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怀友情殷切

天末怀李白

杜 甫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这首诗为诗人客居秦州（今甘肃天水）时所作。李白因为参加永王李璘的幕府工作，因而得罪唐肃宗而被捕入狱，后来被流放到夜郎，途中遇赦还至湖南。作为李白的好友，杜甫当时远在秦州，还未得知李白遇赦的消息，所以时时担忧好友李白的安危，写了这首诗以表达对友人真挚的思念之情。

首句以秋风起兴，给全诗笼罩一片悲愁。时值凉风乍起，景物萧疏，怅望云天，此意如何？只此两句，已觉人海苍茫，世路凶险，无限悲凉，凭空而起。次句不言自己心境，却反问远人：“君子意如何？”看似不经意的寒暄，反而表现出最关切的心情。以杜甫论，自身沦落，本不足虑，而才如李白，罹此凶险，定知其意之难平，远过于自己，含有“与君同命，而君更苦”之意。

挚友遇赦，诗人急盼音讯，故问“鴻雁几时到”;潇湘洞庭，风波险阻，因而忧虑“江湖秋水多”。在古诗词中楚天是多恨之乡，秋水乃怀人之物。悠悠远隔，盼望消息而不可得;茫茫江湖，唯有寄语以祈珍重。然而鸿雁不到，江湖多险，一种苍茫惆怅之感，袭人心灵。

诗人对李白深沉的怀念，进而转化为对其身世的同情。“文章憎命达”，意谓文才出众者总是命途多舛;“魑魅喜人过”，隐喻李白长流夜郎，是遭人诬陷。这两句诗议论中带情韵，用比中含哲理，道出了自古以来才智之士的共同命运，是对无数历史事实的高度总结，意味深长，有极为感人的艺术力量。

此时李白流寓江湘，杜甫很自然地想到被谗放逐、自沉汨罗的爱国诗人屈原。李白的遭遇和这位千载冤魂，在身世遭遇上有某些相同点，所以诗人飞驰想象，遥想李白会向屈原的冤魂倾诉内心的愤懑：“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这一联虽系想象之词，但因诗人对屈原万分景仰，觉得他自沉殉国，虽死犹存;李白亟思平定安史叛乱，一清中原，结果获罪远谪，虽遇赦而还，满腔的怨愤，自然会对前贤因秋风而寄意。这样，“应共冤魂语”就很生动真实地表现了李白的内心活动。最后一句“投诗赠汨罗”，用一“赠”字，是想象屈原永存，他和李白千载同冤，斗酒诗百篇的李白，一定作诗相赠以寄情。

吟诵此诗，如展读友人书信，充满殷切的思念、细微的关注和发自心灵深处的感情，反复咏叹，低回婉转，沉郁深微，实为古代抒情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