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驱逐太监之谜

柳彧

宫中古玩被盗

1923年，北洋军阀在北京城把持政权，早已退位的大清末代皇帝溥仪在紫禁城中过得实在闹心。这天一大早，溥仪换上便装，在贴身小太监德子的陪同下秘密出宫溜达。

当马车行至琉璃厂时，溥仪拉开车帘，隔着玻璃窗看见街道两旁全是卖古玩的商店，一块块牌匾上写着“珠玉坊”“古砚斋”“一得阁”等非常文雅的名字，立刻引起了溥仪的兴趣。

溥仪一摆手，车里的小德子急忙对外面的车夫喊道：“停车！”

车夫一勒缰绳，马车就稳稳地停到了路边。小德子连忙打开车门，溥仪走下马车，来到一家古玩店前。要说什么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皇宫内可是堆积如山，溥仪什么没见过？他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民间的文物古玩是啥样儿。

溥仪接连逛了几家古玩店，发现店内古玩大多是赝品，有一两件勉强能入眼的，也都是二流货色。溥仪越看兴趣越淡，正准备回转上车时，却见珍玩楼里人进人出，生意很是火爆，难道珍玩楼里有什么奇异的宝贝？溥仪边想边走进珍玩楼。店主丁老板见溥仪气度不凡，身边还有几个跟班，像个大买家，便急忙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恭迎。

溥仪一边看珍玩楼里的古玩，一边摇头。丁老板是精明人，见状赶紧凑到溥仪耳边，低声说道：“这位爷，本店有一样镇店之宝，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丁老板说罢便领着溥仪来到二楼，打开一个柜子上的铁锁，从里面取出一幅古画。溥仪看到这幅画，大吃一惊，竟是明末画家徐渭的《眠猿图》。

溥仪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幅画，然后狐疑地问道：“这幅画保真吗？”

丁老板献媚地说道：“保真，保真，这可是宫里面的好东西呢！”

溥仪如果没记错，半年前，他在宫里见过这幅《眠猿图》，而眼下这幅《眠猿图》，画功娴熟，笔力雄厚，绝非赝品。如果眼前这幅《眠猿图》是真的，宫里的那幅难道是假的？或者是丁老板夜盗皇宫？

溥仪生气地一摆手，他身后的4名侍卫一拥齐上，将丁老板押下，并找了根绳子将他牢牢捆住。珍玩楼里的伙计以为来了绑匪，一个个抄起家伙就要群殴。小德子一撩衣襟，露出腰带上的大内金牌，细着嗓音嚷道：“朝廷公干，閑杂人等，两厢闪开，违者立斩不饶！”

虽然当时已是北洋政府当权，可是清王朝的余威尚在，珍玩楼中的伙计看到大内金牌，竟真的没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4名大内侍卫将丁老板和《眠猿图》带走了。

宫里太监谁是贼

丁老板被溥仪押回了紫禁城，面对敬事房的刑杖，早吓得瘫倒在地，不等审问，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幅古画确实是宫里的，卖给他画的人竟是宫里的老太监海公公。

海公公是御膳房的副总管，不用多想，这幅《眠猿图》一定是被他盗去的。当侍卫们去抓海公公的时候，海公公已经在自己的房中悬梁自尽了。

侍卫们在海公公的房里一搜，竟发现他床下的木盒子里还藏有两幅窃得的古画。溥仪看着赃物，气得脸色煞白，他怒气冲冲地领人来到皇宫存放瓷器的仓库，命人拆掉仓库门上厚厚的封条，打开大门，进入仓库，一检查里面装宝贝的木箱子，溥仪更是气得直拍桌子。在这座巨大的仓库中，至少有30多个木箱子是空的。

侍卫们环顾仓库四周，发现这座仓库的后窗被人撬开过。紫禁城内，像这样的仓库还有十几座，如果逐一检查下去，还不知道要查出多少宝贝被人盗去了呢！

为了不打草惊蛇，溥仪叫小德子找来大内总管牛公公，由牛公公传话，命宫中所有太监都立刻到太和殿前集合。

半个时辰后，几百名太监黑压压的一片，站在太和殿外，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溥仪见太监们到齐了，满脸愠怒地将手一挥，一伙侍卫便将太监们死死看住，不许他们挪动半步;另一伙侍卫火速赶到太监们住的房子里，逐一检查。一阵翻箱倒柜仔细搜查之后，侍卫们在十几个太监的房中搜出了不少宫中被盗的古玩珍宝。

这些行窃的太监被押到敬事房，严加审问。接下来的调查更令溥仪大吃一惊，毓庆宫盛放宝物的库房门锁已被砸掉，乾清宫的后窗也被撬开。最叫人不敢相信的是，溥仪刚买的大钻石，才放在养心殿3天，竟也遍寻不见。

看来宫中一定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盗窃团伙。为了彻查偷盗案，溥仪一方面差人清点宫中宝物，一方面命令敬事房对那十几名行窃的太监动用大刑，但是无论怎样拷打，这些太监就是咬定牙根，一字不说。

当晚，溥仪倒在龙床上正睡得香，突然被外面一阵嘈杂的“走水（即失火）”呼喊声惊醒。着火的地方是建福宫方向，虽然宫里的太监拼命救火，但毕竟人力有限，无法控制迅速蔓延的火势。如果不是东交民巷意大利公使馆的消防队帮着救火，还不知道这场大火会烧到什么时候。消防队救了一夜，大火终于被扑灭。溥仪来到火灾现场，只见静怡轩、慧曜楼、吉云楼、碧琳馆、妙莲花室、延春阁、积翠亭、广生楼、凝辉楼、香云亭等一大片地方都烧成了焦土，未燃尽的木材黑乎乎的，正冒着一缕缕白烟。

这可是清宫里贮藏珍宝最多的地方，究竟在这一把火里毁掉了多少东西，谁能查清楚？

驱逐宫中全部太监

起火的原因和损失的数目一样，根本无从调查。而盗窃犯故意放火灭迹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没有凭据，着实让溥仪吃了一个哑巴亏。“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几天，养心殿东套院无逸斋又发生了火灾，一团浸过煤油的棉花刚烧着窗户，幸好被值夜的侍卫们及时发现并扑灭了，这一场火灾才得以避免。

养心殿距离溥仪的寝宫很近，溥仪疑心有人要对他下手，便时刻警惕着，夜不能寐。为了能让溥仪睡个安稳觉，后几天晚上，婉容皇后彻夜守着他。看着婉容两只眼睛熬得通红，溥仪觉得这样长久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一天下午，溥仪正在看先祖雍正皇爷的《批谕旨》。看着看着，溥仪突然眼前一亮，他又想起康熙皇爷曾特别说过太监不可信，康熙说：“朕观古来，太监良善者少，要在人主防微杜渐，慎之于始也。”

溥仪决定遵照先祖皇爷的训示行事。经过深思熟虑，他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向身边的小太监套问宫中的情况，另一个是自己去偷听太监们的谈话。

溥仪连问了几个身边的小太监，根本问不出什么结果，他决定采用第二个办法。这天，溥仪躲在东西夹道太监住房的窗外，偷听他们的议论。溥仪不听则已，一听大吃一惊，这帮太监们不仅在背后大讲自己的坏话，竟然还说建福宫的那把火是溥仪自己放的。

溥仪气呼呼地回到养心殿，正琢磨如何惩治这帮胆大妄为的太监，宫中又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有个小太监被人告发了过失，挨了总管的责打，便怀恨在心。一天早晨，这名小太监趁告发人还没起身，一手抓一把石灰，一手握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闯进了告发者的屋子。小太监先把石灰撒在那人的脸上，眯了他的眼睛后，便用刀狠狠地戳那人的脸。幸好有人从这里经过，把行凶的小太监按倒在地，那人被及时送进医院才保住性命。

得知此事后，溥儀惊呆了，他立马想到自己曾责打过很多太监，如果他们怀恨在心，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溥仪越想越怕，疑心病也越来越重，吃饭睡觉都不安稳。为了“防微杜渐，慎之于始”，溥仪决定把太监们全部驱逐出紫禁城。

这天一大早，溥仪便坐上轿子，直奔醇亲王府，找他的亲生父亲载沣。载沣一听溥仪要把全部太监驱逐出紫禁城，立刻表示反对，但溥仪打定了主意驱散太监，无论载沣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载沣打算采用缓兵之计，便说先和内务府的大臣们商量后再做决定，溥仪却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说道：“王爷不答应，我以后就不回宫啦！”

最后，载沣终于屈服了。父子商定，除了太妃身边留一些太监以外，其他太监全部遣散。遣散时，绝对不能给太监们留下抢劫宫廷和再次纵火烧毁紫禁城的时间。

1923年7月15日，也就是火灾后的第18天，紫禁城中的“暴风雨”突然来临。溥仪下旨，驱逐紫禁城中绝大部分太监，废除在中国宫廷中延续几千年的太监制度。

一时间，乾清门外哭声震天。宫中的太监总管们还好一些，因为这些年来，皇帝、嫔妃们给他们的赏赐甚丰，再加上小太监的孝敬，很多太监总管都在北京城中置办了田宅，总算还有个安身之所。可多数太监自小净身进了皇宫，除了伺候主子，根本没有任何养家糊口的手段，驱逐出宫后如何在社会上谋生？一些老太监就更苦了，别说谋生，他们老得连走路都费劲，有些太监不得已竟跳了河。小太监德子做得更干脆，哭号着喊道：“皇上，小德子不走，做鬼我也要伺候您！”说罢，转身一头撞死在乾清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