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幸福

2019-09-06 03:09
华声 2019年8期
关键词:普莱斯大麻母亲

在作者处于风光无限却也疲惫不堪的职业上升期时,母亲突然查出癌症晚期。两难之间,威尔选择了陪伴母亲走完最后的时光。但是威尔一直不知道如何与母亲沟通并自然相处,直到他们开始共读一本书。通过阅读,他们坦然面对死亡,深度了解彼此,同时也治愈了自己。

《生命最后的读书会》

[美]威尔·施瓦尔贝著王兰英译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19年4月版

定价:49.00元

8月的最后一周,母亲不需要去看医生门诊,因此读书会可以在父母家进行,而父亲在办公室。

8月末的一天,我去父母家帮母亲做些事。完事之后,我坐在母亲身旁的沙发上,准备开始看书。首先,我得帮母亲找到她戴着看书用的眼镜,她不记得放在什么地方了。她一直在廉价药房买眼镜,母亲去世后,道格、妮娜和我在公寓收拾她的眼镜,总共找到27副,它们散落在垫子上、小柜子里、抽屉里、口袋里、花瓶后面和书架后面等各处。每次找不到眼镜的时候,她就会再买一副。

今天,我找到了一副。她很高興地要看《斯必迪汽车厂奇案》,那是亚历山大·麦考尔·史密斯的悬念故事《第一女子侦探社》系列的新作。母亲迅速找到她准备让我看的那段,接着递给我,手指着那处:马库茨(拉莫茨维小姐的秘书)有关村庄的观点是正确的,就算是那些大一些的村庄,像莫丘迪。那是拉莫茨维小姐的出生地。这些地方依然过于亲近,因此无法用太粗鲁的语言去形容。若有人写了封信,收信地址是“博茨瓦纳,莫丘迪,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收。他是个矿工,对牲畜很在行”。那么毋庸置疑这封信定会丝毫不差地送到她父亲手中。

这段话让我不禁露出了微笑。我明白在我读它的时候,母亲正注视我的脸,等待我露出喜欢的表情。但这样并不算完,我们还要讨论这本书。

“太棒了。”我说,“确实让人觉得,你知道那个地方。这是很精彩的形容。”

“我在非洲的时候,去过不计其数的类似这样的村庄。”母亲说,“他形容得一点儿没错。”

我望着母亲的时候,并未把她当成一个病人,但也没有当成我的母亲。我们一起读了许多书,在医生办公室共度过了许多时光;我认为我遇到的是一个有些不一样的人,一个全新的人,一个思想有些怪异又很有意思的人。我会真切地怀念我的母亲,也会同样怀念这个全新的人,怀念这个渐渐深入了解她的过程。

那天,母亲还给我看了另一件物品。而在我离开之前,她和我说了另一件事。我朋友在喀布尔拍摄的视频重新剪辑了一个新版本。影片开头是一托盘的书被放进汽车后备厢里,而在汽车顶上绑着一个松木的书架,之后汽车开到喀布尔边界。镜头里一群阿富汗女孩快乐地看着书,彼此指着书中的段落;她们对站在一旁的南茜·哈奇·杜普利露出高兴的笑容。她们确实在看书,这是真正的书。这6000名学生仅有500本书,而从前一本都没有。

母亲想要告诉我的另一件事是:“我去世后,千万别把我累积的航空里程浪费掉。我会告诉你我的密码。达美航空的给你,英国航空的给你哥哥,美国航空的给你妹妹。”

月底,我们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晚宴庆祝父亲的八十二岁生日。我出门的时候,母亲把我叫住,要我别忘了给她的一个学生打电话,那个学生搬到纽约,希望给他提一些工作上的建议。我说我记得。接着她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小声冲我耳语道:“一个朋友想帮我恢复食欲,给了我一些草本植物。我按她说的泡了茶,但我不爱喝,而且以后也不准备喝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大麻。我们有时会逗她和父亲。他们是20世纪60年代在剑桥相识的人中间,仅有的两个不曾吸过大麻的进步民主党人士。有一次,我问她为何不曾吸过大麻,她说是因为不曾有人给过她大麻。我难以置信这是实情。

如今我们看完了厄普代克的《大机器》,以及麦考尔·史密斯的书(嗯,母亲看完了,我还没看完),到了选一本新书的时间了。

有两本备选书——美国著名小说家雷诺兹·普莱斯的短篇选集《心灵盛筵》,从1995年起就在国家公共广播频道播放,以及爱丽丝·门罗的新编故事集《太多的幸福》。那时这本书才在英国出版,还没有美国版本;母亲的一位朋友帮她买到一本。

11月1日,我们和奥赖利医生最后一次见面。我记不起来那天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实际上已经无话可说。第二天,我和母亲一起吃午饭,实际只我一个人在吃,母亲坐在一旁看着我。她的体重已经低于40千克了,尽管还在尽量吃东西,但除了几口食物和一点儿汤,她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

下周我本该飞往旧金山出差几天,但我完全不清楚要不要去。去旧金山是因为我准备到矽谷的沙山道和一些风投家会面,看看我能不能劝动其中一位给我的冒险事业投资。烹饪网站运营得还好,但我们急需资金。母亲坚持让我去出差,叫我不用为她担心,她说觉得好些了。

那天,我们谈到了家人、计划,还有嫂子就要开办的画展。

南茜受印度第二巨富之邀画了一幅大型的壁画,将置于其孟买私宅的“世界最高”的舞厅里。南茜准备在壁画装上船之前,在工作室里向家人和几个朋友展示一番。母亲不愿错过这次展览,我也是,因此打算准时飞回来看。几天后妮娜会来看望母亲,因此她也许会遇上展览。我和母亲讨论着南茜的展览还有别的事,宛如一个平常的家庭聚会,不聊文学或忧郁,只聊后勤的安排,似乎母亲是负责展览的调度员,家里人都要按她的指挥行事。她依然在为将来做打算,我从她那里也获得了思路。她打算谈一下她感觉如何吗?今天不会,因为她打算制订计划。

她连要读的书都计划好了。我坐飞机时带着普莱斯的书,母亲已经马上要看完了;她想在我离开期间看门罗的书,然后再把它借给我看。

星期一是劳动节,我飞往旧金山,住在大学时的故交家里。我根本没想到会那么累,特别是第一天晚上。我在他家的客厅里看着书打起了瞌睡,听着他震撼的立体声音响。第二天,我给母亲打电话,她说了没几分钟就挂掉了,因为她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我把雷诺兹·普莱斯的52个短篇故事都看完了。普莱斯讲到了自己特殊的童年,回忆起那时自己还是一副西部牛仔打扮、手里拿着秀兰·邓波儿洋娃娃的男孩。他写到了英国,还有母亲钟情的50年代,那时候的“专业剧院的演出特别棒,票价却低得可笑”。书中对教师们的赞美让人感动。他写到自己在守时上的固执态度,还有对不守时的人们的极度担忧(甚至到了让他愤怒的地步)。他以普通的主题去表现世界,写疾病,如艾滋病带来的毁灭和伤痛,坐在轮椅上的人,以及死亡。“在我们所处的美国历史上的这一时期,死亡差不多变成了最后一件肮脏的事。你有没有注意到,很多人不说‘××死了,而是说‘××去世了。因为配备了最先进的设备,死亡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菌过程,接着是压缩包装,之后是迅速运输。去哪儿?别的地方。简而言之,我们不愿公开讨论死亡的话题。”母亲把这页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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