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题材油画的趣味性表现

李子墨

以传统题材创作的油画作品屡见不鲜，而如何以更具趣味性的表达方式重新诠释传统题材却是值得发掘和探索的。绘画表现的趣味性可以使传统题材带给观者的感受不再是严肃、沉重，而是俏皮、轻松、没有距离感，并留有更多的遐想空间，对创作者而言也相对自由，既能产生更多的联想，又能大胆地挥毫表现。在探索“中国风”的表现语言方面，我借鉴了许多民间艺术的创作手法，现分享一些个人体会。

我的创作主要取材于孕育出十三朝古都的关中地区，目的是将民风民俗转化为有趣多样的艺术呈现。当地老腔属于皮影戏的一种，唱戏人在后台是皮影戏，跑到前台吼唱就是老腔。老腔被誉为黄土高坡上“最早的摇滚”，也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声腔刚直高亢、粗犷豪放，极具地域特色。以此为灵感，我尝试在《吼老腔》这件作品中借鉴民间色彩元素、皮影的造型、戏剧的光影以及群体的动态，烘托出带有神秘感又不失热闹的气氛。《耍社火》在《吼老腔》的基础上强化了物象造型及色彩的趣味性和群体动态，以凸显作品的气势。从《杀年猪》开始，我侧重运用较明快的色彩、粗犷的笔触来表达关中年味儿的节奏。《敲年鼓》和《捏花馍》则借鉴版画语言及淮阳泥泥狗的用色方法，以更鲜亮的颜色进行塑造，将“中国风”以更有趣味性的表现方式呈现出来。

中国历朝历代均有“官方”推崇的色彩：上古崇黄，夏朝崇青，商朝崇白，周朝崇红，秦崇黑……到如今，一些美术院校则推崇高级灰。与“官方”推崇的色彩相比，民间艺术的色彩运用更丰富多样，主要体现在色彩的装饰性、主观性和地域性上。

装饰性要求画面色彩鲜艳明亮、强烈生动，突出吉祥如意的寓意和喜庆热闹的气氛。如最具关中特色的户县农民画，以固有色为基础对色彩进一步强调，从而使饱和度更高，装饰意味强烈。

色彩搭配凭内心主观的感受，用色夸张大胆、纯粹鲜亮、随意活泼。民间流传着一句俗语：“大红大绿，讨个吉利。”这句话道明了民间美术色彩的主观性。色彩被赋予了主观意味之后，就有了很强的象征性，例如，黑色代表农民具有憨厚、纯朴、粗犷的真性情，红色代表农民对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向往，黄色代表农民对庄稼丰收、财源滚滚的美好憧憬。想象力是创造的前提，主观性色彩就是通过想象力进行再现的，既可创造出变形夸张的形象，也能让人联想到现实中不存在的场景。

《吼老腔》在色彩的运用上比较纯粹，夸大物体的固有色。为了达到视觉上的强烈刺激，我将色彩的明度、饱和度进行了强化处理，并且把对比度推到极致。大红配深蓝，这种民间常用的色彩搭配是《吼老腔》的主基调。《吼老腔》中大面积的红色和黄色使画面充满了热闹的氛围。红、黄、蓝是作品的主色，在酞菁蓝背景的衬托下，衣服的红色便最突出、最活跃、最有精气神。局部的白色能够调节色彩间的冲突，避免在视觉上造成拥塞不透气的感觉。一出剧目中，会有许多性格迥异的人物，老腔的特殊之处在于由琴师和皮影艺人共同演唱，表演形式由台前转入幕后。我借鉴了主观色彩非常强的戏曲脸谱，以暖色为主，将画面中人物的膚色进行了大胆、夸张的表现，传达出老腔带给关中人勇敢面对生活、大步迈向好日子的正能量。

在造型处理上，我受到了华县皮影写意化特征的启发。画面中皮影轮廓内部以镂空为主，呈现的是流畅的轮廓线条，以产生适当留实、繁简互补、实虚搭配的美感。皮影具有独特的东方形象趣味——“写意造型”。写意即由意表象，“意”指心理活动，“象”是外在的创造形式，同时揭示对象传递的“意”。《吼老腔》中就借鉴了皮影的意象造型，如在脸部的刻画上就十分明显。在创作时，我仅刻画受光面，留出背光部分，人物的双目、狮鼻、阔口、弯眉均依托背景反衬，尽管人物面部的变形尺度非常大，但却有另一种小趣味蕴含其中，这种处理方式便类似于皮影的镂空造像。

在构思《吼老腔》之初，我尽量避免画面和照片雷同，因为死板地照抄会使创作太过僵化和生硬。照片只是素材的雏形，重要的是从中提炼画面所需的元素为我所用，舍弃不必要的元素。无论场景有多大、人物有多繁杂，一切绘画元素均要围绕主体人物展开。画面的主体人物是身着红衣、画着半张戏剧脸谱的琴师，四周人物以相对较小的尺寸环绕在他周围。除了运用借小环大的手法来强化主题、添加趣味之外，在处理画面右边的人物时，我也尽可能地夸张了人物上半身的肢体语言以突出经典场景，以此将小人物最精彩的一面呈现给观者。但是，如此多的人物和场景在艺术形式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因为虚实相生才有美感，所以做了一些取舍。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信息快捷的时代，艺术表现的语言和形式是丰富多样的，“百花齐放”才是我们的共同追求。对于青年画家来说，继续用写实的方式表现传统题材，似乎很难缩短年轻观者和作品的距离。在我看来，自由浪漫且具有趣味性是一幅好的艺术作品所必须具备的因素。通过民间艺术语言汲取养分，我尝试运用关中民俗题材进行油画创作，既凸显作品的“国风”韵味，也强调作品的趣味性。因为越是古老的民间艺术元素，恰恰是最具趣味性和民族性的。趣味性的表现语言不但是油画创作中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因素，也使油画创作保持了应有的活力和无限的可能性。在以传统民俗为题材的油画创作领域中，还有更多的可能性等待我们挖掘、实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