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行者无疆

2019-03-16 03:26李敏
云南画报 2019年12期
关键词:山包罗茨张毅

李敏

自从1959年云南画报创刊以来,一代又一代画报人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善谋善为、善作善成,通过一期又一期讴歌于时代的华章的刊物,形成爱国强国报国的共鸣共振。每个画报人,都有一本采访“血泪史”。用车轮印、脚印,我们丈量着云南的山山水水、条条干道,向世界真实传递着云南的变迁与声音。

人生难得一甲子,60年华诞的《云南画报》承载着一代代人的青春、梦想和希望。20世纪80年代应该是她的“巅峰”时刻,挑起了省内主流媒体的大梁,记者们都配有当时最先进的照相器材;在我16年前刚到社里工作的时候,第一次领到的工作相机正是20世纪80年代配的那批尼康F3,因为相机的边缘露铜了,我还被大家开玩笑地称为“老师傅”,我的第一张获奖摄影作品也是拿那台相机拍出来的。

如今的《画报》也在探索着媒体的转型,寻找着生存和发展的出口,我也变成了真正的“老师傅”,在人生的黄金岁月,我和《云南画报》经历过许多的起落,可谓感情深厚。十多年来,我没有积累让人羡慕的财富,让人振奋的名声,可就是那一次次的采访,感动、感叹和感谢,拓展着我人生的宽度,让我不时地热血沸腾,初心不忘。

第一次采访——百岁老人的瓜子糖

2003年到楚雄罗茨的采访,是我在社里的第一次采访任务。虽然从昆明出发的班车上写有“毘明一罗茨”,但罗茨却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这儿距离昆明90公里左右,是禄丰县的碧城镇、仁兴镇、勤丰镇的统称,一般称为罗茨坝子。这两年来,罗茨因为出众的温泉而声名大振,据说每一代南诏王妃都出自罗茨,是“美女之城”,同时也是“长寿之乡”。当年我们没有寻访“美女”,却拜访了几位百岁老人,古城村已经103岁高寿的郑秀春老人就是其中的一位。

郑秀春老人身材娇小,眼睛却很清亮,看上去外貌和七八十岁的老人差不多。老人做的麦芽糖味道很是醇正,据说还来不及挑上街子卖就被远坊近邻闻香买光了。而老人的豌豆粉小摊是古城村小坡头的一景,不少人来到这儿,只是为了吃一碗老人做的豌豆粉,要是搁到现在,多少网红都要被她比下去呢。可惜那天我们没有口福,两样都没有吃到。

采访一开始老人还很拘谨,慢慢地聊高兴了,小院里就传出一阵阵老人爽朗的笑声来。突然老人站了起来,蹬蹬地快速爬上了那种传统的窄窄的没有抉手的木板楼梯,上到二楼翻出一大包瓜子糖来,又蹬蹬地爬下来,塞到我手里,不断地让我快吃。那瓜子糖是老人自己做的,满是麦芽和瓜子的香气,这种纯手工的食品才更像生活本来的樣子,那香甜的滋味就像儿时的快乐。

十多年过去了,老人应该早已不在了,相信至今有人经过古城村口时还会想起,这里曾经有个百岁老人的豌豆粉小摊。郑秀春老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有过不少轰轰烈烈的故事,但是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就像古城村口的那些青石板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熠熠的光,欲语还休。

以后很多次的采访经历,都同样让我心中波澜涌动。2005年到怒江州兰坪县白腊村采访,这里的村民大部分是白族,舞蹈却有着普米族舞蹈的特色。他们农忙时干活,农闲时就成了“演员”,在村里的广场或是平地上围成圆圏跳舞。当采访结束时,刚才还羞涩地站在一旁的一位老奶奶,突然拉着我的手不放,用我听不懂的白族话说,要我去她家坐坐,感觉我就像她的孙女一般,她都75岁了,怕等下次就再也见不到了。当年忙着赶路没能去她家坐坐,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留下了湿润的回忆。

采访中的那些人和事,让我们的内心,百花齐放,繁华似锦。

追光者——昭通大山包的光影奏鸣曲

每年9月到次年3月,昭通大山包沉寂的雪原,因为黑颈鹤的到来而喧沸了,那清越悠扬的啼鸣声,惊醒了高原的万种风情,吸引着一批批摄影家和爱好者慕名前来。而我们却另辟蹊径,到访大山包是在2009年的夏天,计划是拍摄鲁甸鸡公山的云海。

摄影是光影的艺术,画报的摄影师们都是“追光者”,常常太阳没出就起床,太阳落山才休息,而大家也总是自嘲地说自己是体力劳动者,出差就得背着长枪短炮的镜头、脚架,现在还得背着无人机,爬山下坡都不在话下。作为一个摄影的初学者,我总是争当着“影童”的活计,抢着拿拿脚架什么的,不过大部分的时候也抢不过摄影师的“粉丝”们——那些采访地的摄影爱好者们。

为了追“光”,头天晚上我们住在山脚的小旅馆,凌晨4点出发,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到六七点钟时早已是饥肠辘辘了。这次拍摄是由鲁甸县歌舞团的演员们当模特,当时歌舞团的女孩们开玩笑地说,“好饿啊,太羡慕那边的牛了,还可以吃草”。从那以后,我也养成了在采访包里备有压缩饼干的习惯,虽然后来都没派上过用场。

不到七点,太阳爬上了山头,在云间忽现忽没,晨光也随着忽明忽暗起来,突然一束光照到这个山包,满山的草在温柔的晨光中个个都抖擞起精神来;等这个山包暗下去,光又来到了那个山包,正在吃草的牛儿感受到了阳光的抚摸,愉快地甩动起尾巴,“哞—”地叫了一声;接着光又移到另一个山包的小水塘里,小水塘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山包醒了,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样,晨光宛如一只巨大的手在一个个山包间弹奏起来,刹那间整个大山包成了流光溢彩的一架巨大的钢琴,天为幕,山作琴,天光云影共徘徊,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愣愣地看了半天,竟忘了举起手中的相机。待到天光大亮时,我们已顺利地拍完了照片。这时一位背着草药的农民,从晨光中走入了我们的镜头,这位农民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从山下的村子翻山过来要去山那边的镇子赶街,这位农民的日常竟然就是我们的诗和远方啊。

多年间,我们一起追过玉龙雪山的日出、香格里拉的晚霞、大理的星空……每一次“追光”的成果都让我们啧啧称奇,每拍到一张好照片都激动许久,看到别人拍到好照片也是万分羡慕。“追光者”是幸福的,不仅能用镜头反映云南的好山好水和跨越变迁,那些定格在一张张照片里的瞬间,伴随着不同的情感,变成遥遥的想念。

吃茶去——寻访人生百味

云南人喜欢喝茶,很多人甚至用茶代替了水,提上一个大杯子,装上一大把茶叶,何能解渴,唯有浓荼。

说到云南的茶,普洱首屈一指。2005年,我们到访了六大古茶山的易武镇。当年,普洱荼刚刚起势,一些闻名而来的背包客拥挤在易武镇上一家小小的旅馆里,喝着普洱,分享着旅途的照片,是一件挺时髦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觉得还是当年那一泡普洱的味道最浓,制茶的张毅老先生最为温润祥和。张老先生曾当过易武镇的镇长,但他最出名的身份是普洱荼传统制作技艺的传承和制作者。在他家清雅的小院里,传统方式压制茶饼的大石碾子还在使用,二楼整齐地存放着待发酵的普洱,通风及温度保持都是张毅老先生每天要认真查看的工作。那天,省外的媒体、一位旅游家还有我们画报社都不约而同来拜访他,年近古稀的张毅老先生,慢慢地泡荼、讲茶,大家凝神细听着,茶汤缓缓入喉,有条不紊。

能喝上张毅老先生的茶实属不易,他的茶一般两年前就被各省的荼客预订了。张毅老先生费力地给我们匀出几片来,我非常幸运地买到了两片。如今,张毅老先生已不在了,随着普洱茶的一路爆红,茶饼也从当年的二十块一片飙升到几百上千一片,我始终都没舍得喝,茶在,心里就多了份感念。

2019年,再次来到西双版纳,这次去的是布朗山,老班章茶就产自这里。这次重点不是寻茶,而是寻人。布朗山乡居住的布朗族,从1950年至2019年的近70年间,实现了从原始农村公社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从封闭落后到改革开放,从改革开放再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三大跨越”,而荼山的开发、荼叶的种植也是他们跨越发展的助推器。我们到百姓家采访,老乡们虽然经济富裕了,一些家庭都有年过百万的收入,可是他们仍然保持着质朴的生活和热情的性格,拿个大荼壶,抓上一大把茶叶就泡,才不管这个茶叶是不是价值不菲,不管是甜茶还是苦荼,他们平常就这么喝。

每当采访地有荼,我们必去寻访。到大理访“三道荼”,一苦二甜三回味,一如人生。在傳统的白族婚礼上,小口啜着那放着核桃片、煎过的乳扇片和红糖的甜荼,寄托着把日子过甜的希望。去临沧市凤庆荼厂访红荼,这里生产的滇红特级工夫茶在20世纪80年代曾作为礼品馈赠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英国女王将“滇红”视为珍品,置于透明器皿内作为观赏之物,访过红茶后,我们也喜欢把一杯加奶的红茶作为一天工作的开始。在云南遍布的茶山里徜徉,闻茶香、吹茶风、访荼事,追拍着叶尖上的逆光、顺光,再一品荼叶、茶花、茶果全可入席的茶全宴,俗雅本无界,天地皆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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