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换投资：地方招商新姿势

■王 翀

在环渤海经济圈，天津为比亚迪建造了“华北首个”新能源大型客车生产基地，大连则是比亚迪在“东北唯一”的生产地；紧挨着天津的承德宣布，将成为比亚迪在北方最大的新能源汽车研发生产基地。在华中、华东、华南……比亚迪的大巴车组装厂几乎在一夜间，遍地开花。

当前，许多政府工程，如城市交通、智慧城市、清洁能源等，最终往往要由政府进行采购。而这些领域又恰恰代表了未来产业发展的方向。如何借城市发展的需求，引进相关高科技企业，帮助地方产业转型升级，已经成为地方政府的重要课题。通过政府采购既能吸引企业投资设厂，又能带动当地税收和产业升级，双赢模式正在引起各城市思考。

在各地“订单换投资”的探索中，天津和重庆的操作模式最为成熟，以这两个城市为例，来分析这种招商新姿势的可行性，对其他城市不无裨益。

天津与比亚迪“联姻”的背后

2009年，国家四部委启动了“十城千辆工程”，计划用3年左右的时间，每年发展10个城市，每个城市推出1000辆新能源汽车开展示范运行。2010年5月，天津成为第二批“扩大公共服务领域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示范推广”的试点城市之一。

彼时，虽为车企重镇，天津却没有一家像样的纯电动客车车企；而另一方面，发展新能源产业已是大势所趋，天津这座老牌工业城市，亟需新兴产业注入来推动传统行业转型升级。于是，天津提出，要借“十城千辆工程”试点城市的契机，研发属于自己的纯电动客车。

事实上，在天津交通集团2012年公布的新能源公交车试运营名单中，最初投入的四个品牌分别是宇通、安凯、青年和申沃，但比亚迪提出要在天津建厂，研发生产纯电动客车，这与当地政府的想法不谋而合。

对于天津市政府而言，比亚迪落户是重大利好，一方面可以带来税收和就业；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全国领先的新能源车企，比亚迪拥有自主的三电技术（电池、电机、电控），具备极强的整车生产与产业链整合能力，比亚迪不仅将填补天津电动大客车的整车制造空白，更会带来大量电动汽车的项目、技术、人才资源，为天津车企的转型升级提供重要发展路径。

作为条件，比亚迪提出，天津公交集团需要入股，由双方共同成立合资公司。一方面，国有资产的注入，可以避免领导换届、政策变动等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带来的潜在损失，最大限度保证企业的利益；另一方面，新能源汽车的推广与地方政府密不可分，各地基本都会出台本地车企保护政策，对外地车设置各种门槛，比亚迪通过与地方政府和公交集团合作，既拿到了公共交通领域的订单，更打开了当地私家车的市场。

2013年11月，双方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由比亚迪公司与天津公交集团共同出资（双方持股比例各占50%，注册资本3亿）成立天津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根据约定，天津比亚迪公司将在天津市武清区建设比亚迪新能源客车基地，项目预计总投资13亿元，占地面积43万平方米，预计将用五年时间分两期达到年产1万台纯电动公交车的规模，年产值将达到100亿元。

同样在2013年11月，南京市政府也与比亚迪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比亚迪承诺投资30亿元，在南京溧水成立分公司，目标是建成一个拥有电池、电控、电机等“三大电”生产线配套项目，实现年产值100亿元、年税收6亿元的生产基地。

作为“回报”，南京市政府承诺在溧水经济开发区内提供1000亩土地供比亚迪投建生产基地，并以单一来源采购方式向比亚迪南京工厂采购650辆K9纯电动公交车和400辆E6纯电动出租车。

之后，比亚迪又在广州与广汽合作成立了广汽比亚迪新能源客车有限公司，拿到了400辆纯电动公交客车订单；在杭州与西湖电子集团共同出资设立杭州西湖运营有限公司和杭州西湖汽车有限公司，拿到了1500辆公交客车订单。

“订单+通道+资本”的重庆智慧

“订单换投资”，政企双方各取所需，政府招到了商，企业拿到了政府订单，打开了当地市场。作为内陆地区第一个国家级开发开放新区，重庆两江新区更是把“订单换投资”演绎到了极致。

在发展机器人产业上，两江新区引进社会资本，共同成立了机器人融资租赁公司，资本金5个亿，银行授信236亿元。公司对在两江新区范围内使用的机器人，最多出10%，甚至不出钱就可以把机器人领走。通过扶持性的政策把未来要给企业的扶持资金变成今天来用，公司每年冲抵，企业非常高兴；多出来的订单，政府再拿来“换投资”。公司就曾用长安汽车3亿元的机器人订单，吸引到了川崎和库卡机器人落户重庆。

然而，有了订单，如果没有很好地将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结合起来，很多事情也做不成。长安汽车机器人项目，为什么银行给了236亿元的授信额？因为银行研究了这个商业模式，有足够的退出通道，能够把控风险。重庆在金融方式的革新上一直引人注目，在订单换投资过程中，重庆也巧妙运用了金融工具。比如两江新区还在“订单换投资”的基础上，演进了一种“订单+通道+资本”模式。

两江新区曾经承诺50架飞机订单，引进了通用航空集团。但如果这50架订单都由新区来买，第一至少要花10亿元以上，第二买来也没办法飞，这就迫使新区来解决另一个问题，怎样出钱最少，来把订单消化？

因此，两江新区成立了一个通用航空融资租赁公司。通过融资租赁公司把央企、外资给拉进来，政府只占大概30%的股份，而由于未来的市场空间很大，企业干得也更专业，原本政府要消化的10亿元飞机订单，现在最多花3亿元。

在操作中，政府的投资实际远未达到3亿元。融资租赁公司成立以后，有其他资金陆续跟进来，所有的飞机全盘由通用航空的融资租赁公司来埋单。同时政府又把运营公司最大限度地拉到了重庆，通过融资租赁公司给运营公司支撑。

地方政府需要规避什么

不可否认，订单换投资是招引龙头企业的有效手段。但是在使用订单换投资的招商手段时，有三个前提需要注意。

其一，切莫为招商而招商。尽管各地都看重投资、税收和就业，但是为招商而招商，唯经济指标论成败，忽视市场经济一般规律，仅看重眼前利益忽视长远产业发展，则是本末倒置的行为。不久前，国家发改委就曾针对城市轨道领域发文，特意强调“对违法将项目招标投标与生产企业投资设厂捆绑等行为，严格予以查处”。相信不久之后在其他领域，国家也将出台相应文件规范订单换投资的招商方式。

其二，一定要严格审查企业实力。以珠海银隆和比亚迪电池技术而言，银隆所下注的钛酸锂电池技术已是被美日抛弃的过时技术，不论能量密度还是成本都不具有发展前景，显然也竞争不过其他车企。而比亚迪电池技术业内公认前三甲，拥有不错的性能，市场前景广阔。孰优孰劣，高下立判。最近银隆频频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银隆在珠海、成都、天津、石家庄、邯郸等地的产业园，纷纷出现多个负面新闻。在完成与地方政府约定的订单之后，固执于钛酸锂电池技术、缺乏竞争力的银隆就很难拿到市场订单了。

其三，充分考虑订单换投资来的企业对当地经济生态的冲击。一般而言，政府采购多会优先照顾本地企业，而投资换订单这种模式恰是外地企业打破地方保护的利器，这其中利弊需各自权衡。笔者曾听说一个奇葩的发动机项目，项目方渴求投资换订单，甚至要求政府出台文件规定当地渔船都换用其电机，这明显会破坏市场公平竞争。

订单换投资的路子已被前人走过，有利也有弊。随着经济发展，新技术的研发普及，地方政府在探索新模式上要开启“择商选资”模式，真正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出发，不贪大、不贪强，要有长远意识，因为一个产业的引进不只关乎税收，更关系一个地方未来长远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