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的审美与意识形态之争

2019-06-18 08:27周瑜
文教资料 2019年10期
关键词:意识形态审美文学

周瑜

摘    要: 审美与意识形态作为文学作品的两重要素,它们和谐地共存于文学文本之中。对作品进行这两方面的解读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有必要的。然而在文学实践中,这两者的关系却十分复杂,常常表现出分裂、对峙的状态。回归对文学艺术本质的思考与理解,有助于恢复二者在文学中和谐共生的关系,维护文学作品的完整性。

关键词: 文学    审美    意识形态

“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是话语蕴藉中的审美意识形态”[1]。这是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对文学的定义。与此相应,整个文学史的写作几乎都对这句话做了很好的诠释。文学作为一种艺术类型,追求审美,是其本质特征的体现,“诗言志”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文学与意识形态有斩不断的关系。从中世纪的圣经文学,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再到启蒙运动,乃至后来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意识形态属性和审美属性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融于文学作品的文本之中。读者既能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发现诗歌的韵律之美,又能在他的作品中发现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时代的诉求。同样,再往前追溯,《圣经·旧约》不仅是犹太人宗教意识形态的体现,其所蕴含的文学审美价值也逐渐为许多人接受。《约伯记》被看成是一部成功的戏剧作品,大卫的诗、所罗门的箴言至今仍在影响着不少人的审美和对世界的理解。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审美和意识形态在文学实践中被一些人剥离,呈现出一种分裂、对峙的局面。是为艺术而艺术,还是为人生而艺术,争论未休。从19世纪中期发展起来的唯美主义,以王尔德为代表的理论家认为,美高于一切,艺术高于现实生活,主张为艺术而艺术,反对艺术的功利性,追求艺术的纯粹性。同样是在19世纪,随着无产阶级运动的发展,宪章派文学和巴黎公社文学成为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高度体现。不可否认,王尔德的艺术主张,本身含有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表达,以宪章派文学和巴黎公社文学为代表的无产阶级文学的审美特性亦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唯美主义追求的是艺术的审美性,无产阶级文学则利用艺术推动现实革命的发展,这本身就标示出文学创作的两种不同走向。王尔德的作品践行的是唯美主义的主张,缺乏对现实世界的关怀,他认为:“19世纪对现实主义的憎恶,犹如卡列班在镜子里照见自己面容时的狂怒。”[2]的确,无论是《道连·格雷的画像》还是《莎乐美》,抑或他的其他作品,王尔德在作品里充分利用自己的才华阐释了艺术主张,而无产阶级文学甚至批判现实主义乃至后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则具有鲜明的批判性或政治倾向性,意识形态色彩更浓厚。与这两种不同的文学创作走向相对应,文学解读、文学批评也出现了相应的分化。审美批评和社会历史批评大抵是这两种不同走向在文学批评领域的一个呈现。以文学史的写作为例,个人的文学史更注重审美体验的书写,集体的文学史更注重意识形态的教化作用。前者以清华大学徐葆耕的《西方文学之旅》[3]与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伟大的作家和不朽的作品》[4]为代表,后者以各类文学史教科书为代表,下文将以朱维之先生的《外国文学史》作为案例。

在《西方正典》中,哈罗德·布鲁姆贯穿了一贯的审美批评原则。实际上,他与“憎恨学派”无声的笔伐战争就已经标明了他鲜明的文学立场。在他看来,女权主义、黑人文学、后殖民主义、族裔文学等多元文化主义都是对文学的扼杀。这些作品视文学为实现话语权力的工具,与文学的审美属性背道而驰。他讲道:“在二十世纪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我对自己专业领域内所发生的事一直持否定的看法。因为现今世界上的大学里文学教学已被政治化了。”[5]在《影响的焦虑:一种诗歌理论》[6]中,他提出美学原则,即“审美自主性”,他认为审美只是个人的而非社会的关切。由此看出,文学的审美属性而非意识形态属性在哈罗德·布鲁姆这里是占上风的。

在朱维之主编的《外国文学史》第四版中,社會历史的写作方法贯穿其中,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在不同章节都有所体现,编写者在分析人物形象时,首先会对人物进行阶级划分,对人物形象的评价也建立在其所从属的阶级背景之上。以第五章第六节席勒的《阴谋与爱情》为例,书中写道:“构成剧中矛盾冲突的基础,是封建贵族与市民阶级之间的尖锐的阶级矛盾,人物也自然的分成两个集团:以宰相为代表的统治者和以费迪南、露易丝为代表的市民阶级。”[7]而后,在分析费迪南这一人物形象时讲道,费迪南虽说是贵族阶级的叛臣逆子,但因为长期养尊处优被敌人轻易地煽起嫉妒心,他的“主观、偏激、妒忌表明他不能完全消除旧阶级的烙印”[8]。这种建立在社会历史基础上的阶级分析法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但也不免简单粗暴之嫌。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人无完人,主观、妒忌、偏激等因素存在于普遍的人性之中,而非资产阶级所特有。以上两种是在文学史抒写领域中所展现出来的审美与意识形态属性温和的对抗。在全球化时代,在文化多元的时代,在注视权利与知识话语关系的时代,文学作品内部的审美无功利与意识形态功利性之间的张力冲突,也以多样化的形式展现出来。

文学作品的审美与意识形态之争,从表面来看是为艺术和为人生两种不同艺术主张的体现,本身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然而这种争论却将文学文本至于被割裂的境地。从“诗言志”的角度讲,这个“志”既有审美之志,又有某种不为创作者自己所觉察的意识形态之志,这两方面杂糅在一起,完整呈现在文学文本之中。审美与意识形态之争,或言为艺术为人生而争,则将二者割裂开来分别作为一种艺术主张加以宣扬。结果是呈现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中或文学批评的实践中,表现出创作的单一性和批评的单一性。创作的单一性导致文学作品本身艺术性和思想性的匮乏,而文学批评的单一性则与作品本身的完整性丰富性形成对比,缺乏牢固的基础和说服力。

就文学创作而言,虽然审美价值“极大彰显了文学的抒情特征、艺术想象与语言技巧,由此建立了独立的文学学科并拥有了观念的自觉。但是随着文学的独立于自觉,在审美性得到了足够重视的同时,文学却失去了丰富的内涵与应有的骨力,而且也越来越不能概括与指导文学的创作实践”[9]。中国文学史上流于文学审美形式的诗词创作比比皆是,然而空有形式,缺乏思想内涵,注定将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与此相对,当意识形态以压倒性的力量介入对文学经典的建构时,文学作品内在的审美价值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文学作品内部的审美价值与意识形态之间本身固有的二元张力让位于意识形态的单一评价,如此构建起来的文学作品的生命力很难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毫无疑问,文学作品因特定的意识形态属性所具有的时代价值应该给予肯定。在这方面,无产阶级文学,女性主义文学、黑人文学等都不同程度地促进了人类的解放,这些文学类型因为表达了人类共同的终极关怀而被读者所接受和认可。然而,如弗兰克·克默德在《经典与时代》中所云:“我们在这里所拥有的,不是一项要废除经典的计划,而是一项要获取经典的计划……经典必须受到那些拥有它的人们的保护,并被那些没有拥有它的人所觊觎”[10],“建构经典就是建构帝国。保卫经典就是保卫民族……关于经典的辩论都是文化冲突的体现。所有的利益都有归属”[11],则文学领域便只有少部分和权利息息相关的人能够涉足。不仅如此,意识形态也在随时代而变,文学创作如果依赖于单一的意识形态导向,恐怕就很难获得稳定持久的生命力。同是为人生而创作的文学作品,鲁迅在作品中不仅表现出对于国民性的深度思考,而且赋予每一个人物形象独特的性格魅力和他本人的深切关怀。另有一些作品,终因缺乏艺术的审美性而成为历史文献,无法走入当代人的视野。

如果说在文学创作中,单方面地坚持审美或意识形态的价值导向,会伤害文学作品本身的丰富性和完整性,从而影响作品的流传甚至进入经典的行列的话,那么,在文学批评实践中,审美与意识形态之争的声音更激烈,这种争论更现实地影响着读者的阅读和作家的创作乃至生活。在这种争论之下,文学的审美与意识形态属性不再和谐地共存于文学文本之中,而是被单独拎出来加以论述。例如典型的审美批评和社会历史批评都只是从文学文本的一个单一视角切入,对文本中所涉及的非审美的或非社会历史的因素视而不见。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是与时代同步向前发展。批评的方法越多,一个文本面临的被撕碎的可能性就越大。文本就可能不是作者所创作的那个完整的自给自洽的文本,而是从审美批评、社会历史批评、空间批评、生态批评、女性主义批评、精神分析批评等不同视角出发的单一文本。然而,任何一种从单一视角出发的文本解读,都无法窥得作品全貌。典型如卡夫卡的作品,即便是最有力量的诠释,也无法捕捉到一个完整的卡夫卡,大多数对卡夫卡作品的解释都很难让读者满意,即便这种解释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作支撑。卡夫卡总是在那里,理论距离文本总有一定的距离。这不仅是因为卡夫卡的作品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谜团,而且和阐释批评的方法有关。此外,不同批评视角所带来的不同的结构,也常常是不和谐并相互矛盾的。文学批评难以帮助读者从整体上认知一个文学现象,读者的想象力被撕成了碎片,并且是无法拼凑的碎片。以对《哈姆雷特》的批评为例,精神分析学派认为哈姆雷特之所以在为父报仇的过程中延宕,是因为其具有杀父弑母的俄狄浦斯情结。在社会历史批评家的眼里,哈姆雷特是人文主义者的杰出代表,他的延宕可能来自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显而易见,人文主义者和杀父弑母这两个结论之间难以自洽。

审美与意识形态属性复杂地交织在文学文本中,构成了文学作品艺术和思想的完整性和统一性。然而,诸种批评的方法从不同视角对文学文本进行切入撕碎了文学文本。那么,它们之间的这种分裂、对峙势必导致读者看待文学作品的单一化和片面化。不仅如此,从审美或意识形态的视角出发对于同一文本进行解读常常会带来背道而驰的结论。这种背道而驰,在特殊时期,甚至能给作家带来极大的灾难。例如,苏俄时期一大批的流亡作家,他们的作品在今天看来都是非常好的艺术作品,从当时意识形态的角度出发,他们不得不与他们的作品一起流亡在外,直到“文学解冻”后被重新理解。

单一的审美或意识形态价值导向,不仅影响文学作品的价值流转,影响文学批评的实践和作家的文学创作乃至他们的个人的生活,而且对于读者而言,还会导致他们整体想象力的匮乏和思维的异化。在《阿甘本文论视野中的诗与哲学之争》一文中,作者借阿甘本文论谈到,诗可以拥有对象,而无法认识对象,哲学可以认识对象,而无法拥有对象。但是人,作为一个拥有和认识客体的主体,是完整统一的。西方文化中诗与哲学的这种分裂,导致西方文化的精神分裂。正是这种客体的外在分裂,导致人的主体的内在分裂,从而产生了异化,即“主体无法完全拥有知识之客体,无法经验人的完整性,从而导致了自我和文化的异化”[12]。推而广之,西方越来越精细的学科分类正在进一步的加剧人的异化。同样,在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实践领域,文学审美和意识形态之争导致了文学客体的分裂,这种分裂导致了主体只能从单一的审美层面或意识形态层面认识文学客体,而无法对之进行完全把握。不仅如此,对于文学作品过度的意识形态的解读不但给作品本身带来灾难,很有可能也给作家的生活带来灾难。艺术创作本是高度个人化的活动,文学作品里面所凝结的亦不过是个人对于审美和世界的认知和思考,意识形态无论从作品内在或外在哪一方面進行强势介入,都会给作品的艺术性带来大的伤害。与此同时,这种介入也可能导致现实世界的纷争。

与阿甘本的文论相对应的是本雅明的救赎意识。本雅明认为:“本原世界的完整与合一就在于它是上帝完成他的创造之后,看到一切都很好(善),并给予祝福的世界。而‘人道的诞生,即人的语言、人的法则、主体的诞生、标志着人与自然、与世界分裂开来。正是这种分裂开启了以‘破碎性、瞬间性、偶然性为特征的现代化进程。”[13]面对现代化的产生的问题,只有通过拯救,才能恢复到本原世界的完整性。可以看出,本雅明与阿甘本在分裂和恢复完整性这一对命题上有着某种内在的一致性。他们对于现代性的异化和分裂都有相似的描述,对于拯救和恢复完整的人性都抱有一致的期待。正是在此意义上,文学的审美和意识形态之争应当走向和解。无论是作家还是文学批评家抑或读者,都应当还原对文学艺术完整性的理解。审美和意识形态属性,应当和谐地共存于文学实践的过程中,而不应该有人为地割裂。这不仅是为了维护文学作为一门艺术的完整形态,更是为了人的完整性,保护我们的想象力和世界的和平。在这一点上,中国传统的审美方式更有助于从整体感知和把握对象,相比西方的知识体系,中国古典艺术哲学及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在面对对象时更具有维护其完整性的优越性。

保护文学艺术的完整性,就像保护莎士比亚和堂吉诃德永远不受来自审美或意识形态领域的单方面审判。作家、批评家和读者不应当人为地对任何一部作品进行审美和意识形态属性的划分和割裂。否则,好的作品便难出现或存活下来。

以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14]为例,该小说描写了一代知识分子在俄国十月革命到两次世界大战期间颠沛流离的命运。主人公日瓦戈医生学识渊博,又是诗人,他身处战争与革命的洪流中,并未被裹挟,而是独立于时代的主潮之外。目睹满目疮痍的俄罗斯大地,他保持着一颗忧伤又敏感的心灵。由于对生活和大自然的热爱,他对摧毁生活的战争理所当然地心存不满。小说通篇弥漫着浓郁的抒情气息,表现出知识分子在动乱时代一颗孤独敏锐的内心世界。小说带有一定程度的自传性。然而,该作品未能获准在国内出版,并被《新世界》主编认为是“小说精神是仇视社会主义的,表明了一系列反动的观点,说明十月革命是个错误……”,而后《日瓦戈医生》被翻译成意大利文首先在米兰出版,并很快成为西方世界的畅销书。1958年,该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与此同时,西方舆论界开始围绕《日瓦戈医生》进行炒作,认为该作品“传达了俄罗斯历史上悲惨的40年的控诉”,并标示着“自由俄罗斯之声在重新回荡”。苏联被西方舆论界激怒,帕斯捷尔纳克也招致了无情的攻击和批判。苏联各大报刊谴责他是“社会主义的污蔑者”“苏联人民的诽谤者”“犹太”“叛徒”等。该奖项不仅未给作家带来福音,反而带来灾难,苏联当局甚至要将作者驱逐出俄罗斯。为了能够继续在作家所热爱的那片土地上生存,帕斯捷尔纳克放弃了领取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瓦戈医生》都只能在除了苏俄以外的其他西方国家发行。直到1986年苏联作家协会为帕斯捷尔纳克平反,《日瓦戈医生》才得以在苏联国内发行。

“帕斯捷尔纳克事件”充分说明了当文学作品被意识形态利用和干预后给作品本身和作家个人所带来的打击和灾难。对于帕斯捷尔纳克来讲,《日瓦戈医生》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个人的心灵写照,虽然描写了革命和战争,但与革命战争无关。它是对一代知识分子在战争期间内心彷徨、迷茫的诗意表达。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场上,作者对于战争和革命持一种怀疑的态度。但如果从意识形态的角度进行解读,《日瓦戈医生》对于苏联革命的怀疑,理所当然地犯了政治不正确的错误。然而作为艺术作品,帕斯捷尔纳克的所塑造的俄罗斯大地上忧伤的心灵,和作品本身的诗性表达,以及他的人道主义关怀,都是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

只有对一部文学作品给予审美属性和意识形态的全面关照,才能获得对这部作品的完整把握。只有对文学作品的全面关照,才能让每一个时代的作家作品都获得被理解和被宽容的可能。我国著名哲学家汤一介先生认为“自由即创造”,无论是文学创作还是文学批评,只有获得内在的自由舒展,不被审美或意识形态的单方话语霸权所统治,才能显现出无尽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参考文献:

[1]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7:72.

[2]奥斯卡·王尔德,著.黄源深,译.道连·格雷的画像[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6.

[3]徐葆耕.西方文学之旅[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8.

[4][5]哈罗德·布鲁姆,著.江宁康,译.西方正典:伟大作家与不朽作品[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6]哈罗德·布鲁姆,著.徐文博,译.影响的焦虑:一种诗歌理论[M].2006.2.

[7][8]朱维之,主编.外国文学史欧美卷[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7:176-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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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弗兰克·克默德.经典与时代[A].历史与价值[C].牛顿:克拉顿出版社,1988:113-170.

[11]Toni Morrison. Unspeakable Things Unspoken: The Afro-American Presence in American Literature[A]. American   Literature,American Culture[C]. Gordon Hutner(e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542.

[12]蒋洪生.阿甘本文论视野下的诗与哲学之争[J].文学理论研究,2017,37(02):129-140.

[13][法]德里达,著.郭军,译.论瓦尔特·本雅明现代性、寓言、和语言的种子[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2.

[14][苏联]鲍·帕斯捷尔纳克,著.张秉恒,译.日瓦戈医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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