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皮囊到灵魂的追问

2019-04-23 00:52李开芬
牡丹 2019年9期
关键词:阿太皮囊灵魂

李开芬 ??

蔡崇达的《皮囊》以类似于自传的形式,讲述了童年至青年身边的人物,从倔强的阿太、偏瘫的父亲到身边的阿小、厚朴等,各以血泪向世人展示了皮囊与灵魂的纠葛。本文拟从皮囊对灵魂的折磨、灵魂被皮囊所束缚、皮囊与灵魂的归处三方面来展现作者的追问,以进一步发现作者对生活意义的思索。

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历来是文人的写作主题之一,生命是中西文学中永不褪色的主题,在文学的历史长河中,众多作家对生命诠释有着特有的偏爱。生命的载体就是一具皮囊,也是每一个灵魂所依托的地方。灵与肉相互对峙、彼此分裂的羁绊从古至今,无论中西方都在探索,灵肉一体的归宿,便是生命意义的呈现。作为生命个体,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人对生命意义的诠释的不同。作为年轻的80后作家,蔡崇达书写了新一代作家对生活意义的探寻之旅,从皮囊到灵魂的追问,既是他奋斗发展的价值观的变化与对周遭事物的理解变化,也是他探索生命意义的思索过程。

一、皮囊对灵魂的折磨

《皮囊》的开篇是以阿太的故事开头,也奠定了本书的基调。年少的黑狗达从未看懂这个大字不识的阿太。阿太是外婆的母亲,当外婆突然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表现得异常的平静;阿太手指不小心被切掉,在亲人的慌乱中,她表现得事不关己;为让年幼的舅公学会游泳,几次无情地将他扔进海里,舅公差点被淹死,她也不在乎所有邻居的诋毁。直到阿太离世,作者才明白阿太说的话“肉体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拿来伺候的”。既然肉体不是拿来伺候的,那就不仅仅是皮肉之苦,就像当初阿太摔死那只鸡说的话,“别让这肉体再折磨它的灵魂”。

皮囊对灵魂的折磨没有比残疾来得更直接的。父亲的偏瘫,让他从一家之主的“宝座”上滑落,最终父亲形象崩塌。他从乐观到绝望,从一开始尝试坚强,用拐杖、做运动,到身体不断下坡,大小便失禁,歇斯底里地向家人发泄,最后索性活成一个调皮的孩子。皮囊所折磨的不仅是父亲,让他不能重拾责任与义务,失去自由与尊严,折磨的更是一家人的灵魂。因为父亲的偏瘫,贤惠、乖巧的姐姐失去了爱情,本就弱小的母亲要支撑整个家庭与外界落井下石的陌生人对抗,甚至还要为那代表着对父亲颜面和爱情的房子背负着自私、任性的名声,而“我”也走上了一条早熟的道路。

当然,疾病可以让灵与肉深刻地感知彼此。在重症病房的区域里,每一具皮囊都让病人和家属受到精神的折磨。人与人的关系在这里被重组,反而病人成为小太阳燃烧着本不多的生命力。病人们默默承受着身体的痛楚与死亡气息的威胁。本该享受着青春校园生活的“我”,却以穿越人流作为对生命的感知、充实在医院的时间来抵制悲伤的占领、享受刻意与人疏远的孤独。

二、灵魂被皮囊所束缚

都说这灵魂的载体是皮囊,但不是每一个皮囊能都很好地为灵魂服务,抛开残疾,美丽或丑陋都不一定。如果皮囊束缚了灵魂,那生命之花也将枯萎。说起文展,“我”是饱含崇拜感的,不仅因为他学习成绩好,能看穿“我”因对未来迷茫而封闭自己“生病”的原因,而且在于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降伏了缺陷的孩子”。因为文展是个兔唇。在之后的接触中,确实文展在生活上表现出领袖般的组织能力,受到所有孩子崇拜,在学习中名列前茅,从初中就开始规划着理想的大学,甚至做着一项伟大的事情(整理中国历史大纲)。

从文展的发展轨迹来说,大学生活应该会让他放开拳脚,成就一番事业,但转折点恰恰在大学。从来往的书信当中可以看出,在开学初期,他已受到别人对他外面的恶意攻击,也许是事实,也许是具有生理缺陷人的敏感。终于,他在学校与讥讽他兔唇的人打了一架,并且受到学校批评,后续缓考提前回家。最终,文展想留在城市,再也不愿回来。他再次吞下自己的残疾,变得市侩,成为一个小人物,回到家乡,又远走他乡。因为生理上的缺陷,他利用友谊来锻炼自己的领导能力;他想摆脱家乡,不是因为小地方人的粗俗,而是他对出身的卑微与对出生带残疾的憎恨;对“我”的成功开始逃避、厌恶,发出了“凭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我?”的责问,他的骄傲、自豪、自信在那一刻全部流失,若不是因为皮囊的残缺,想必他将走上更好的道路,却因灵魂受到皮囊的束缚,而茕茕孑立,无处安身。

若说有缺陷的皮囊是对灵魂的束缚,太过美丽依然逃不掉。张美丽是一个小镇姑娘,也是“我们”一群男孩子的性启蒙者。关于她的传说有种种,但妖孽在她美丽的皮囊。她的美丽加上叛逆,成为小镇的反面教材。她私奔不成,好不容易结婚又离婚,离婚后又招摇地回来办起酒楼和娱乐城。关于她的一切,好事者都给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尽管她出钱修缮学校、捐款妈祖庙修建、赞助优等生,她依然得不到小镇以及宗族大佬的认可。一个意外的恶性斗殴事件,让娱乐城和张美丽成为众矢之的,大批小镇居民的围剿、母亲恶毒的咒骂成为压死张美丽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最终撞死在祠堂上。最终,她依然不得善终,葬礼无一人参加,也不能入宗族祠堂,成了孤魂野鬼。这是一个叛逆但勇敢、善良、能干的小镇姑娘,因为她的美丽,她的叛逆与性相关,让她成为小镇封建、盲目思想的刀下魂。一个追寻自由、美的灵魂终被这皮囊所害。

三、皮囊与灵魂的归处

皮囊与灵魂在对峙,也在分裂,它们造成了一个个悲剧。香港阿小闯入了这个小镇,他的一切充满着对未来生活城市香港的崇拜——狂热而又盲目的崇拜。他的来去本是两个时空的一次交汇,却改变了老家阿小的一生。这个小镇里高傲的安静小孩儿,却有着让人佩服的眼界。那种眼界是走向小镇以外的世界,但这个渠道是蹩脚地讨好香港阿小。他喜欢的其实不是香港阿小,而是这个阿小身上的香港味道。在香港阿小离开之后,他固执地模仿香港阿小的发型、在开发区欺负打工仔来展现英雄气概、购买摩托车,努力地成为香港阿小想成为的人,不读书,离家出走,最终因为飙车而导致前额凹陷一块儿,重新过上了蹬自行车的日子而最终成为小镇的渔民。躁动的灵魂差点因皮囊的决裂而最终走向了一条幸福的道路,娶妻生子,简简单单。皮囊与灵魂的归处就是个人找到最合适的方式生活。

“我”看见父亲偏瘫到死亡,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一个在外打拼的工作者。曾经的“我”围绕着父亲的病为中心,扛起了家庭的责任,自以为成功地规划了工作与人生,人生的幸福莫过于让父亲感到幸福,直到父亲去世、人生导师成刚的意外离世,哪怕事业有成、小有名气,在那一刻却迷茫了。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一直逃避在家庭的责任后与工作中,已经忘了怎么去与自己相处、与朋友相处,怎么去回答“生活是什么,怎样享受生活”。父亲的去世,自己回家养病。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家乡,回忆了童年的点点滴滴,哪怕是生病与遇到挫折,都想第一时间回家,再次确认了对故乡的羁绊,经历过生命的荣辱起伏、短暂易逝,“我其实还是没离开过家乡”。回归家乡,让疲惫的皮囊与灵魂找到了归处。就像父母为了让“我”打消对海的渴望,却偏偏不让我接触海,反而激起“我”的好奇而差点溺水。但海是藏不住的,就像有的问题必须回答。就像黑狗达小时候充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面对女友父亲提供的锦绣前程而放弃一路向北,灵魂与皮囊的归处并不是精彩繁华的他乡,而是那个土生土长的故乡。正如李敬泽点评道,“人生或许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携带着一颗心的羁旅”。不安的灵魂折磨着肉体,驱使着走向外在的世界,却最终能找到“和它相处的方式……懂得处理、欣赏各种欲求,各种任性的丑恶与美妙”。

总之,作者笔下对小镇人物的讲述,展现了作者这一代理想蓬勃却无处安放的青年群体形象的描写。他们面对着生活,都有着对美好的向往,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皮囊就像灵魂挣脱不开的现实,灵魂受到折磨也受到束缚,对未来充满着渴望,却不知命运的道路究竟如何行走。作者用众多人物的命运从泼皮无赖到骄傲的天才,无不詮释着灵魂与皮囊的归处就是找到与生活恰当相处的方式,展现着作者对生命意义的思考,那就是懂得享受生活,关爱身边的亲人。

(川南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猜你喜欢
阿太皮囊灵魂
萌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
他有睿智的灵魂 却孤苦修行一生
不告而别
包皮囊内的“战争”
悬崖勒马
有趣的灵魂终将相遇(发刊词)
吾栖之肤
留痕岁月
灵魂树 等
我和白杨花有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