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2019-05-10 00:20鲍安顺
躬耕 2019年3期
关键词:腊味乡愁生活

鲍安顺

畏惧黑暗,留恋黄昏。

多年前听父亲如此说时,是一个腊月黄昏天,虽然寒意料峭,雪在屋顶和远山呈现一片肃穆和宁静。那夕阳,融在寒意里,冷冷地发出光晕,让我想起了西风残照的惨淡,还有暮色残光的清冷。父亲老了,他感叹的是冬天,还是黄昏暮色,也许都有,当时我却没有深究。多年后,我想父亲的畏惧,还有他的留恋,并不是空穴来风,是腊月黄昏里的乡愁与渴望,也是生命暮年的感叹与沉吟。记得那天他还对我说,走过了腊月就到了春天,那时会有晚霞斑斓,那魅丽多姿的暮色就会充满生机。

后来读到一些写黄昏的古诗词,能够与腊月黄昏联系起来的有两句,让我感触良多。

出自北宋林逋写梅的那句“暗香浮动月黄昏”,让我浮想联翩,那山园小梅,是暗香浮动,分明是在写占尽风情的梅花,却不是浓香诱人的腊梅。所幸,梅花与腊梅,虽不同宗,但是也都在腊月里开得暄妍,在众芳摇落时独立黄昏。

另一句“人约黄昏后”,出于欧阳修写元夕节的词。其中描述的幸福美景,是朋友在“花市灯如昼”中流连忘返,当“月上柳梢头”了,才商定来年看灯时“人约黄昏后”。元夕节,是元宵节,虽是新春时光,并非腊月,可是,词中描述的惨淡相约而来年“不见去年人”的“泪满春衫袖”之苦,却让我感知到腊月的清寒之气。那醒目的黄昏两字,留给我的印象是腊月的冷落与寂寞。

在老家古镇,少年时的一个腊月黄昏里,我看见两个让我心动的场景。

在雪地里,在那片钢铁厂的篮球场上,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少女,掠过眼球,像冬天里的一把红色火炬,轻飘飘的,那小姑娘的身影如辉煌的红裙子在跳着芭蕾,幻化成定格在我记忆里的绝妙剪影,在雪光与寒冷的阳光照耀下,那线条模糊,但被我眼睛勾勒出来的美丽倩影是腊月黄昏最美妙的梦。

古镇的卖艺人和生意人,在腊月黄昏时最忙碌。这时的闲人多,为了过年购物的忙人也多,古镇就成了人的海洋。卖腊货与年货的人,跟生意人讨价还价后,就来看看卖艺人表演,他们遛狗、耍猴、玩杂技,虎虎生风,八面玲珑,不断地获得了叫彩声。这个时候,人声鼎沸,空气似乎被点燃了,这是我印象里最热闹的黄昏记忆。

腊月黄昏,我留恋那一抹昏黄的清冷与温馨,并不浪漫,也无诗意。可是,我总觉得有一份期盼,一丝留恋,一点珍惜,聚焦在我灵魂里的,是无限感慨,还有一点一滴回味无穷的生命热情。

从老井到我家茅屋的距离不足百米,少年的目光在这短短的距离中穿梭,似乎看见了腊月走近新年的喜悦与欢乐。

女人们欢天喜地地聚集在老井的周围,有人熟练地剖开鱼肚,有人轻松地杀鸡宰鸭,还有人把准备腌制腊味的猪大腿,或者其他需要清洗的年货拎到井边……她们既说又笑,有人一边清洗还一边哼起小调,也有人一言不发地埋头干活。我看着她们,那些女人手中不停地摆弄着的姿态,让我似乎在欣赏一幅生活悠然的风情画卷,感觉她们脸上的喜悦之情,快乐似水流年。

腊月的老井与家的意义似乎在女人们的生活中变得丰沛起来,从这口千年老井的悠悠时光里寻找腊月的快乐,那是一年内积淀的生命热情,或者说是一年内的生活终于可以马放南山,那种生活的喜悦汇集起了一个兴奋点,那点上跳跃的是日子悠悠荡荡,也是风中的恣意潇洒。我在老井边长大,从青石井台上的苔藓和沧桑中,似乎看见了家园千年的喜悦乐此不疲,我们祖祖辈辈的欢乐,依稀跟随着女人们在井边晃动的影子扑朔迷离。

井在南面,我家在北面,山岗横在了南北方向的视线里。我爬上山岗的那个巨石上,从高处向下张望,可以看见一片绵延的茅屋间,散落着几座青瓦白墙的老屋,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牌坊立在井的西南方。我看见女人们手中的水花潮涨潮落,阳光从牌坊斜射下来,优美而舒展,宁静中透出安详。在山岗上看我家茅屋与老井的距离短了许多,那些女人们的影子从各家各户抵达井台,又从井台回归各家各户。她們手中提着的东西像战利品,又像丰收的喜悦,她们轻盈的脚步踩着歌声,那些腊月的时光仿佛水里招摇的水草,向我的目光渗滤过来。

从井台抵达我家茅屋,其实是一条窄窄的石板小路。如果在腊月,小路两旁晾晒的不只是腊味,还有洗涤后挂在竹竿上的衣裳和被服,一只猫和两条狗从小路上悠荡着走过,它们像小路上游动的句点和逗号,更像五线谱上的蝌蚪在那儿音乐一般流淌着,它们的悠闲与快乐,那般逼真,又是那么无忧无虑。这时,我感觉腊月是平静无声的,它犹如平静的生活在无意间流淌,又风情如画地舒展开来,贴近了我的心灵,也贴近了我张望目光中的精彩与快乐。

腊月的茅屋是一个起点,而井台是一个终点,在起点与终点之间架设起来的是迎接新年的腊味、年货和年意,还有辛勤女人们用手掌和身影支撑开来的生活画卷,那是腊月丰富生活的梦在轻盈舒展,也是欣喜日子的快乐在从容游动,还可以这样说,在茅屋与老井之间,可以寻找到我少年时光在腊月里全部的生活情趣,那是我生命里寻寻觅觅的幼稚渴望,也是我眺望心灵燃烧的惊喜与快乐。

多年之后,依然能够清晰地回忆那个老井、茅屋和腊月,可是所有吃的东西已变得淡然无味了,那些腊月的往事挂在风中,沉在暖阳里,像那些女人们手中摆弄的年货,虽然没有煮熟,可是香气扑鼻的诱惑,早已经弥漫了整个热气腾腾的腊月。

腊月是一个弥香的日子,腌制的腊味晾晒在阳光下散发出扑鼻香味,空气中荡漾着一种节庆将至的浓情与喜悦,就连孩子们放爆竹、点烟火弥散的硝烟也芳香四溢,在鼻子中回旋荡漾,渗透到肺腑里。而我想,在腊月里最弥香的还是人情味,邻居串门时问长问短,亲戚送节时问寒问暖,在腊月表达出来的丰富情感里,一个个的问候中弥散着浓郁的生活芳香。

腊味是目光中的一束束乡情,挂在乡间小院的树梢上,或者农家小屋向阳的屋檐下,以及城市阳台上……一块块悬挂的腊味,在阳光下随风摇晃,煞是可爱。为此有人说,腊味是目光中的香韵,是风中的宠儿,是冬日暖阳里的风俗精灵。

挂在腊月里的腊味,有腊鸡、腊鸭、腊鱼、腊肉、腊肠、腊羊腿,蔚为壮观,風情如画。“北风起,腊味香”,这是中国年俗的景观,也是中国人千年承袭的庞大阵势,弥漫着年的气息,洋溢着中国传统生活的朴素与悠然。纯美的腊味,当我们闻它摸它时,觉察到一股油质感中的色泽光润,极具弹性的细腻肉质,让你想象着它是一种天然纯成的尤物。

对腊味美好的感觉也在舌尖上,滋润爽口,让人吃了还想吃,一口口像在心尖上翻腾美味,那由舌尖传达到味蕾上的幽香,分明是生活至高的礼遇,也是生命的愉悦与怡然。我喜欢吃腊香肠,是因为当年母亲所制的那种口味,依然那么充满诱惑。我也喜欢吃乡间制造的腊肉,最好是一层肥夹着一层瘦的肉,肉质明晃而金黄,散发着的馨香,渗透到我的五脏六腑。还有腊鱼的鲜香,腊鸭的油润,腊鸡的筋道,腊猪头儿更是可口无比。

腊味早就悬挂在生活中了,因为早在《周易》中就记载朝廷有专管臣民纳贡肉脯的机构和官吏。那时的民间,学生用成束干肉赠给老师作为学费或聘礼。而在我记忆中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每家一年只杀一次猪,除过年消耗和馈赠亲友之外,大部分的猪肉都要制成腊肉,成为一家人一年里细水长流的美味佳肴。有一年夏天在大山深处的一户农家,我吃到鲜美无比的腊肉时想,腊肉是阳春白雪的高雅餐食,也是下里巴人的生活礼遇和天赐恩宠。

“冬腊风腌,蓄以御冬”,腊味是一种安详的希望与渴望,悬挂在中国人的心尖上,构成似水流年的风景画。腊味飘香起来,那一盘肥肥的腊肉,在母亲手底翻弄着蒸成香气四溢的美味。在我脑海中,腊味像渐行渐远的歌声,缥缈而亲近。对腊味的情结,在我饮食习惯里烙下季节风铃般的痕迹,在温馨岁月弥散眷恋之情,在味蕾和心尖上生根开花,油然而成一种生活中洋溢的滋润、丰盈与殷实。为此我想,腊味是岁月之剑刻在冬季里的浓酽、香甜和喜悦!它是一首诗,渗透到中国人的骨子里;它是一幅画,挂成浑然天成的生活情趣;它是一种风俗文化,辉映于老屋和院落,像明灯一样色彩斑斓而又朴实无华。

记得儿时老家庭院里的竹竿上挂着香肠和腊鱼,诱惑着院落里的邻家花猫,在院墙上跳进跳出,在平地上翻滚乱窜,它对腊味“咪咪”地叫着,每次跃身而起却总也够不着腊味。花猫在叫,而我在笑,多年后仍然清晰记得那个腊月时光的悠闲与快乐,想象着那只馋猫就像自己,在腊味飘香中失态着,又在疯狂地寻找——那是一种生活的景致,也是腊味的魅力吸引着的生命状态。

腊月是有味道的,首先是美食流连的韵味深长,那种舌尖上的精彩与丰富,弥漫在空气中,抵达年关风情,充盈生活的喜悦,洋溢着千家万户的幸福与满足。

记得小时候的老家腊月,家家户户都有让人馋得直流口水的美食手艺,把腊月时光烘托得令人神往,比如蒸煮的米糕、烧烤的羊肉、油炸的食物、煎炒的香肠……腊月的味道喷香可口,散发着生活的芬芳,尝上一口,美妙无穷,让生存的情趣荡漾起来,即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那种味觉上的幸福感觉流淌起来,让我们满嘴流油,胃蕾舒畅,吃得肚肠浑圆而且喜气洋洋。

还有可以品尝出锅的熏鱼,享受腊肉、腊鸡、腊鸭、腊鹅……那些鱼肉的腌制物高挂在阳台上,或者挂在阳光下的树梢上,日子便像春天的花朵一样欣然绽放,带着腊味中永不褪色的记忆芳香,就像永远忙碌的母亲,她在太阳下踮脚挂晒所有的腊味,母亲腌制的鱼肉弥散着淡淡的肉香味,那种腊月里的幸福似乎也在空气中荡漾起来,柔软中弥散芬芳。

腊月的味道是一种年俗风情,它以年的名义呈现出丰富的意味,在许多腊月的民事里,腊月是一个盛开民俗的月份——民俗抵达千家万户,也穿越千山万水,将中国最珍贵的节气揉合成生活的绮丽风光。比如赶制新衣、打扫庭院、回乡探亲、祭祀先祖、爆竹迎春、喜贴春联……还有腊八吃奶奶包的素饺,喝母亲精心熬制的八宝粥,那掺杂着五谷的喜悦是粥香怡心的亲情,让我们品茗生活的红火,体会岁月燃烧的希望。

腊月的味道更是一种亲情暖意。在外漂泊的游子远眺故乡腊月的风景,村头老槐树下的白发老母亲,拄着拐杖迎接回乡探亲的子孙儿女。多情的女人痴痴地朝窗外张望在外一年艰辛务工的丈夫,希望他返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际。腊月里的伫望是亲情融融的味道,它在亲人归来之后,兄弟姐妹其乐融融,围着炉火的笑声泛起阵阵涟漪的热闹,往日咸涩的泪水悄然消逝,腊月的时光让人心跳,也让人心驰神往,天伦之乐让凛冽的寒冬增添暖色,使游荡的心灵得到如春的慰藉。

在腊月,我想象着一列一列火车的轰鸣声中,离乡人一步一步接近了回归的家园,想象飞鸟归巢,野花在风中舞蹈,想象虚掩柴门里透出的火光。腊月是季节悠悠的步伐,也是情感堆积发酵的温床,更是故乡燃烧的希望,往事如烟,当除夕夜鞭炮齐鸣的时候,这是腊月辉煌诗意的高潮,让腊月的味道鲜花般绽放。

腊月的味道是一种文化芬芳。比如是“中国红”的引人入胜,那红彩绸的欣喜,红鞭炮的热闹,红灯笼的吉祥,红福字的安详,红春联的大吉大利……即使我们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高楼里,我们的内心仍然体会着腊月尘烟中的安闲与喜庆,体验到亲情远隔千山万水的珍贵与温暖。

腊月是故乡的味道,是一坛久泡香脆的盐白菜,是挂满房梁屋檐的猪腿、肥鹅、香肠、鲤鱼、红辣椒……腊月羞红的往事融进我们骨髓中,它的本质是欣喜快乐,召唤丰衣足食,渴望温暖春阳,无论在沃野乡村,还是在城市人流,像一幅幅风俗画,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腊月的味道是熏醉中的沉醉,像坛香醇延绵的老酒,像北方的红肚兜里显出的热情,像热腾腾的粉蒸肉、回锅肉、血旺汤,像母亲坐在灶屋里的矮凳上不停地往灶膛里添燃的火光,映红了母亲的容颜,也映红了我们的腊月生活。

腊月是有灵魂的,它像影子在四季辗转的年轮中循环往复,悄然而至。

腊月,拥有着太多的故事归于心灵,在簌风中打鸣,在阳光游移中弥散着迷蒙的晶莹与灿烂,在天寒地冻中赋予生命神奇的底色,在千姿百态的世事沧桑中绽放出嫣然的笑脸。其实,腊月的灵魂,仿佛黄昏村口的一棵古槐树,伴着乡情,偎着乡恋,依着乡愁,在余辉照耀的昏黄中让人触景生情,也让人在清冷寒意中,觉察到时光荏苒的心灵寄托。

也许,腊月乡村里的狗吠声四起,灶膛内的炭火更加扑朔迷离,还有勤劳的女人们,身影婆娑起舞,陀螺般旋转的影子在老屋的土墙上不停地打转。腊月黄昏是悠闲的,男女老幼聚集在古槐树下,老人们散淡聊天,孩子们欢呼雀跃,羞涩的村姑怯生生地眺望远方……他们都是在村口等待着亲人或郎君们匆匆归来。也许,腊月里的雪花飘了起来,腊味更浓中的古槐树,隐约在召唤着远方的游子,让他们眺望的目光得以慰藉,也让他们回归港湾的灵魂,挟持着回家过年的渴望,燃烧起来。其实,古槐树是乡情的浓郁,让沾满相思的时光拉长了心弦的张力,触及到游子的灵魂深处,浸染着他们归来时的鞍马劳顿。

腊月的思念是精致的,有冷艳的风俗美,有朴素的尘世雅,有淡然的生活香。腊月的灵魂,包含着浓郁的乡恋情愫,携带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搅得日子意味深长,让人心神不宁,也让人归心似箭,穿越千山万水的魂牵梦绕,那般真真切切。其实,腊月的忙碌是红火的,也是喜悦的,它把女人点起的熊熊炉火,托举起年味烹浓的幸福,酿造出温暖情调的风俗画卷。

腊月是甘甜的,也是清香,早已融入到我们的血脉,浸入到我们的骨髓,让我们的目光充满希望——我们因此拥有了心灵的高度,贴近了身体的温暖,放飞着生活的热情,荡漾起日子的喜悦,我们在燃烧的腊月风情中看见了生活的美丽光环,托举着思想和文化的温馨与浪漫。

童年记忆里大雪纷飞的腊月,那是极尽奢华的悠闲日子。

老人们在屋子里,围着燃烧着的一盆旺盛炭火,说古品今,喜乐融融。青壮年人,这时也是最闲的,他们懒洋洋地斜倚在床上逗着孩子们玩耍,或者聚在一张桌子上打牌、喝酒,一个个歇斯底里地吵闹着,弄得整个屋子里沸沸扬扬。女主人不能闲着,家务活忙个不停,还被老少爷们吆喝来吆喝去,身影在堂屋里马不停蹄地穿梭着。小孩子们,蜷在被窝里,总是不肯出来,让阿妈将热饭香茶端着喂他们一口口吃下,然后兄弟姐妹们又在被窝里打闹起来……腊月飞雪的日子,屋子里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充满喜悦,像燃烧的炉火弥漫暖意,而那屋外白色清冷的世界,已经被人们淡忘得无影无踪。

其实,人在野外,腊月的雪,就是一道视觉盛宴。记忆里故乡江南的腊月寒冬,天空纷飞的大雪席卷而来,整个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童话般地呈现出来,雪花犹如浪漫飘浮的音符,远山突现出神秘的身影,还有湖水冰封,江流那么浩浩荡荡。寒冬腊月,鹅毛大雪,感觉天地焕然一新,生命也似乎跟着那种千里冰封的浩蕩苍茫,在无边无际的眺望中,让心灵充满了期待。腊月雪恋,这是人之常情,说下就下的腊月雪,纷扬中飘飘洒洒,柔软无声里显得那么婀娜多姿,在天寒地冻之间,心灵特别纯净,整个世界纤尘不染,透明的空气让人仿佛从厚厚的雪被子里钻了出来,呼吸着自然风光里的迷人、清冷与高寒。

在腊月飞雪的日子里,我曾去过一个雪乡,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高山村庄,不到百米的街道两侧,木屋井然有序,家家户户的房檐上或大门前,悬挂着火红的灯笼,高音喇叭里传出来的音乐声,让人感到轻松欢快,煞是好听。道路两旁的木房子,不是饭店,就是旅店、商店、剧场,简直是热闹非凡的商业闹市。在雪乡,可以看见狗拉爬犁,旁若无人地穿梭在街市中央,那漂亮的狗踏得满地雪水飞溅,煞是可爱,却又让人产生怜悯之情,雪乡的狗成了为人挣钱的工具,也成为雪域风光的一道风景线。还有喜人的冻梨和冻得晶莹发亮的红柿子,码在商店的货架上,那么光鲜诱人。一位大叔,身穿皮袄,头戴狗皮帽子,他在大声地吆喝着卖烤熟了的地瓜、土豆,还有正宗的马迭尔冰棍。雪乡厚厚的白雪,在房檐上层层相叠,也在远山一片苍茫,成为视角惊喜的高山奇观。在夜晚,街道两旁的红灯笼点亮了,在白雪与木屋悄然相映中,感觉亦幻亦真,喜气扑面而来,肃然生机中的雪乡世界,富有情调,燃烧诗意,飞扬起无边无际的柔美与柔情。

故乡也有句谚语,江南三足雪,米道十丰年;腊月好大雪,铺天盖地丰年来。腊月的雪是诗性的,也是人性的,它在目光里升腾起来,也在生命与生活中飞翔起来。

腊月是一缕乡愁,一进腊月,年味渐浓。

如果人在异乡,归家的渴望让心灵早就踏上了遥远的征程,虽然天南海北,相隔千里迢迢,他们心系浓浓的亲情,如云般升浮的乡情芦花般在眉头摇曳起来。漂泊在外的感伤,让一颗颗弥漫乡愁的心日夜升腾,遥想家园温馨的往事,那种挥之不去的思念不绝如缕,魂牵梦萦的是两鬓斑白的双亲,朝思暮想的是笑逐颜开的兄妹,翘首期盼的是幸福温情的家园。

腊月如歌,步履匆匆,游子们扛着大包小包纷纷走向机场、车站,或者开着小车、摩托,他们星夜兼程,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那是乡愁起伏的海浪,那是乡愁汹涌的诗意,那是乡愁翻卷的风情,那是乡愁激荡的人文风范。

腊月是回家过年的时光,腊月是避风归港的佳期,腊月是天伦团聚的预约,腊月是炊烟袅袅的升腾,吃着弥漫乡情的年夜饭,听着母亲的千般叮咛、万种嘱咐,感觉到腊月让乡愁贴近乡魂,也让往日的艰辛与委屈烟消云散。腊月真是太美好了,它让生活的意味化成了似水流年的梦幻,也让生存的意蕴化成了刻骨铭心的回味与惊喜。

腊月是思念的泪花,腊月是疲惫归乡的身影,腊月是红烧全鱼的鲜香,腊月是炒年糕中寓意步步高升的生活期待,也是四喜肉丸中传达出来喜乐融融的生命祝福。

腊月怀揣着融融的亲情鼓荡起春潮气息,弥漫着浓浓的喜悦挟持天地复苏的生机勃勃,浸润着深深的祝福呼唤落地生根的时光沧桑,它像苍天大树,在绵延万古的永恒中不会老去,长成了华夏生命传唱不绝的经典歌谣,也长成炎黄子孙博大无边的生存魅力与参天风情。

腊月是一缕乡愁,它仿佛村口古树上挂着的那只大钟敲响了悦耳的清音,它是雪花飘摇中家园的风景,是冻结湖水的熟悉风光,是银色苍茫森林的一望无际,是炊烟袅袅里升腾的故园深情。

腊月让人情传递温馨,心灵驱挡寒意。许多游子的目光中,归程的终点是一个家,团聚的方向是一个爱,喜悦的心境是一个情,无数张的笑脸犹如绽放的花蕊,年味的芬芳遍地,洒满了沁人心脾的暖情暖意。

藏在心灵中的腊月是一种大乡愁,饱含童年的想念,荡漾市井的生活,洋溢家乡的味道,弥漫乡土菜肴里的美好感受……置身东西南北,行走天涯海角,腊月的乡愁根植在中华美学人文的气象中。乡愁既是一种归家后的喜乐与幸福,也是回不去家乡的游子们翘首以盼的伤感与渴望。那种犹如生命之树萌发新绿的奇异感觉与神奇力量,长成了我们心灵的庄稼,像年夜饭一样弥漫民俗风情,像流水席一样大宴宾朋,让我们在回归古老传统的时候,把我们的心灵带向了喜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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