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企业创业失败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的影响
——内疚的中介作用

丁桂凤，李伟丽，孙 瑾，张 露，古美乔

（1.河南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所，开封 475001；2.河南大学心理学系，开封 475001；3.河南大学民生学院，开封 475001）

近年来，我国政府相继出台了支持创业的系列政策，有力缓解了民众的就业压力，但是创业的高失败率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据估计，我国私营小企业的失败率很高，约60%的私营小企业会在5年内倒闭［1］。小微企业投资少、成本低，特别是借助于网络的便利，小微企业在近几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小微企业规模小，资金有限，抵御风险的能力低，失败率更高，因此聚焦小微企业的创业失败研究更有现实意义。

以往的研究较多关注影响创业失败的外部因素，近来学者则更多地关注创业者自身特征与创业失败之间的关系。创业失败的评判主要有两个标准：①绩效的持续下滑，直至关闭、倒闭；②企业的实际业绩水平没能达到创业者的预期目标。创业失败成本是指创业失败对创业者的身心、社会关系、财产和家庭关系等各方面所造成的消极影响。创业失败必然伴随着一定的成本损失，例如，创业者经济利益受损、社会地位滑落和自尊心受创等。这种遭遇对于创业者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创业失败成本的有效管理一方面可以使创业者有效止损，另一方面可以促使创业者对创业过程进行深刻反省，引发高水平学习。但是，很少有研究分析创业失败成本是如何影响其创业学习这一机制。目前，个别研究从理论上描述了创业失败成本的多种成分，并分析了创业失败成本的形成原因。更多学者的目光聚焦在失败后的再创业意向方面，还有一些研究分析了创业失败成本对于创业者自恋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由于高风险性和不确定性，失败是创业中的常见现象，因此，创业者从失败中学习是非常必要的，针对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的作用机制进行探讨也很有必要。

创业失败常会导致创业者产生愤怒、内疚和羞愧等消极情绪。已有文献多从效价角度分析创业失败与情绪的关系，而对创业失败与具体情绪的关系则分析较少。情绪评价倾向理论认为，个体的情绪会影响人们的行为倾向。例如，愤怒者往往将失败归因为外部的因素，很少反思自己的过错，具有较高的冒险倾向；内疚是重要的自我意识情绪，内疚的人往往对失败进行内归因，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失败，具有反思和补偿行为的倾向。如果对创业失败进行内归因，创业者就可能会体验到羞愧或内疚感［2］。内疚会使失败的个体产生更多的建设性行为［3］，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过去的错误中不能自拔。创业者对于创业失败成本的估算情况也会影响内疚情绪的产生。据此，本研究认为，内疚可能是创业失败成本影响创业学习的中介因素，并通过实证研究来检验这一假设。

1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1.1 创业失败成本的构成及其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的关系

现有研究关于创业失败成本的构成还存在争议。SHEPHERD等［4-5］认为，创业失败成本包括财务成本和情绪成本两部分；COPE［6］进一步指出，创业失败成本由创业者在财务、情绪、生理、社会、专家、创业6方面的个人损失内容组成；SINGH等［7］描述了经历失败后创业者在经济、心理、生理、社会4个方面所遭遇的损失；于晓宇和汪欣悦［8］则指出，应该将因创业失败而造成的信用透支等内容也作为失败成本的必要成分。因此，有必要进一步探索创业失败成本的结构。

根据以上论述，财务成本、社会成本和心理成本作为创业失败成本的基本内容是多数学者的共识。成功的企业家将他们过去的失败视为学习的机会。创业失败学习是指创业者在分析企业失败原因的前提下，总结经验教训，并完善企业有效管理知识的过程［4］。下面分别论述创业失败成本的3个成分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财务成本是指创业失败后创业者所面临的资产减少、债务增多以及生活质量下降等问题［9］。经济损失是创业失败后最常见的现象。创业者在失败后会有意识地去计算财务损失的程度，即分析其经济收入的减少程度及债务的增加情况。COPE［6］指出，创业者往往会通过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学习相关知识，有效降低创业失败后的财务成本。

心理成本是指创业者在失败后随之产生的各种消极心理感受。企业是创业者所“爱”，创业者对于创业失败的感受和个体失去了自己所珍爱的东西相类似，个体因失败所产生的心理上的不适感（如难过、懊悔、恐惧等）和创业意向的降低等属于心理成本的损失范畴。BYRNE和SHEPHERD［10］认为，一定程度的消极心理感受可能会令创业者去探究创业失败的深层原因，并从失败中总结经验和教训。也就是说，心理成本损失会提升创业者探索其失败原因的学习动机，通过学习加深其对失败的理解。

社会成本主要是指创业失败给创业者的社会关系所造成的危害［7］，例如，创业失败后，创业者往往会遭遇亲人的排斥与孤立、创业伙伴终止合作关系等。创业失败还会给创业者及家人带来污名的威胁。创业失败导致的社会成本损失越大，创业者的社会处境越不利（如被孤立、受歧视等），越可能促使其通过学习吸取教训摆脱不利情境。例如，SINGH等［11］认为，为了摆脱失败污名的消极影响，个体可能会通过努力服务社会以实现这一目标。这一过程会让他们在失败中学到很多有益的知识，从而变得更加坚强。不难发现，从失败中进行学习可使创业者更好地适应现实生活，是其改变失败污名的有效方式。此外，因创业失败而导致的众叛亲离会使创业者为了摆脱这种尴尬局面而去反省失败过程，总结经验教训，以免重蹈覆辙，这也是学习的一个重要内容。

小微企业规模小、投资少，创业失败成本损失相对也较小，一般来说，创业者仍然有信心通过学习继续创业，力争挽回损失，但对于大中型企业来说，创业失败成本损失惨重，容易使创业者万念俱灰，不再有学习的热情，故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 创业失败成本能够正向预测小微企业创业者的创业失败学习，即创业失败成本越大，其创业失败学习的可能性越大。

1.2 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之间的中介作用

个体行为触犯某些规则或者对他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之后会产生内疚情绪，同时还会反思自己的过错，并力求补偿他人［12-14］。内疚与自我认知评估相关，而且往往是内归因的结果。归因差异往往会影响个体在失败后是否会产生内疚情绪。如果个体把创业失败归因为内在的可控因素，个体就可能产生内疚感，而把失败归因于外在因素时，则会产生愤怒和敌意。本文关注的是创业失败成本，创业者对于成本损失往往会内归因，即将失败所造成的成本损失归因为自身的过错。这种对于失败成本内归因的方式容易使创业者产生内疚感。创业者感知到的创业成本损失越大，内疚感越严重。

内疚是与自我评价密切相关的一种情绪，这种情绪促使人们通过改正自身的错误来减轻自责的程度。当个体把失败事件归因为内部因素时，就会产生内疚感，进而产生弥补行为，如亲社会行为等［15］。有研究认为，个体的内疚感越强烈，其学习动机就越强大［16］。与之相反，也有研究指出，并非所有的失败事件都会促使人们产生学习动机。只有当人们认为自己应该对失败事件负有一定责任的情况下，才可能产生内疚感，进而通过学习以弥补损失。创业者对失败事件负有的责任越大，就会越努力学习，学习的成效就会越明显［17］。同时，内疚感对改善个体的目前状态具有正向推动作用。内疚感能够增强个体在失败中学习的动机，以积极的方式应对失败［18］。另外，还有研究表明，在团队合作过程中，一旦遭遇失败，个体会因为自己前期没有其他团队成员努力程度高而感到内疚，进而会产生强烈的学习动机［19］。上述内容表明内疚能够促进个体的学习动机及行为，故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 内疚在小微企业创业者的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发挥中介效应。

2 研究设计

2.1 创业失败成本量表的信效度检验

关于创业失败成本的结构，多数研究只是做了理论层面的描述，并没有进行实证探讨。最近有学者［20］从现有文献中归纳维度和提取条目，开发出一个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包括财务成本、心理成本和社会成本3个维度，但是该研究并没有检验量表的内在结构及总体的信效度，因此，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探讨创业失败成本的内在结构并检验其信效度水平。

本文首先选取了10位有过小微企业创业失败经历的被试对象，通过访谈收集与创业失败成本相关的质性材料。结合访谈收集的内容，编制了一份开放式问卷，具体包括：①请结合自身的创业经历，详细列出创业失败给您造成的财务损失；②请结合自身的创业经历，详细列出创业失败给您的社会关系造成的损失；③请结合自身的创业经历，详细列出创业失败对您的身心造成的影响。之后有60位被试对象参与开放式问卷调查，得到有效问卷53份。随后，对有效问卷汇总分析后，形成一份包含17个项目的调查问卷。然后，邀请一些创业失败者对17个问卷项目进行内容识别，对与主题不符的项目进行删除。此外，邀请了管理心理学专业的专家对所有项目逐一进行审读评价。评价之后，删除了两个有歧义且语义模糊的项目，最终形成了一个包含15个项目的初始调查问卷。

2.1.1 项目分析 2015年9月在洛阳、郑州等地对小微企业创业者发放问卷300份，剔除不符合要求的问卷后，剩余205份符合心理测量要求的有效问卷。被试对象的构成为：男性104人，女性101人；年龄小于等于25岁的有102人，26～45岁的有71人，大于等于46岁的有32人；高中及以下学历33人，大专学历46人，本科及以上学历126人。

本文主要使用临界比率法对问卷进行项目分析。先由高至低对问卷总分进行排序，将前27%的被试对象归为高分组，后27%的被试对象归为低分组，使用对立样本t检验法，计算出高低分组在每一个项目上的得分差异。统计分析结果表明，14个项目区分度良好（p＜0.001），只有第2个项目的t值没有达到显著水平（t=1.327，p=0.187）。此外，题总相关分析的结果表明，只有第2个项目和总分间的相关系数小于0.300，需要删除，于是保留其余的14个项目。

2.1.2 探索性因子分析 统计结果表明，包含14个项目的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KMO值为0.902，Bartlett’s球形检验值的结果是显著的（χ2=1771.131，df=91，p=0.000），说明该问卷适合做因子分析。

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提取因子，使用正交方差极大法对因素进行旋转。删除因子载荷小于0.450的第1个项目及交叉载荷小于0.250的第7个项目，提取出3个公因子，对方差的累积解释率为73.502%，形成了一个包含12个项目的创业失败成本问卷。具体的因子载荷见表1。

根据上述探索性因子分析的结果及各因素所含项目的内容，将所得到的3个因子分别命名如下。

F1创业失败的财务成本，包括Q3、Q4两个题项，内容主要包括创业失败对创业者的收入及财务现状的影响。

表1 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因素分析Tab.1 Factor analysis of entrepreneurial failure cost questionnaire

F2创业失败的社会成本，包括Q5、Q6、Q8、Q9，共4个题项，内容主要包括创业失败对创业者的名誉、社会地位、人际关系以及就业机会方面的影响。

F3 创业失败的心理成本，包括Q10、Q11、Q12、Q13、Q14、Q15，共6个题项，内容包括创业失败对创业者的身体健康及心理压力方面的影响。

2.1.3 验证性因子分析 2015年10月在开封、郑州等地，选取了420位有创业失败经历的小微企业创业者作为被试对象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得到了有效问卷共325份。被对象的试构成为：男性165人，女性160人；年龄小于等于25岁的有91人，26～45岁的有182人，大于等于46岁的有52人；高中及以下学历64人，大专学历94人，本科及以上学历167人。

为了验证创业失败成本问卷三因素模型的最优性，本文做了竞争模型之间的比较。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每两个维度间均呈中等程度的正相关且达到显著水平（p＜0.01）。具体来说，财务成本与社会成本之间相关系数为0.514，财务成本与心理成本之间相关系数为0.525，社会成本与心理成本之间相关系数为0.652，因此，可将三因素合并成一个单因素模型；其次，与创业失败的财务成本（r=0.525）相比，社会成本与心理成本的相似性更高（r=0.652），因此，可将社会成本与心理成本合并成为一个因素，和财务成本构成一个二因素模型。最后，把问卷的三因素模型与单因素模型、二因素模型进行拟合指数比较分析，具体结果见表2。由表2可知，创业失败成本三因素模型中的所有指标都达到了统计学要求，验证了该模型的合理性。同时，与单因素模型和二因素模型相比，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三因素模型是最优的结构模型。

表2 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竞争模型拟合指数比较Tab.2 Fitting index comparison on competition models of the entrepreneurial failure cost questionnaire

2.1.4 信效度分析 在验证三因素模型最优的基础上，本研究考察了问卷各维度间的相关性来检验问卷的结构效度。如上所述，创业失败成本问卷中两两维度呈中等程度的正相关关系且达到显著水平（p＜0.01）。根据心理测量学理论，该结果表明问卷的结构效度良好。此外，用正式施测的总样本（N=325）检验创业失败成本量表的信度水平，结果表明：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和3个分维度量表的α值分别为：总量表0.903，财务成本量表0.821，社会成本量表0.817，心理成本量表0.873。

2.2 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的作用机制

2.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用方便取样法，于2015年11月对被试进行数据采集。被试对象是有过创业失败经历的创业者，其企业是规模为1～10人的小微企业。数据收集方式为问卷调查法，并采用线上和线下相结合的方式，线下被试对象选取的是开封、郑州等地有过创业失败经历的创业者，线上被试对象主要是以滚雪球取样法获得。共发出问卷242份，收回205份。根据研究需求，剔除了不符合要求（主要指无创业失败经历、作答不完整等）的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共179份。样本特征分布见表3。

表3 样本特征分布Tab.3 Characteristics distribution of the samples

2.2.2 变量测量 创业失败成本测量使用本研究所编制的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包含财务成本、心理成本和社会成本3个因子，共有12个题项。采用Likert5级计分法，从“1=一点也不严重”到“5=非常严重”，得分越高说明失败成本损失越严重。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α系数是0.911。

创业失败学习的测量使用汪欣悦［21］编制的创业失败学习问卷。该问卷包含自我学习、关系学习、企业学习和管理学习4个因子，题项总数为22。采用Likert7级计分法，从“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说明创业者越能够从创业失败中学习。4个因子在本研究中的α系数分别是0.846、0.771、0.934和0.735。

内疚的测量采用的是KUGLER和JONES［22］编制（石瑜婷［23］翻译）的问卷。该问卷包含特质内疚、状态内疚和道德标准3个因子。本文选用的是状态内疚分量表，一共有10个题项，采用Likert5级评分法，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得分越高，说明被试对象的内疚程度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α系数是0.773。

3 实证分析

3.1 共同方法偏差分析

本文所使用的测量工具均为自陈式量表，数据可能会出现共线性问题。为降低共同方法偏差，要求被试对象匿名填写问卷，尽可能减少题项的顺序效应。此外，使用HARMAN单因素法对所有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即把测量工具中的全部项目视为一个整体，对研究中使用的所有问卷项目合并后做探索性因子分析，不对数据进行旋转时所探索出的第一个主成分的载荷量是16.827%，占总体的百分比较低，表明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在本研究中可以忽略不计。同时，使用AMOS22.0软件对回收的有效数据做验证性因子分析，具体结果参见表4。由结果可知，研究变量间的共同方法偏差在统计学的允许范围内。

表4 单因素检验的拟合指数Tab.4 Fitting indexes of single factor test

3.2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本研究使用SPSS19.0统计软件对主要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可以看出，各变量间基本都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但是创业失败成本各维度中，只有心理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的相关系数达到了显著性水平（p＜0.01），而财务成本、社会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间的相关系数均未达到显著性水平（p＞0.05）。

表5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Tab.5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3.3 假设检验

本文采用逐步回归法对研究假设进行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回归分析结果Tab.6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第一步，检验自变量对因变量的预测。模型2表明，创业失败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β=0.181，p＜0.05），R2结果说明其解释了创业失败学习7.8%的变异，H1得到了验证。

第二步，检验自变量对中介变量的预测。模型5表明，创业失败成本能够正向预测内疚，结果达到了显著性水平（β=0.412，p＜0.001），R2结果说明其解释了创业失败学习31.4%的变异。

第三步，同时检验自变量和中介变量对因变量的预测作用。模型3表明，创业失败成本和内疚情绪进入回归方程之后，R2等于0.106，即创业失败成本与内疚对失败学习的共同解释变异量是10.6%。模型3表明，内疚对创业失败学习的回归是显著的（β=0.202，p＜0.05），而创业失败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的回归是不显著的（β=0.098，p＞0.5）。结合模型5可知，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是一种完全中介效应，H2得到了支持。

接下来，把创业失败成本的3个维度分别作为自变量，内疚作为协变量，对创业失败学习进行预测作用分析。回归分析的结果表明，内疚只对心理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间的关系具有完全中介效应（见表7）。而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的另外两个维度与创业失败学习间的中介作用是不显著的。

表7 回归分析结果：心理成本Tab.7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psychological cost

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还采用Bootstrap对内疚的中介作用进行分析。①选择创业失败成本、内疚以及创业失败学习，并将它们依次加入选项框中；②选择模型4，设定样本量为5 000，置信区间为95%；③点击“OK”键进行运算。Bootstrap检验的结果见表8。

表8 内疚中介效应的Bootstrap检验Tab.8 Bootstrap test on the mediating effects of guilt

从表8可知，间接效应分析中，置信区间（0.078，0.365）之间不包含0，说明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间的中介作用是显著的。直接效应分析中，置信区间（-0.073，0.560）之间包含0，说明在内疚情绪的影响下，自变量创业失败成本对因变量创业失败学习的影响不再显著。这说明创业失败成本是通过内疚这一完全中介对创业失败学习产生影响的。H2仍然得到了支持。

将创业失败成本的3个维度分别作为自变量，分析内疚的中介效应。3个维度中也只有心理成本通过内疚的完全中介作用对创业失败学习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见表8）。在间接效应分析中，而财务成本（-0.026，1.308）和社会成本（-0.001，0.481）的置信区间都包含有0，说明内疚在财务成本、社会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间的中介作用均不显著。

4 结论与展望

4.1 结论与进一步的讨论

本文以有失败经历的小微企业创业者为研究对象，开发了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并证明了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的完全中介作用。

1）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分析。已有文献中，测量创业失败成本的常用方法是访谈法和情境测量法，但这些方法具有明显缺陷。首先，失败是一个痛苦的经历，创业失败者大多不愿回顾失败情境，研究者难以获得真实的回答。其次，创业失败的具体情况各不相同，情境测量法只能简单模拟创业失败中的某一个片段，测量的生态效度较低。LIU等［20］编制的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缺少对整体问卷的信效度检验。因此，本文在综合分析创业失败成本相关文献的基础上，结合实际访谈的结果，编制创业失败成本问卷，并检验了其信效度。

实证研究的结果表明，本研究对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理论构想是合理的。在问卷编制过程中，所有的项目收集、筛选和确定都是严格按照问卷编写程序进行的，经过了多次的因素分析和项目删减后，最终采用了12个项目，各项指标都符合量表编制的统计学要求。创业失败成本问卷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显示问卷由3个因子构成，累积贡献率达到了73.502%。验证性因子分析的结果表明，创业失败成本问卷的三因素结构模型优于单因素模型和两因素模型，且三因子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514～0.652，表明该问卷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该问卷各因素的α系数值介于0.817～0.873，总问卷的α值为0.903，表明创业失败成本量表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因此，该问卷可以作为创业失败成本损失的有效测量工具。

2）创业失败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的主效应分析。创业失败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的预测作用是显著的。创业失败成本中的心理成本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创业失败学习，具体来说，心理成本能够解释8%的创业失败学习变异量。遭遇失败后，心理成本损失可以提升创业者的学习动机，促使其从失败中吸取经验和教训，这个结论和以往研究的结果基本一致［4，24］。从先前的文献中可以发现，创业失败会严重影响创业者的心理感受。为了改变失败的现状及其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一般来说，创业者的应对方式是改变自我认知或在行动上更加努力。由此看来，失败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创业失败给创业者带来了严重的成本损失，但同时也会给创业者提供充足的学习机会。个体可以在失败中发现再次创业的机会，并获取相应的创业知识［25］。创业失败还有助于提升创业者的管理技能［26］。悲伤是创业失败后常见的心理成本表现之一。有学者提出，损失和恢复两种导向转换的策略有助于创业失败者尽快脱离悲伤情境，重拾自信，通过学习吸取失败的经验教训，为再次创业做好准备［4］。此外，创业失败之后，创业者的自我怜悯也是其心理成本的表现方式，有研究表明，自我怜悯能够缓解创业失败给创业者带来的情绪困扰，使创业者尽可能地处于中性的情绪状态［27］。个体在创业失败后保持自我怜悯的心理，也有利于促进个体用积极的心态从创业失败中学习。因此，因创业失败而付出的心理成本越大，可能越能促使创业者从中反思，从而寻求学习的机会。

财务成本和社会成本两个维度对创业失败学习预测作用不显著，这和以往的研究结论并不完全一致［28］，研究对象不同是最主要的原因。本研究的样本选取的是小微企业的创业者，相对来说，企业资金投入少，社会网络简单，失败造成的社会成本和财务成本较低。另外，这些创业者中绝大部分是合作型创业，创业失败时，合伙经营者共同承担财务成本，加上国家及各级政府的经济支持，民众对于包容度的逐步提高，极大地削弱了失败后财务成本和社会成本的影响。此外，有研究认为，创业失败只有达到了一定的严重程度才会激发创业者去学习［29］。本文关注的是小微企业，相对于大中型企业来说，投入资本较少，财务成本和社会成本的损失相对也较小，可能还没有大到能够引起创业者进行创业失败学习的阈值，因此，这两个维度对于创业失败学习的主效应不显著是可以理解的。

3）内疚的完全中介作用分析。回归分析的结果表明，创业失败成本及其心理成本维度对于内疚的预测效应显著。创业失败对于创业者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不仅会给个体的经济方面带来较大损失，还会给其社会关系、生理和心理方面造成一定的不良影响。个体的失败归因方式可能会影响其认知、情感和行为反应［30-31］。根据归因理论，创业者对失败进行内归因（如归因为自身能力低或者努力程度不够）时，可能产生内疚情绪。本文的结果表明，内疚主要源自创业者对于创业失败成本的自我归因，即创业者认为因为自己创业的失败给自己及他人带来如此大的损失成本，特别是心理上的痛苦，这种自我归因会令创业者自责，进而产生内疚情绪。

研究表明，对创业失败进行内部归因时，再次创业的个体更容易进行失败学习［32］。个体对失败的不稳定内归因与其创业失败学习的知识量有着积极的相关关系［33］。失败内归因与情绪恢复的适当匹配可以使个体的失败学习价值达到最大化［27］。创业者对其创业失败成本特别是心理成本往往会进行内归因，即因创业失败给自己或重要的亲人朋友造成严重损失，感到自责，产生内疚，从而促使创业者的失败学习。

此外，内疚所产生的补偿和反思心理也会促使个体进行创业失败学习。内疚是在自我认知评估基础上产生的道德情绪，这种情绪不仅会让个体因自身的失误而对相关他人产生愧疚之意［34］，还可能促使个体努力补偿让自身产生愧疚感的对象，以弥补其损失［35］。内疚感会促使创业者重新评估自己的失败，总结经验教训，为将来的再创业奠定基础，力争最大限度地补偿自己或他人的损失成本。反思是企业家重要的学习方式之一［36］。创业失败后产生的内疚感可能会促使创业者进行自我反思，从而学会如何把具体化的知识转变成为对概念化知识的学习。综上所述，内疚在创业失败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间发挥中介作用。

4.2 理论贡献和管理启示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以下方面。①以往研究多是关注创业失败本身，对于创业失败所导致的成本损失关注不够。有限的研究成果多是创业失败成本的描述性内容，欠缺对创业失败成本内在结构的分析与检验。本文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通过大样本多次取样，编制了包含有财务成本、心理成本和社会成本3个维度的创业失败成本问卷，并检验了其信效度，为创业失败成本的测量提供了科学工具。②创业失败成本是创业失败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主题，关于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关系的研究结果目前还存在较大分歧。本文以有创业失败经历的小微企业创业者为研究对象，揭示了创业失败成本（尤其是心理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间的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界定了创业失败成本影响创业失败学习的限定条件，深化了两者关系的研究。③先前的研究认为，创业失败成本容易导致创业者产生消极的情绪，而消极的情绪往往会阻碍创业者从失败中学习。本文的结果表明，并非所有的消极情绪都不利于创业失败学习。虽然内疚是一种消极情绪，但它却能够促使创业者去反思失败的原因，开展创业失败学习。这是对已有文献的补充和延伸。

本文的研究结论提供了如下管理的启示。①对于创业者来说，创业失败不仅是创业成功的反义词，更重要的是创业失败会导致各种成本损失，特别是心理成本，将直接影响创业者是否能够从创业失败中学习。创业教育应关注创业失败者的心理成本损失，以此为契机，促进创业者从创业失败中进行学习，以期提高其未来创业的绩效。②创业失败成本的内归因容易导致创业者内疚情绪，内疚引发创业者产生补偿的行为倾向，能够促进创业失败后的学习。因此，在对创业培训中，可以利用内疚情绪的补偿动机，促进创业失败者的学习。③研究关注的主体对象是小微企业，研究结论可为其提供一些建设性的指导。小微企业的创业者往往没有雄厚的创业资本，更担心创业失败导致成本损失。本文的结果表明，对于小微企业来说，创业失败并不可怕。因创业失败而产生的心理成本损失可能导致创业者产生内疚情绪，进而促进其在创业失败中学习的行为，而创业失败学习有可能提高其今后再创业的绩效。

4.3 研究不足与展望

虽然本文编制了创业失败成本的有效测量工具，并且初步揭示了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的内在关系，但还有一些不足之处，将是未来研究的重要方向。不足之处主要表现为：①本文所使用的被试对象为有过创业失败经历的创业者，由于取样困难，采取了方便取样的方法，取样范围有限，且被试对象多为小微企业的创业者，不能代表所有的创业失败群体，所以在以后的研究中可适当扩充取样的类型，以提高研究结论的适用性；②在测量工具的选取上，本研究在收集数据时使用的是自我报告的方式，被试在回答时会受主观影响，客观性受限，未来研究可采用个案法、追踪调查法、纵向研究法等其他方法来研究创业失败成本与创业失败学习之间的关系；③本研究主要引入了内疚情绪对创业失败学习的影响，未来可以探讨愤怒、焦虑等其他情绪的中介作用，也可以进一步探讨小微创业者的社会网络特征［37］在创业失败成本和创业失败学习关系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