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的 “红剧”，不一样的 “突围”

马 永

吕剧在它长时间剧目创作和典型人物塑造实践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征： “吕剧演帝王将相不如演平民百姓，演大家闺秀不如演小家碧玉，演文人墨客不如演凡夫俗子，演政治事件不如演日常生活，演矛盾冲突复杂的过程不如演由这种冲突引起的一波三折的情感波澜。”①这并不是说吕剧就不会演帝王将相或者大家闺秀、文人墨客，也不是说吕剧演不了政治事件或者冲突复杂的过程，而是说，吕剧成功塑造的人物，总是有自己的风格，不是离人千里又高又远，而是让观众感觉到亲近感。即使是塑造战争题材中的英雄人物，吕剧也更擅长表现平民英雄，这与其他战争题材作品中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不一样的。

新编吕剧现代戏 《突围》，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擅长。

“突围”者，出离困境是也。那么，处于怎样的困境，又是怎样出离困境，这就是戏剧的冲突所在了。

《突围》是一出非典型的 “红剧”。它是一个革命题材的戏，它高扬主旋律，讲述了一个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在人民群众被敌人围困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不惧牺牲，掩护群众突围的故事。

这样的题材，这样的故事，在戏曲舞台上，并不少见。只有这一次的 《突围》，与众不同。

群众被围了！大家焦急，愤恨，却没有突破重围的办法，似乎只有等待天降神兵……八路军终于来了！然而，八路军一时间也没有保护群众脱离险境的万全之策。但八路军的到来给群众带来了主心骨，大家看到了寻找突围路线的希望，也做好了与鬼子血战到底的准备，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这出戏的第一个非典型特征：英雄不是万能的。

接着，进入第二个非典型特征：这次群众 “突围”，是由许多个不同方面不同层次的个体 “突围”共同完成的。

塑造英雄，首先要把英雄的背景故事讲好，讲清楚，讲深刻。这样，才能让观众明白，为什么“这一个”英雄此时此刻会有这样的思维，会有这样的作为，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按照常见的戏剧表演手法，一个故事娓娓讲述，突然来到一个关键的时刻，矛盾激化，冲突凸显，英雄挺身而出……

可是这个戏不能这样表现。因为这个戏塑造的，不是一个神一样的英雄，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生动鲜活的英雄群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来龙去脉，他们的每一种情绪都有不同寻常的根源。如果这个故事，这个来龙去脉，这个根源表述不够充分，人物就单薄了，故事就乏味了。

于是，故事不再是线性的，而是变成 “花开几朵，各表一支”。最终的突围，是由几个不同方向，不同层次的 “突围”构成的。

石榴与铁柱的情感，娓娓道来。两人日久生情，缠绵悱恻，此时铁柱说要去投八路，打鬼子。石榴欣喜非常，给了铁柱充满情义的赞许。然而，当老百姓被鬼子团团围困，铁柱和他的战友们要以血肉之躯为群众冲开一条突围生路的时候，石榴在劝阻铁柱，不是因为石榴胆怯，只是因为石榴有了身孕，她的想法很单纯：为腹中的孩子留下父亲。当石榴看到八路军为了老百姓舍死忘生的时候，石榴终于成为了一个战士，她决定与铁柱一起，带着老百姓突围。

白兰本来是一个文弱的满是书卷气的女孩子。她遭到日寇蹂躏，只身前来寻找当了八路军的情人叶刚，而此时，叶刚正在苦寻带领百姓突围的良策。白兰偶遇了八路军战士大强，大强的单纯和勇敢深深打动着白兰，让她看到了面对强敌，英雄们选择血战到底，誓死不降。白兰洗净了自己的头发，而此时战士大强却不幸牺牲，圣洁的白兰毅然选择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文弱的白兰完成了自己的 “突围”。

靠了几个关键人物的情感线索和性格的深度挖掘，几个成功的 “突围”，相互交叉，共同升华，一个英雄的群体屹立在舞台上。全剧没有直接表现残酷的战争场面，鬼子甚至根本没有出场，但英雄群体塑造生动鲜活，无比崇高，他们有血有肉有无奈，他们抛弃了怯弱，他们选择了战斗到底。

还应当说，年轻演员的表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道白。所谓 “三分唱，七分白”，舞台上的道白，是要功夫的。不想在这里探讨吕剧的道白韵味应该怎样，但好几位年轻演员的道白功夫，确实难以驾驭这个戏需要的激情澎湃。

巧的是，这个戏唱腔比较多，恰恰 “救”了这个年轻的团队。

全剧唱腔流畅，抒情和叙事性兼顾，通俗又不失剧诗风格的追求。几乎所有的背景介绍，人物描写，情感衍进，都在或紧张或舒缓的唱腔中完成，这也构成了全剧的节奏。

龙口市吕剧团，一个县级市的剧团，能够在舞台上呈现这样恢弘的场面，能够选拔出七八个能唱会演的年轻演员，难能可贵。可以想见，假以时日，这些年轻人得到更多的历练，这个剧团的将来应当是不可小觑、不可限量的。

注释：

①陈鹏：《吕剧艺术品格摭谈》，《戏剧丛刊》198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