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浏阳夏布工艺文化的传承场域研究

黄 准（湘潭大学，湖南 湘潭 411105）

一、布迪厄“场域”概念的阐释

“场域”是社会学等学科的重要概念之一。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 （Pierre Bourdieu）、美籍德裔心理学家库尔特·考夫卡 （Kurt Koffka）都曾对“场域”问题进行研究。布迪厄认为，场域是“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型”；考夫卡认为，场域并非单指物理环境而言，也包括他人的行为以及与此相连的许多因素。总之，场域作为一个重要的理论工具，是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切入点。

布迪厄以“场”作为一个基点，分析社会文化动态变迁。与“场域”相关的两个重要概念是资本和惯习。布迪厄使用的“资本”概念，接近于依赖掌握某种资源而拥有的权力。他把资本分为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经济资本。而“惯习”则被布迪厄定义为“被构造的和进行构造的意愿所构成的系统——惯习是在实践中形成的，并且总是取向于实践功能”。资本之间的相互区别和转化，形成了“场”内的运动，而由惯习我们可以理解社会、文化的变化。即文化是动态的、不断发展变化的，是一个处于不断再生产的过程。而且对于文化变迁，我们要关注的是，各种“权威”“权力”或简称“力”是如何在传统文化变迁和重组中得以体现的。

布迪厄的“场域”理论认为：社会文化领域可以区分出不同的场，每个场都具有半自主性，有自己的行动主体、行为逻辑等，但各个场之间又相互关联、相互作用。正是在内部作用、外部关系中，社会文化不断发展变化。而由多元文化主体在传统工艺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实践活动中生成的相互关系网络即是本文所要研究的“传承场域”。

二、浏阳传统手工夏布文化的传承场域分析

1.国家元场域

文化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总体调控和设定，国家通过种种意识形态、政策法规实现对文化的控制。进入21世纪,由于国内外都提出保护文化多样性,特别是要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2009年江西万载夏布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5年浏阳夏布也申请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政府文化行政意识的增强，除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提供政策的引导和扶持外,还予以了立法保护,使其具有强有力的法律保障。由此来看,国家政策对于夏布工艺文化的传承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2.地方政府

在传统夏布文化的再生产过程中，地方政府的作用尤其重要。从横向来看，与浏阳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相关的部门涉及旅游局、农业局、文化局、外贸局等，这些不同的部门在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过程中的诉求各有差异。浏阳夏布古以来就有着辉煌的外销出口历史，其生产得到农业部门的直接指导和管理，确保良好的种植、技术培训以及稳定的产量，自1975年后，则由县外贸部门直接经营出口，以达到更有效的外贸合作管理，创造更多的出口外汇。近几年来，高平镇形成了以花炮、建材、夏布为主的三大支柱产业，发展“一村一品”的特色农业，并随着旅游资源的深度开发，必将实现旅游产业与文化产业的联动效应。因此，要积极地引导和发挥政治场域内各种资本力量，从而更好地为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

从纵向来看，地方政府通过完善的产业政策逐步推动传统夏布文化的传承工作。能够使政府实现统一指导，更加有效地传达产业政策，在产业研究、管理、创新等方面更加有针对性。 2015年，高平镇政府的助推下成立夏布生产工艺传承保护协会，并推选夏布生产大户梁长进成为协会副会长，浏阳传统手工夏布织造技艺也在协会的努力下成为长沙市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另一方面，也能够更加有效的根据产业发展的实际需求及时地提供相应的资金支持，税费减免、市场咨询、知识产权保护等政策，帮助和扶持产业的发展，维护手艺人的利益。

此外，地方政府利用自身的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力量，积极搭建服务管理平台。成立于2012年的浏阳文化产业园，是由政府全额拨款以文化产业为线索的新兴开放园区，现在浏阳市文化产业园对夏布越来越关注，园区引入了“浏阳心之夏”夏布品牌进驻，并设立了“浏阳夏布文化展示中心”，能在招商引资、产品研发、信息咨询、人才培训、展示推广等方面，为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提供系统的、完善的服务。

3.地方民众

在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民众是最重要的参与者，其不仅直接参与到传统夏布文化的生产、消费环节，同时也是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的直接感知者。因此，民众场域内各种社会关系的确立是确保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得以可持续发展的根源。民众不仅希望通过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获得经济资本，同时也希望借助经济资本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①

4.夏布工艺文化精英

民众场域中有一类特殊的群体，他们或有着高超的手工技艺，或有着广阔的视野和敏感的市场意识，在传统夏布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有着积极的作用，在复兴民族文化认同和激发民众文化自觉意识中同样有着具有巨大的社会意义。他们成长于乡村，对乡村生活和乡土文化有着强烈的情怀和责任感，在民众的生活、生产中起到了重要的模范带头作用。他们可以被称作“手工艺文化精英”。在浏阳传统手工夏布的再生产过程中，“手工艺文化精英”同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谭智祥是浏阳当地技艺最为精湛的夏布传承人，他从14岁开始跟随父亲学习织布，几十年来的经验积累，技艺已经熟练于心，他依靠织布谋得了安身立命的经济资本，同时也赢得了一定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对地方民众的经济生活、文化生活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然而，谭智祥对织布事业的坚守中，乡土情怀更大于经济效益，因为在当下织布的利润实在微薄，很多织布人转行，因此，在此背景下，发挥工艺文化精英的积极作用显得尤为重要，大量的夏布工艺人亟待挖掘，同样也有大量的剩余劳动力亟待就业，对于传统手工夏布的再生产具有重大的社会意义。

5.大众媒介

广播、电视、报纸、杂志、书籍、互联网等大众传媒,在现代化社会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它们以其自身强大的传播功能而拥有社会资本。一方面,他们是地方政府展示地方文化的重要工具。另一方面,作为文化生产的重要媒介,它们也需要一定的文化资源作为自己的文化生产资本,夏布工艺文化发展传承与大众传媒的积极宣传有着密切的关系。据笔者统计，从2014—2019年间，各类媒体对浏阳夏布传承人的相关报道达36篇，其中2014年3篇，2015年4篇，2016年4篇，2017年6篇，2018年7篇，2019年12篇，做过专题报导和宣传介绍主要媒体有光明日报、央视网《中国影像志》湖南日报、湖南卫视《百心百匠》节目、凤凰卫视、潇湘晨报、湖南新闻网、长沙晚报、浏阳网、红网浏阳站、浏阳日报、中国苎麻产业网等多家媒体，媒体关注的热度呈逐年递增的趋势。由此可见，夏布工艺文化资本是借由大众媒介获得社会资本,从而有利于扩大自己的受众，而进一步获得经济资本的。当然,大众媒介对于夏布工艺文化的报道与传播,也并非是无偿的，他们也在此之中获得经济资本与文化资本。

三、影响夏布工艺文化传承与变迁的动因

通过对浏阳夏布织造技艺的相关考察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的夏布技艺在文化产业发展的进程中面对着一个场域。在这个场域中，国家与地方政府拥有政治资本，市场与商人拥有经济资本，作为活动主体方的旧州精英与民众们拥有文化资本，而“文化的商品化”则是他们在场域中共同遵守的核心“惯习”，他们在各自的角色位置上发挥着自身的作用，促成了传承与变迁这个主题。可以说,文化生产场中夏布工艺文化的传承其实就是一种由国家元场域激发、地方政府、文化精英、大众传媒、民众共同推动的“文化再生产”,在再生产中,夏布文化传承在社会空间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并促使夏布文化在此过程中得以重组与置换。

结语

在中国乡村现代化进程中，夏布工艺仍以文化再生产的形式进行着自我调整、自我运作、自我创造的方式传承与发展着，它原本出自于社会的发展与人们的需求，在一段时间的弱化与消失后，随着文化产业的兴起，又获得了恢复和发扬，在文化产业开发所带来的文化变迁中，获得在当下语境中生存的契机。

注释：

① 吕屏.传统民艺的文化再生产——靖西旧州壮族绣球的传承研究[D].北京： 中央民族大学，2009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