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形象的人格结构分析

2019-04-01 06:20吴泽宇
北方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阿Q正传人格结构自我

吴泽宇

摘要:《阿Q正传》是鲁迅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本文尝试使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来解读小说中的阿Q形象,文本中阿Q的本我与自我始终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然而超我却更多地体现在文本的叙述者身上。人格结构的新视角给予我们与传统阐释不一样的阿Q,不一样的《阿Q正传》。

关键词:人格结构;本我;自我;超我;阿Q正传

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语言简洁犀利,思想沉郁深邃,对国民性进行了一针见血的挖掘和剖析。阿Q形象早已为人们所熟知,他作为落后中国人的群像的投影受到批判,但将这熟悉的观念放下,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再次审视《阿Q正传》,可以发现阿Q形象的其他意蕴。鲁迅是中国最早接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现代小说家之一,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中提出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 ego)的人格结构,人格结构理论可以作为鲁迅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精神分析的符码。人格结构中的三者在精神活动中始终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它们的特定关系决定了人的精神处于何种状态:相互平衡则是人格的健康发展,反之则会出现反常的状态。阿Q作为动荡时代背景下的一个平凡人物,可以用人格结构对其进行分析。

一、冲动的本我

本我是人格中原始的非理性的意识结构,是人格形成的基础,自我与超我都是从本我中分离出来的,本我由先天本能及原始欲望组成,与肉体紧密联系,追求个体欲望的释放,饿了渴了就要吃喝,对生存本能和性本能的追求如同动物本能冲动一般。弗洛伊德提出本能的观点,“把本能分为两种:一种是性本能或叫做爱的本能,它是一个非常惹人注目和比较容易研究的本能”[1],“第二种本能不这么容易表明;最后我们把施虐狂看作它的代表”[1]。前者包含了性本能或是带有性本能的升华的冲动,以及自我保存本能;后者则是带有恨和破坏的冲动。阿Q在文本中的许多行为都表现出本我的冲动。

阿Q的行为中具有本能的冲动,遵循着弗洛伊德所谓的“快乐原则”,即不考虑现实环境,只追求可以马上获得的快感与满足,阿Q在很多情况下只是趋于本能行事。首先是阿Q的攻击欲望。阿Q的头上有癞疮疤,经常受到未庄闲人们的调侃,此后便会打起来,尤其是与王胡的矛盾,他心里瞧不起王胡,但王胡抓的虱子比他多咬的比他响,他便挑衅攻击王胡。阿Q打人的行为带有本我本能的冲动,攻击行为带有破坏的冲动,他没有考虑现实中自己是否是王胡的对手。其次是性本能冲动。阿Q在酒店门口,走到迎面而来小尼姑面前伸手去摩她的头皮,此后又扭住她的面颊用手拧了一下。他调戏小尼姑的行为无意识中暴露出他的性本能冲动,晚上在土谷祠睡觉时想女人想得睡不着,后来在赵太爷家舂米时,没有压制住体内的冲动,跪到吴妈面前,“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2]。无论调戏小尼姑,还是对吴妈的“告白”,都是阿Q的本我占据了上风,性的欲望的爆发。最后是生存的本能。阿Q将家当赔偿给吴妈破产了,未庄人不再找他做工,他没有收入,也无东西可当,生计成了问题,在静修庵的田中偷萝卜充饥,然后进城,为了生计依旧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本我中的生存问题压倒一切,促使阿Q去偷东西填饱肚子。阿Q在本我的攻击欲望、性本能以及生存本能的驱动下,做出了不符合社会规则的行为,这些行为本身都满足和释放了压抑在社会道德之下的欲望。

二、受压抑的自我

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个体在社会中生活、后天的学习和对外界环境适应有利于自我的发展,学会用社会上合理的方式来满足需要。自我遵循的是“现实原则”,包含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自我是本我与外部接触的中介,对本我的非理性冲动进行控制和压抑,本我则为自我提供动力。弗洛伊德认为自我像“骑在马背上的人,他必须牵制着马的优势力量;所不同的是:骑手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努力去牵制,而自我则使用借来的力量,这个类比还可以进一步引申。假如骑手没有被马甩掉,他常常是不得不引它走向它所要去的地方;同样,自我习惯于把本我的欲望转变为行动,好像这种欲望是它自己的欲望似的”[1]。自我在现实需要与本我的非理性需要之间起调节作用,将本我的非理性需要转变为符合社会现实规则,自我才会行动满足本我。

“精神胜利法”是阿Q自我的重要体现。他与人发生口角时总是会说“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2],他头上长了个癞疮疤,他便想到忌讳的办法,把“癞”的读音都讳了,只要有人犯了忌讳,他疮疤就会通红发怒,未庄的闲人调侃他,扭打起来,他总是吃亏得多,之后便改为怒目而视。阿Q在现实中被打败了,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法”安慰自己,“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2],第一個“自轻自贱”的人,这些都是阿Q挨打之后的精神安慰,也是他战胜敌人的方法。阿Q的自我在现实中极为失败,工作是短工,相貌不佳,与人争斗总是吃亏,经常受到侮辱欺悔,本我的欲望在自我中完全无法实现,但是在“精神胜利法”的帮助下,却可以平息和压制本我的欲望,因为在精神上自我始终处于虚伪的“胜利满足”的状态,现实中只要不涉及生死和性的问题,自我都可以使用“精神胜利法”压制和控制本我的欲望。

阿Q的自我还表现在他要参加革命。阿Q的本我中带有恨和破坏欲,恨的是欺负过他的未庄人,想要破坏现有的秩序自己当上老爷,但在自我的压制下自然无法表现出来,但革命的到来恰好给了这股恨和破坏欲发泄口,故而表现出阿Q参加革命。当阿Q在未庄高喊造反了之后,赵老爷也对他尊敬起来,这使得阿Q的本我和自我都获得了满足。阿Q本我的恨和破坏欲表现在现实的自我中就是革命,企图破坏现有的社会秩序,以满足本我与自我的需求。

三、叙述者的超我身份

弗洛伊德认为“在自我中存在着一个等级,在自我内部存在着不同的东西,可以把它称作‘自我典范或者‘超我”[1]。“自我典范适应人们所期望的人的任何高级本性是容易的”[1],超我是包含着人的任何高级成分——宗教、道德、社会感情等等,超我按照伦理道德活动,处于人格中最高的位置。超我是本我和自我的监督者,抑制本我不符合社会的行为,促使自我拥有更高的人生目标以及达到完美的人格。

《阿Q正传》中体现超我的是故事叙述者。文本中,叙述者一开始为阿Q做传就谈到了为什么取“正传”二字,以及不确定阿Q的姓名籍贯和先前的“行状”,这意味着在叙述人的心理其实是有一个道德伦理的评判标准。叙述者对阿Q的描述始终带有感情色彩,对“精神胜利法”的讽刺,对阿Q行为既有同情又有批判。叙述者以讲故事的口吻述说阿Q的故事,叙述者本身高于文本,在讲述中处于超我的位置,他自然带有“人的高级成分”,他的良知、理性、社会感情都高于阿Q所处的社会环境,这个标准被不留痕迹的用于阿Q这个人物身上,然而阿Q没有能力也没有意识到超我的存在,临死前对社会的认识已毫无意义,所以我们在阅读文本时才会感受到极为强烈的社会批判性,超我的表现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读者的情感,使读者的情感不再流于表面,读者也对于叙述者超我的价值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超我的叙述者对于文本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四、结语

从个体的角度,运用精神分析理论解讀阿Q这一人物形象是具有意义的。阿Q的自我始终控制他的行为,只有在涉及到生死与性的时候,本我的力量才会直接显现出来,“精神胜利法”和革命都是在自我的调节下,将本我的本能冲动调节为符合社会规则的行动。超我是自我典范,在文本中更多地体现在叙述者身上,叙述者将他更高的要求展现出来,也体现出阿Q本我与自我的缺陷。阿Q作为个体,具有自己的人格和心理感知过程,他的行为是在本我与自我的控制下完成的。就个体而言,文本中的阿Q缺少超我,故而缺乏对本我的监督控制,社会现实对于人格的塑造具有影响,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阿Q这样的底层人民只能满足本我生存的需要,人处于社会现实之中,因而有了自我,高层次的超我很难出现在只为生计劳累的底层人民中的,只会出现在叙述者这样的知识分子中。故而叙述者具有比阿Q更高的层次,同情亦或是批判阿Q的形象,整个文本也才显现得真实合理。分析阿Q的人格结构我们可以发现,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阿Q的人格中缺少了超我的部分,他无法顾及精神上更高层次的需求的呼唤,他的行为中只充满了本我与自我的角力,这些都让他的落后性有了更多的解释。

参考文献:

[1][奥]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M].林尘,张唤民,陈伟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同心出版社,2014.

[3]王光荣.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的演变及其影响[J].西北师大学报,19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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