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施特劳斯《最后四首歌曲》创作风格及演唱特点之初探

2019-06-11 19:04刘冰
北方音乐 2019年1期
关键词:施特劳斯创作风格

刘冰

【摘要】理查·施特劳斯(Richard Strauss,1864—1949)是欧洲浪漫主义晚期德、奥艺术歌曲最具代表性的作曲家之一。在他一生音乐创作的生涯中,艺术歌曲占有重要比重。本文以理查·施特劳斯晚期的收官之作——《最后四首歌曲》创作特点和演唱风格加以论述,详实的论述了《最后四首歌曲》的重要价值。

【关键词】理查.施特劳斯;最后四首歌曲 ;创作风格;演唱特点

【中图分类号】J616                             【文獻标识码】A

理查·施特劳斯作为浪漫派晚期德国重要的艺术歌曲作曲家之一,除了交响诗、歌剧、室内乐等,他一生还写有200多首艺术歌曲。这些歌曲有钢琴伴奏也有管弦乐队伴奏,旋律常常是短小的动机,和声新颖,强调歌曲与伴奏的融合。

在他众多歌曲中,《最后四首歌曲》如“天鹅之歌”般完美收官,总结了这位音乐巨匠全部音乐创作的灵魂所在。这四首歌曲分别是《春天》《九月》《去睡眠》和《在晚霞中》,其中前三首是根据赫塞(Herman Hesse)的诗谱成,第四首是以艾辛多夫(Toseph von Eichendorff)的诗谱写的。整部作品创作与1948年,并于1950年5月2日,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弗拉克斯塔特(Kristen Flagstad)首演于伦敦的皇家亚波特音乐厅,弗特凡格勒(Wilhelm Furtw?ngler)指挥爱乐管弦乐团。在完成这部为女高音独唱与大型编制的管弦乐队写成的作品一年后,理查.施特劳斯便撒手离世。不难看出,在这部巨作中融入精炼了这位音乐巨匠将一生的音乐创作精髓,整部作品流露出作曲家对自己一生的回忆、对人生的思考、对自然的博爱和对死亡的预示,这种感情不单是停留在音符上,而用哲理性的音语言为听众加以展现。因此,聆听到这些乐曲,都不禁会感受到一种强烈而深刻的震撼与感动。

一、《春天》的创作风格

《春天》完成于1948年6月20日。作曲家在1948年入住蒙杜尔的帕勒斯旅店时,有一位音乐爱好者送给他一本赫塞的诗集,理查.施特劳斯阅读后决定从中选出了三首诗篇进行创作。在这首诗文中流露出深厚的抒情韵味,充满了对春天的喜悦与惊奇。作曲家用丰富的和声色彩描绘着万物复苏的场面,全曲在管弦乐队的映衬下,恢弘大气,但隐约间似乎又让人联想到秋天的场面。

歌曲以小快板Allegretto、6/8拍子开始,歌词由三段组成,全曲根据歌词的进行以通谱歌的形式写成。全曲没有用调号,而是采用临时升降记号,营造出来类似“无调性”的效果。前奏即出现了大量的变化音,频繁转调,这也是理查.施特劳斯晚年喜欢使用创作手法,在歌曲的前奏即展现示了主题(例1)。

声乐部分以低沉厚重的调子唱出,如从冬眠中刚刚苏醒。但随着调性的转变随即便走向明朗,声乐的音域也从低声区很快转到了高声区,预示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正如歌词中所唱道的“在幽暗的地穴里,我长久的梦见树和蓝色的天空……”

在声乐旋律中经常会出现一字多音的柔美对应,旋律线条悠长连贯。管弦乐队中的木管也频繁使用震音来模仿鸟鸣的音响,描绘春的气息。如17-21小节中(例2),与声乐部分的众多三连音对应的只要一个词“Vogelsang”,而长笛则有多处用tr震音吹奏,模仿小鸟的歌唱,令人不禁感叹这位高龄老人对自然的热爱和对生命的感悟。

二、《九月》的创作风格

这首歌献给捷克的女高音歌唱家玛丽亚.耶莉扎(Maria Jeritza)夫妇。歌曲创作于1948年9月20日,在整首歌曲充斥着了烦恼、忧郁的氛围。全曲采用行板Andante,以D大调开始,6/8拍。乐曲的开始由小提琴和木管声部缓缓奏出全曲的第一个主题材料(例3),如秋天一般迈着稳重脚步向听众缓缓展开。

到14小节处又出现了一个重要主题2(例4),这是一个全新的主题,由一个四分音符和均分的十六分音符组成。主题2在声乐和管弦乐部分通过不断的调性转换反复出现,与主题1相互交织,如秋日午后悠闲的吟唱般,描绘出理查.施特劳斯与妻子晚年惬意的田园生活,温馨又不急不缓。作曲家似乎对主题2特别偏爱,这一主题与《去睡眠》中的主题2也十分相似。

在28-36小节,第二主题在歌曲中反复出现,与第一主题相互辉映融合在一起,展现在声乐部分。而管弦乐队也奏出相同的主题材料,与声乐部分相互交织,为声乐部分描绘出了一个秋日大地金黄、硕果累累的画面。管弦乐队在结尾中圆号的音响,如同黄昏中呼唤鸟儿归巢的号角,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去睡眠》的创作风格

这首歌曲创作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似乎受到了战争影响,悲伤而又疲惫的心境贯穿于整首歌曲当中,阴郁暗沉的基调使人略感压抑,而全曲所强调的进入梦乡更展现出这种无处可走的困窘心境。与诗人的伤感产生了共鸣的理查.施特劳斯已经预感到死亡。全曲笼罩在一种困倦、渴望入睡眠的意境中,是他晚期作品中少有的和谐、稳定的和声写作。歌曲于1948年7月18日在瑞士的庞特雷吉纳完成。

歌曲采用行板Andante,4/8拍,以f小调开始,后半部分转成了降D大调。前奏以弦乐的低音部厚重的奏出,并以模进手法由低音区过渡到高音区,奏出歌曲的中心主题1(例5)。随后声乐部分加入,带着些许倦意慵懒的唱出“白昼已使我疲倦,我渴望像一个疲惫的孩子那样受到星夜亲切友爱的接待……”。

在低沉舒缓的弦乐伴奏下,声乐的开始部分也是以核心主题变奏的方式出现。这个核心主题贯穿全曲,并在多次以变奏形式再现并加以发展,如歌曲中第二段的38-41小节、42-45中,多次再现了这个主题。

24-37小节的大段间奏以弦乐为主体,音乐旋律平稳,由f小调转到了bD大调。小提琴的独奏展现了的清新旋律,似乎预示着希望。主题1以变奏的形式出现,在32小节又加入一个新的主题2(例6),是由一个十六分音符的三连音节奏型组成,并采用模进的方法不断前行。理查.施特劳斯尤其钟爱以小提琴独奏来营造歌曲的宁静效果,这不仅使我们想起了歌曲《明晨》中小提琴的独奏部分,如同天堂传来的天籁之音,恬静而安详。在这首歌曲的32-35小节(例6),我们再度聆听到熟悉的小提琴,优美又些许慵懒的奏出主题。

间奏后声乐部分以细腻的情感唱出第三节歌词,声乐旋律在这一段一直停留在高声曲的音域,用连贯的长线条和弱音的力度吟唱着秋日的收获景象,尤其是结尾的高音展示着这种辉煌,最后全曲在安宁的氛围中结束在bD大调上。

四、《在晚霞中》的创作风格

在四首歌曲中,《在晚霞中》是最早创作的歌曲,它完成于1948年5月6日。或许是艾辛多夫诗歌中的文字触动了作曲家对人生哲理的思索与感悟,在相隔数年后,理查.施特勞斯再度运用大编制的管弦乐队创作声乐曲。这首曲呈献给艾伦斯特.洛特(Ernst Roth)。

乐曲以行板Andante,bE大调,4/4拍开始。最初整个乐队奏出富于华丽的前奏,旋律华丽而富于激情,但随着歌声的加入很快变转入安静。柔美的女高音带着对夕阳的赞颂缓缓加入,小提琴的独奏声部时隐时现,长笛颤音仿佛如云雀的召唤。这首歌曲的伴奏中,也融入了歌剧《黛娜之爱》曾经出现的主题(例7)。

随着音乐的不断前行淡淡的伤感弥漫开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40-43小节,又听到了熟悉的木管颤音,与《春天》中来描绘鸟儿的动机相互辉映。而随后的44-45的小提琴的独奏部分,又让人想起《去睡眠》中的间奏部分,很好的总结归纳了前几首歌曲的创作理念。人生最后的归属是与大自然协和的融为一体,最终走向生命的终点。伴随乐曲的进行,速度逐渐缓舒缓放慢,由管弦乐队呈示出尾声,圆号声部奏出了交响诗《死与净化》中的主题(例8),预示着死亡,最后全曲以结束在bE大调。

在创作这首歌曲时,理查.施特劳斯也加入了自己对死亡的预感。他在弥留之际对他的女儿讲道:“我不怕死,哈特曼知道该做什么,我现在可以把自己的经历完整的写成音乐,在六十年前我就写出来了,和《死与净化》里完全一样。”歌词最后“Is dies etwa der Tod?(难道这就是死亡?)”,理查.施特劳斯为似乎感觉到黄昏将近,将艾辛多夫的诗中是das改变成dise(例9)。乐队再度用弦乐再现了歌曲前奏的主题材料,只是这次由低声部缓慢奏出,完全没有前奏的辉煌与灿烂,在晚霞的余辉下徐徐落幕。

五、整部作品的演唱特点

理查·施特劳斯的《最后四首歌曲》作为一部大型的声乐套曲,对演唱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首先,歌曲音域跨度大将近两个八度的音域,而且旋律线条悠长舒缓,大段的长乐句对歌唱呼吸的控制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春天》这首歌曲也是《最后四首歌曲》中音域中跨度最大的一首,音乐跨度从c1-b2,而且在歌曲中有大段的高音区持续保持乐句,如16-21、38-43、56-66小节等(例10),又如《去睡眠》中42-52、53-60小节等(例11),都需要演唱者能游刃有余在高、中、低声区间快速转换并保持音乐线条的连贯。歌曲中大跨度音程跳进则需要强有力的呼吸支持和放松的歌唱状态方能够胜任。另外两首歌曲《九月》《在晚霞中》中,虽然音域上并没有高声区的音,但宽广抒情的长乐句,需要连贯的歌唱呼吸能力,很好的控制音量和音色。如歌曲《九月》中40-44、49-57小节(例12)等等。乐句中的半音级进上行,需要呼吸强有力的支持,以保证乐句的连贯和稳定性,高位置的共鸣和放松的歌唱状态也是不可或缺的,稳定歌唱腔体能够保持声音线条一直向前积极流动,在呼吸的带动下既不僵硬,又具有穿透力,使声音在很小的音量下,仍然能够源源不断地传递出去。

其次,《最后四首歌曲》是为女高音与管弦乐队创作声乐套曲,理查.施特劳斯不仅用管弦乐队的戏剧性张力描绘出春天万物复苏的景象,晚霞中落日的辉煌;又巧妙的运用独奏小提琴那恬静、安宁的音色和木管的震音烘托出室内乐般的宁静的气氛。但是作曲家最后还是将整部套曲定义为艺术歌曲,鉴于艺术歌曲与歌剧本质的不同,在诠释这组歌曲时,要把握好音色和音量的运用,并不能一味追求大幅度的戏剧性激情和音响效果。在共鸣的使用上以头声为主,以清晰的咬字、变换的音色、细腻的语调作为艺术歌曲演唱的标准,这也是管弦乐队伴奏的艺术歌曲和歌剧咏叹调的本质区别。

另一方面,艺术歌曲是诗歌与音乐的完美结合,对歌词的正确理解是必不可少的。《最后四首歌曲》采用的是三首赫塞的诗和一首艾辛多夫的诗篇。诗中描绘的情景触动作曲家的内心情感,正如他和保丽妮幸福美满的一生写照。在晚年回顾自己的一生,没有什么比用音乐的笔触来记录他们携手共渡美好岁月更好的方法了。所以演唱者首先要了解赫塞和艾辛多夫的诗歌风格和时代背景,正是这些共通的思想感受才能够激发这位音乐巨匠的创作灵感。 如在《去睡眠中》中,诗人疲惫身心与预感到死亡来临的理查.施特劳斯的情感共鸣,无疑是作曲家创作这首歌曲出发点。《在晚霞中》中最后一句“ist diese etwa der Tod”,作曲家特别把das改成了diese,这个词就显得尤为重要,正如他对死亡的预测一样,那并不是终点,而是生命的净化。在演唱这个乐句的时候,可以用半声的音色,表现诗词中描绘的困顿的心态。总体来看,要想很好的诠释这部套曲,演唱者的歌唱技巧、文学修养、音乐理解力是必要的保证。

六、结语

理查.施特劳斯歌曲继承了德国艺术歌曲的传统,他的创作渊源于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甚至于延伸到沃尔夫、玛勒,在浪漫派晚期影响重要深远。他的歌曲在篇幅与情感幅度上与前人有了较大、较深的扩展,也为二十世纪的艺术歌曲开创了新的篇章。在《最后四首歌曲》中,管弦乐队的融入给艺术歌曲增添了新的生命和潜能,乐队与人声的融合既赋予了歌曲戏剧性和震撼力,又不失艺术歌曲的玲珑精致。毫无疑问,这部杰出的作品为这位伟大作曲家精彩的一生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参考文献

[1]林胜仪.理查·史特劳斯[M].武汉:美乐出版社,2000.

[2]刘经树.浪漫主义音诗的巨匠——德国音乐家理查·史特劳斯的生平和音乐创作[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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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刘东.“诗意与戏剧性”的完美结合——论理查·施特劳斯艺术歌曲的独特风格[J].星海音乐学院学报,19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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