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歌唱

大 卫

从未见过一只蝴蝶这么慢地降落

从未见过一只蝴蝶这么慢地降落

蝴蝴与花朵相遇的瞬间，花朵还是花朵

蝴蝶却带着草木的颜色

蝴蝶落下来的时候

虫子还要树上，鸟儿还在空中

雨卧在云端，夕阳远远地蹲在天边

蝴蝶往下落的时候，中牟还在梦中

这是潘安打出的一个呵欠，掷果盈车的男子

他把成吨成吨的美拉回故乡

在中牟，桃花被潘安带了过来

那些花朵与蝴蝶恋爱，所以花朵开得非常的慢

万物都在长根，中原大地上的麦子与高粱

用嘴唇呼吸，流水变清，黄金变软，天空在鸽子的翅膀

上变得更蓝……蝴蝶往下落的时候

花开得缓，黄瓜长出刺，草长出尖

丝瓜顺着墙长出长长的藤蔓

玫瑰在自己的脚边撒下的影子，是那种

若有若无的淡，蝴蝶往下落的时候

寂静在自己的回声里拐弯，山谷跑到了流水的前面

蝴蝶落下来的时候，所有的男子都叫潘安

我从未见过一只蝴蝶那么慢地降落

在潘安公园，阳光镀亮了一朵不知名的花

蝴蝶带着前世来到这里，从花萼到花蕊

一点点地接近，她放下的自己全部的重量

她的淡定是并不存在的天空，她用双翅提着自己的全部

她用虚无飞行，有时用露水的重，有时用铁的轻

我从未见过一只蝴蝶，可以那样慢地降落

带着一身的光，把整个天空降落在中牟土地上

从未见过一只蝴蝶可以落得那样慢

像从一本书里掉下的纸，它的翅膀上带着风暴与大海

蝴蝶在降落的时候，有人把黄金抛在一边

有人往黄金里放盐，有人打马归去

有人三碗酒下肚，长跪不起

在潘安的汉白玉的雕像前

一只蝴蝶其实就是一张纸

她的呼吸里有流星

她的影子里有命……

姓方的特

这是特别的特，也是姓方的特

特字也可以在此摊开，嘟比历险是它的笔划

极地快车是它的一撇一捺

姓方的特也是带电的特

木马旋转的时候，白云染白了童年

哦，带电的童年在这里按童年的姿势旋转

从郑州到开封，十万匹木马发疯，十万朵白云激动

在郑州与开封之间

郑汴大道是一根电线，中牟仿佛一个硕大的开关

合上电闸的时候，整个中原大地都带电

姓方的特，也是带电的特

暴风眼是电荷，飞越极限是电流

在这儿，鸟是电源，鸟飞过的时候也是电源

鸟不敢停下来，鸟停下来的时候

连影子都带电

因为一场雨，错过了方特

站在大门外，想象那些雨水中的铜

雨水中的钢，雨水中的铁，

树在雨中摇晃，水花一个一个地溅出来

仿佛水晶做的关节。一切能动的就在雨水里安静了

铁不能发疯，钢也不能

河南静下来，郑州静下来，中牟静下来

杨树静下来，柳树静下来，槐树静下来

只有我的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只有我的心和这个世界比速度

它在疯狂地加快，它让钢长出更钢的齿轮

它让铁长出更铁的关节

万物安静下来，我的心却在不停地加快

我的心在加速的时候

全世界的过山车，在同一个瞬间醒来

一切都在上升……

一切都在上升，有人在

蓝天下走动

石头遇见了水

燕子飞得有点低

菠菜与萝卜还都坐在地里

一切都在上升

苹果在枝头的时候

不能遇见李子

一切都在上升，有人安静

有人哭泣，有人像傍晚的鸽子

抱不住自己

一切都在上升，万物找到

各自的峰顶，雪就要来了

没有一棵白菜打扰你

也没什么一棵白菜能安慰你

一切都在上升，孤独是一阵

体积很大的风

无人能为你做主，你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放下了所有的词，心生欢喜

如果草莓发了脾气

如果草莓发了脾气，就是苹果

就是梨，就是土豆套种在麦地里

如果草莓发了脾气，就是美噘起了小嘴

就是洋葱爱上了西红杮，而胡萝卜不知

如果草莓发了脾气，就是雪住进了大海的眼睛里

月光落在天鹅的翅膀上，万物都发出了自己的光辉

如果草莓发了脾气，空气都是水果做的

甜，是一种能力，火焰第一次认识了自己

云龙湖畔念东坡

在云龙湖上空，在不远处的云龙山上

月亮冉冉升起，我们对她的看法

高度一致，唯一不同的

是这吹我的风太轻柔了

己不如你那时的风

澎湃，浩荡。花香也淡淡的

仿佛上个世纪我曾经爱过的女子

有些醉了，叫你石头

你说：嗯。叫你柠檬

你说：嗯。叫你月光

你说：嗯。最想叫你

一声兄长，只有我知道

有多少快乐是装的

有人用伤口说话，普天之下

只有你不按说明书

使用月亮

从开封到徐州

月光一直很茂盛

流水也好听

在云龙湖边，借着酒劲

叫你石头，月光，水调歌头的兄长

你都用波浪轻轻地答应

鸟鸣也是很讲究的

每一声都是竖排的，线装的那种

这个夜晚，作为一个

回到故乡的游子

我和你不能离得太远

我们都是怀揣利器

而又身藏暗伤的人

我们同时把月亮

看成崭新的牙印

其实我们更适宜大醉

相抚而归

在月光里

撒裂不同类型的空气

仿佛两块橡皮擦子

不停地制造伤痕

又不停地擦去伤痕

当我们站着不动

那是尘埃第一次

触碰到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