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科学价值的真切性与相对性

2018-11-17 22:12徐圻
当代贵州 2018年36期
关键词:休谟培根科学知识

毫无疑问,科学知识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奇特的一种现象,它已经创造并且还在创造着伟大的业绩。弗朗西斯·培根300年前提出的“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在今天是无人质疑的,但是培根自己也不曾料到,他当年断言(或者说他希望)的那种从知识中迸发出来的力量,竟会是如此地不可估量。如果说在两三百年前,人们还必须像培根、笛卡尔、莱布尼茨、休谟、康德那样为科学的主权竭尽全力加以辩护,使之从神学或封建统治的束缚中独立出来的话,那么在今天,科学所受到的尊重已经无与伦比了。

科学的尊严不是靠强制、鼓吹甚至恐吓所取得的,而是靠无可争辩的事实和逻辑的力量。除此之外,科学还是在不断地反抗各种各样的“权威”中使自己的地位逐步得到巩固的。19世纪中叶以来,欧洲各国不论是政府,还是教会,都最终放弃了对科学的管制,不仅如此,它们还相继承认了科学的独特地位,并且一再要求用科学来证明自己的行为或信条的合理性。19世纪末,尽管中国的维新派与洋务派甚至保皇派在政治、经济利益上互不相容,但他们对“西学”(即自然科学)的认可和接纳,却是高度一致的,并且由此揭开了中国这个几千年来一直崇尚人伦、鄙薄物用事功的国度向现代化迈进的序幕。16世纪罗马教庭对布鲁诺、伽利略的迫害是尽人皆知的,它在基督教历史上留下了最黑暗的一页。然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教皇本人公开承认了错误,为伽利略(亦即为科学)平反昭雪,他的理由之一竟是:事实上科学从来都是与《圣经》的教义相一致的。

科学知识的力量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不管人们对这个问题有多么不同的回答,有一点是公认的:科学知识作为一种无形的、观念形态的东西,却能够造成巨大的物质后果,而且,只要人类知识发展、更新的步伐继续下去,这种物质后果的分量将是无论怎样评估也不会过高的。

过去的一百年可以看作科学空前地介入人类事务的时代。科学理论通过有组织的技术实施,变成无数精巧或庞大、便宜或昂贵、与日常生活关系密切或不密切的装置,给整个人类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显然,科学有其特殊的魅力。长期以来,科学以这样一些至高无上的特点驱动着科学家们不断地进行探索,并且令更多的普通人为之叹服:科学知识是真的,它是确切的可靠的;科学刻画了宇宙自然的实际状况,解释了自然过程发生、发展的原因,准确地预测了自然界将要发生的事情;科学的理论是业经证明了的,或者说,是经观察和实验反复证明为具有极高真切性的逻辑体系,等等。与之相反,一切未经证明的、不可经常重复的、非逻辑的、与事实不相符合的精神现象,便是非科学或反科学的。正是由于科学所具备的上述优点,使得它成为近代以来对人类最有影响、也最有功效的工具。科学在价值上是中立的,它本身无善无恶。惟其如此,它一方面能强有力地扩展善,另一方面又能极大地增加恶。从粮食的增产到人们健康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从计算机到宇宙探测器,无不是应用科学知识的成功范例。

事实上,科学从来也解决不了该不该说谎、偷窃、杀人以及美的本质究竟如何这样一类的问题。其实,对科学加以崇拜和迷信,本身就是违反科学精神的;一部科学史,恰恰是挑战权威、战胜迷信的历史。科学有它特定的论域,它绝不是万能的。然而今天仍有不少人无视这个事实,以致于在科学高度发达、影响愈演愈烈的同时,各种功、法、道、术等也经常假科学之名而畅行无阻。

但无论如何,以科学的名义去解决科学以外的问题,这一方面说明是犯了休谟所说的“范畴性错误”(即试图从“是”推出“应当”来,或者相反),同时也表明,科学的影响——甚至“科学”这个词的影响——在今天是多么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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