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之恋

2019-05-29 02:25卿晨
饮食科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涩味卖相绿叶菜

文 / 卿晨

中西文化中,菠菜有些特别,属于小朋友极厌弃而家长却认为极有益于健康成长的食物。双方各执己见,各有理由。小朋友几乎都不喜欢绿叶菜,菠菜还带一股子涩味,基本是拉入“黑名单”;全世界的家长,似乎都以让小朋友爱上绿叶菜为己任,更何况菠菜还是超高铁含量的蔬菜代表。后来有证据说菠菜的超高铁含量来自某科学家的测量错误,点错了小数点,所以传说中的铁含量为实际的十倍。倒是菠菜的草酸含量出众,以致有股特别的涩味——在众多不明所以的民众眼里,这是超高铁含量的象征。

但似乎所有成年人都对这一事实选择了视而不见,或听而不闻,异口同声地“以讹传讹”。当然这“讹”源远流长,美国人不惜拍“大力水手”系列卡通片,以骗取小朋友对菠菜的爱——一个眼睛大得要冲破眼眶的小个子水手,脑力、智力平平,还没念过什么书,偏要带着娇滴滴的女友环航世界。他只要吃下一罐菠菜,立刻力大无比,灵感泉涌,打得了情敌,帮警察破得了疑案,甚至能随手造出飞船,用菠菜当燃料。

中国人当然要诗意得多。在中国民间,菠菜一直有“红嘴绿鹦鹉”的美名。

是的,回想起来,当初我可能就是被“红嘴绿鹦鹉”迷惑了。我生在成都,一年四季轮回的奇蔬异菜,菠菜实在排不上号;成都人愿意吃的,只有冬天的“趴地菠菜”这一种。成都话中“趴”是紧贴的意思,顾名思义,茎叶是横向放射状生长,紧贴地面,收获时需要用小刀连根挑出。这种菠菜格外肥嫩,符合成都人对食物肥美的执着追求。

幼时我的关注点在它的根。因为贴着地生长,根上裹的泥似乎格外厚,然而洗净后,就会露出妖娆的粉红。这个过程对于彼时见识贫乏的小孩子来说,似乎有点魔幻色彩。叶子当然也洗净了,水灵灵地生青碧绿,相互映衬,格外好看,姥姥说:“菠菜的别名是‘红嘴绿鹦鹉’,形象吧?”

自此“红嘴绿鹦鹉”深入我的心底,对菠菜爱得一发不可收。对于菠菜,我通常的食用方式是整棵烹煮,每一棵快咬完的时候,那“红嘴”的一点甜就成了意料中的意外惊喜。对我而言,这成了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

北京的冬天,一丝绿意也寻不到,这是南方来的大学同学以为的恨事。要到大约四月底五月初,大捆的菠菜突然上市,是长茎的品种,在成都几乎没人吃,当年售价一分钱一捆,低到不能再低。老师们兴致好的时候,会带我们去菜场搬几大捆回来,分给生物学习小组喂兔子。

这成捆的菠菜当然是给人吃的。在吃食问题上,成都人总是对域外人士充满极其复杂的情感。但经历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恨绿”,那条淡薄的绿,足以让人两眼放光。味道极好,极嫩。这嫩不是肥嫩,是很纤弱的嫩,完全没有想象中纤维塞进牙缝的状况。

诸多文字作品当中还提到这种菠菜晒成菠菜干,存到冬天泡开了能包饺子。我心向往之,却一直没有下决心做一次,算是未竟的梦想之一。

美国的菠菜又是另一种。超市里有售袋装叶片,椭圆形,带细的茎,这是美国人做蔬菜沙拉的主力之一,“新奥尔良”沙拉吧里堆着的就是。可这种菠菜的风险也最大,时不时闹一次沙门氏菌超标。十多年前,当时已是前总统的克林顿也中过一次毒。

所以不少美国妈妈还是选择把菠菜做熟。美国朋友的夫人说,她童年时最爱奶酪炒菠菜,虽然是一堆糊糊,暗绿暗黄混合的杂色,卖相极不佳,但尝过之后就知道味道是与其卖相成反比的。

菠菜真成罕物,是在加勒比。加勒比被誉“人间天堂”,却独缺绿叶菜,原因无他,太难种活。缺乏蔬菜的滋润,人就像海边沙滩上的鱼干。故而那年春节前夕,某侨界人士在自家开的餐厅请吃火锅,桌上赫然有一小篮菠菜,青翠欲滴,顿时惊了众人眼。他介绍说自己立志要试种一些绿叶菜,这便是成果,“艰苦卓绝”地奋斗了三个月,只收获一小篮,都在这里了。

话里的口气是多重的,既慷慨得肉痛,又十分自得。

猜你喜欢
涩味卖相绿叶菜
卖相
卖相
吃绿叶菜也能补钙?
经济学家买梨
夏日
吃绿叶菜也能补钙?
综述柿子采后脱涩方法要点
经济学家买梨
基于动物偏好指数与电子舌评价关联的中药涩味整体量化表征方法研究
吃核桃别去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