5%是译本,英国可能是2%的译本。” 顾彬:《海外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学史写作》,《山西大学学报》2014 年第1 期。

③顾彬:《海外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学史写作》,《山西大学学报》2014 年第1 期。

④Irmtraud Fessen-Henjes, Fritz Gruner, Eva Müller (Hg.): Ein Fest am Dashan. Chinesische Erzählungen. München:Droemersche Deutsche Verlagsanstalt Th. Knaur Nachf.,1988, S. 329.

⑤Eike Zschacke: Vorwort. In: Eike Zschacke (Hg): Das Weinen in der kalten Nacht:Zeitgenössische Erzählungen aus China.Bornheim-Merten: Lamuv-Verlag, 1985, S. 2, S. 9.

⑥ Wang Anyi: Dieser Zug endet hier. Übersetzt von Eike Zschacke. In: Die Horen. Zeitschrift fürLiteratur, Kunst und Kritik.2/1985, S. 234-238.

⑦⑧[52]Anne Engelhardt, Ng Hong-chiok: Vorwort. In: Anne Engelhardt, Ng Hong-chiok (Hg.): Wege.Erzählungen aus dem chinesischen Alltag.Bonn:Engelhardt-Ng Verlag, 1985, S. 8, S. 4, S. 7, S. 7,S. 9, S. 4.

⑨⑩Michael Krüger (Hg.): Akzente. Zeitschrift für Literatur. Heft 2/1985, S.183,S. 100.

[11]Waltraut Bauersachs, Jeanette Werning, Hugo-Michael Sum: Siebenchinesische Schriftstellerinnen der Gegenwart. Beijing:Verlag für fremdsprachige Literatur. 1985,S. 1, S. 298.

[12]Lutz Bieg: Weiterführende Literatur. In: Michael Krüger (Hg.): Akzente. Zeitschrift für Literatur.Heft 2/1985, S. 189.

[13]Helmut Hetzel (Hg.): Frauen in China. Erzählungen. Münche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1986, S. 11, S. 13, S. 150, S.15.

[14][17][20][21][22]王安忆:《波特哈根海岸》,新星出版社,2013 年,第221-222 页、256 页、251页、253页、257 页。

[15][16][18] Karin Hasselblatt: Nachbemerkung. In: Karin Hasselblatt (Hg.): Kleine Lieben. ZweiErzählungen. München: Carl Hanser Verlag, 1988, S. 266, S. 267, S. 265.

[19][37][38]Helmut Martin (Hg.): Bittere Träume. Selbstdarstellungen chinesischer Schriftsteller. Bonn:Bouvier Verlag, 1993, S.135, S. I., S. 134.

[23]Wang Anyi: Das kleine Dorf Bao (Auszug). Übersetzt von Zhang Wei, Wang Bingjun. In:Literarisches Arbeitsjournal.Sonderheft China. Weißenburg: Verlag Karl Pförtner, 1988, S. 17-27.

[24]Wang Anyi: Kleinstadtliebe. Übersetzt von Karin Hasselblatt. In: Drachenboot: Zeitschrift fürmoderne chinesische Literatur und Kunst. 2/1988, S. 5-41.

[25]Karin Hasselblatt: Liebe, Sexualität und die Suche nach den Wurzeln in der chinesischen Gegenwartsliteratur. Ein Gespräch mit Wang Anyi. In: Drachenboot. 2/1988, S. 70-73.

[26]Suikzi Zhang-Kubin, Wolfgang Kubin: Lesehinweis auf "Liebe im verwunschenen Tal". In:Drachenboot. 2/1988, S. 89-91.

[27]Wolfgang Kubin: „Die kleine Rose meines Lebens.“ Begegnungen mit Wang Anyi. In:Drachenboot. 2/1988, S. 60-69.

[28]Die Herausgeber: Vorwort. In: Zeitschrift für moderne chinesische Literatur und Kunst. 2/1988,S. 1.

[29]Suizi Zhang-Kubin, Wolfgang Kubin: Gedanken zu "Dreißig Kapitel aus einemunwiederbringlichen Leben". In: minima sinica.Zeitschrift zum chinesischen Geist. 1/1989, S.135-146.

[30]Wang Anyi: Prima Ma, Onkel Xie, Fräulein Mei und Nini. Übersetzt von Karin Hasselblatt. In:minima sinica. 1/1990, S.105-139.

[31]Michaela Nerlich: Das Samenkorn der Sünde. Essays zur Individualität des Autors: DaiHouying, Zhang Kangkang und Wang Anyi. In: minima sinica. 2/1990, S. 17-33.

[32][56]Andrea Wörle (Hg.): Chinesische Erzählungen. München: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1990, S. 1, S. 277, S. 298, S.273., S. 1.

[33]全书涉及的三十位作家包括:多多、柏杨、古华、冯骥才、宗璞、刘宾雁、汪曾祺、杨绛、刘心武、蒋子龙、北岛、鲁彦周、王蒙、张洁、张辛欣、桑晔、韩少功、钟阿城、李锐、马建、遇罗锦、王安忆、残雪、王若望、巴金、陈若曦、白先勇、吴锦发、李昂、苏晓康。

[34][35]Helmut Martin, Christiane Hammer .Hg..: Die Auf l ösung der Abteilung für Haarspalterei.Texte moderner chinesischer Autoren. Von den Reformen bis zum Exil. Reinbek bei Hamburg:Rowohlt Verlag, 1991, S. 195, S. 297.jHelmutMartin (Hg.) : Schwarze Augen suchen das Licht: Chinesische Schriftsteller derachtziger Jahre.Bochum: Brockmeyer,1991, S. 100.

[39]Ulrike Solmecke: Zwischen äußerer und innerer Welt. Erzählprosa der chinesischen AutorinWang Anyi 1980–1990.Dortmund: Projekt-Verlag, 1995, S. 134.

[40]Wang Anyi: Zwischen Ufern. Übersetzt von Silvia Kettelhut. Berlin: Edition q. 1997.

[41]Kritik zu Wang Anyis „ZwischenUfern.“http://www.dragonviews.de/kritik/buecher/zwischen-ufern.

[42]Wang Anyi: Kaltes Land. Übersetzt von Eva Richter. In: Orietierungen. 2/1999,S. 81-118.

[43]Wang Anyi: Männer und Frauen – Frauen und Städte. Übersetzt von Julia Bergemann, BarbaraHoster. In: Orientierungen.2/1999,S. 119-127.

[44]Gerlinde Gild: Chinesische Identität in den Erzählungen der Schriftstellerin Wang Anyi. In:Orientierungen. 2/2000, S. 99,S.103,S. 102,S. 110-111.

[45]Wang Anyi: Überlebende.Übersetzt von Monika Gänßbauer. In: minima sinica. 1/2001, S.92-99.

[46]Wang Anyi: Der Tanzpartner. Übersetzt von Monika Gänßbauer. In: Orientierungen. 2/2003,S.123-132.

[47]Wang Anyi: Geisterhochzeit.Übersetzt von Kathrin Linderer, Jan Reisch, Hans Kühner. In:Hefte für ostasiatische Literatur.36/2004, S. 88-110.

[48]Wolfgang Kubin: Die chinesische Literatur im 20. Jahrhundert. K. G. Saur, 2005, S. 356.

[49]潇潇:《诺贝尔奖下的中国文学——潇潇对话顾彬、陈晓明》,《延河》2013 年第1 期。

[50]参见孙国亮、李斌《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德国的译介研究(1949-2016)》,《文艺争鸣》2017年第10 期。因王安忆没有长篇德语译著出版,故图三所统计的784 篇,仅为德语译文数量,不包括德语译著。

[51]马汉茂等:《德国汉学:历史、发展、人物与视角》,李雪涛等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 年,第648 页、37 页。

[53]费雷德里克·杰姆逊:《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张京媛译,《当代电影》1989 年第6 期。

[54]莫言:《千言万语何若莫言》,《莫言作品精选》,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 年,第310 页。

[55]顾彬:《海外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学史写作》,《山西大学学报》2014 年第1 期。

[57]龙健:《中国文学德语翻译小史:视我所窥永是东方》,《南方周末》2017 年3 月30 日。

[58]毕文君:《小说评价范本中的知识结构——以中国八十年代小说的域外解读为例》,《当代作家评论》2015 年第1 期。

[59]小白:《单一的德国汉学传统已不复存在》,《社会科学报》2011 年8 月29 日。

[60]“中国主题图书在主要发达国家出版情况的调研”课题组:《中国主题图书在德国的出版情况概况》,《出版广角》2007 年第9 期。

[61]高立希:《我的三十年——怎样从事中国当代小说的德译》,《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5年第1 期。

[62]乌苏拉·劳滕堡等:《德国图书市场上的中国形象——与中国相关的德语出版物研究》,《出版科学》2015 年第5 期。

[63]德国著名汉学家、翻译家乌尔利克·考茨直言:“当代著名作家莫言、余华等人的书更多的是作为文学读物被翻译过去的,而不是畅销书。”“余华的书在中国是畅销书,《兄弟》销量非常好。但是在德国,我把余华的《活着》翻译成德文了,但是在我看来不会超过四五千的销量,这在德国来看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是还是要赔钱的。”参见李晓:《中国作家在德国没有畅销书》,《北京晚报》2007 年9 月5 日。

[64]李晓:《中国作家在德国没有畅销书》,《北京晚报》2007 年9 月5 日。

[65]饶博:《中国文学在德难觅,翻译成最大瓶颈》,《参考消息》2015 年3 月16 日。

[66]王竞:《王安忆27 年后再访北德:不在意未出版德文〈长恨歌〉》,《腾讯文化》2014 年11月10 日。

[67]许荻晔:《圈内的共识是“莫言现在蛮苦的”》,《东方早报》2014 年3 月1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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