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茶”神圣性的感官人类学诠释

2019-12-27 04:06陈永邺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9年5期

摘 要:以哈尼族长街宴上的“茶”为例,从感官人类学的视角出发,通过与日常聚餐宴会的世俗性比较,指出虽然口感之细微处会有差别,但是联系着长街宴的社会情境,给人体验到“过渡”的感觉。这种对神圣感的身体经验,正是长街宴之所以是宗教祭仪宴会的依据来源;从感官人类学所做的这种诠释,也是对哈尼族文化与社会变迁深具潜力的研究方向。

关键词:哈尼茶;神圣性;感官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C9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9)05-0125-05

本文对哈尼茶神圣性的研究,是企图从感官人类学的身体主体性出发,以身体对于神圣和世俗二元对立与转化的“经验”,来讨论哈尼族长街宴的文化意涵。作者过去的研究,是从认知人类学的角度着手,分析神圣和世俗二元系统的分类如何位于文化认知领域,说明神圣的宗教世界怎样成为人间世俗社会的象征。不过,哈尼族长街宴上的茶,一方面它有自己的“物性”,另一方面其所蕴涵的神圣象征意义也形塑着哈尼族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影响到个体村民的价值认同以及哈尼族文化特色的塑造。因此,跳过感官人类学“体验”的环节,会忽视我们对长街宴的内在经验——相对于世俗感来说更为重要的神圣感——所突显的文化意涵。

从现有的文献资料看,长街宴距今至少已有1000多年,对于有着2000多年古老历史的哈尼族,作为一种规约性的象征符号系统来说,长街宴象征着哈尼族的梯田农业文明。然而,物性不可为文化化约的观点近年来已逐渐受到学界的注意。由于在哈尼族特定的宗教节日,如“苦扎扎”“昂玛突”与“十月年”举行,哈尼族长街宴有自己的文化功能和社会历史特性,具有规范性、集中性、社交性、周期性、族群性等方面的特点,与哈尼族一年的生产生活活动密切相关[1]51-55。以哈尼茶为例,长街宴席中的茶,其口感有一个从“酽味”(来自日常家居的煨酽茶)→“姜辣味”(长街宴上祖先祭祀茶)与“甘如饴、滋味清醇、鲜爽、浓重、回甘、鲜爽,清香回甜味”(长街宴上待客的土锅茶)的转变。这些变化实际上是我们在参与长街宴的过程中从世俗感→神圣感的身体经验,是基于感官人类学的认知。因此,体验长街宴的过程,即由其长长的形状、欢腾、热闹、好玩、好吃感到宗教宴会感的变化,也是一个从世俗感到隐喻之神圣感转化的过程。

一、感官人类学对神圣概念的诠释

20个世纪80年代中期逐渐兴起的感官人类学最显著的贡献在于指出感知的内涵不只是生理的现象,与社会阶级、消费及政治的过程有密切的关系,既是社会讨论的结果,也是历史过程的产物[2-3]。基于这项主张,感官人类学研究的取向一方面于理论上强调跨文化比较研究感官经验的历史与文化面向,主张人类学家应该深入研究土著 (the natives) 的感官经验,将身体经验的资料写入我们的民族志中。在方法论上更提出具体的要求,强调人类学家进入田野时除了依照传统方法论所教导的,除应该抛弃文化观念的偏见,更需要意识到早已内化入研究者本身之身体感官的偏见,要学习从土著的感官面向来了解他们所经验的世界[4-6]。他们更呼吁人类学的知识传承需全面加入感官经验的基础,成为全面的“感觉的学问”[7]。

因此,无论是为其他感官书写历史,研究前现代 (pre-modern) 的西方社会嗅觉的重要性,还是从感官的角度研究物,或是强调深入调查每个社会感官使用的比例 (sensuous ratio),以说明每个社会重视/强调不同感官的现象等研究议题,都脱离不开人类学家期望从不同时代、社会的资料修正传统人类学偏见的企图[8]。而此企图,也使得感官人类学的研究集中于特定的主题。在实际生活中,人们并不只单独使用个别感官,而是整合不同的感官传来的信息,以便能够随时“感觉”周遭的状况。也就是说,任一“感官事件”都发生在其他感官与社会文化的脉络中,除了结合其他感官的讯息,成为多重感官的 (multi-sensory),更融入社会文化的意涵。文化的成员更经由长期于文化的物质环境中生活、成长而养成并充分内化入自己的身体的“能力”,形成“身体技能”的一环。感觉的意义来自文化与历史的过程,呈现在物与物质环境之中。感官人类学的研究取向要求我们从“有经验能力的身经由身体感的网络面对这个世界”,以思考何为文化的问题[9]。

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有神圣和世俗的分类,在不同的宗教观里,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想象这两种异质性事物的对立。把世界分成这样两个领域的现象广泛地为人类学者、社会学者和历史学者研究过。简单来说,首先,人们根据存在物的等级体系给神圣事物下定义。以威严和力量的标准来衡量它,神圣之物被认为高于凡俗之物,特别高于毫无神圣之处的人间社会。其次,神圣事物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区分,有高低等级的系列。笔者田野经验中对长街宴神圣性的感觉也是多重感官的融合,而且这类多重感官的“经验”常与文化的隐喻 (metaphors) 相結合,是形成文化意涵的基础,并呈现于人类学家过去常讨论之神圣/世俗等认知的项目 (categories),形成一套能够迅速地理解状况,并做出适当反映身体经验项目组成的网络。对感觉的神圣性之主题,即是本论文从感官人类学出发研究哈尼茶的理论基础。

二、长街宴的神圣感:以宴席中的茶为例

云南的自然地理条件,例如纬度、海拔、气候、河流、山脉走向、降雨量、土壤的酸碱度以及植被等,都适于茶树的发育、生长。茶树是从古地质时代遗留而来的热带亚热带的被子植物之一。从茶树近缘植物分布的角度来看,云南是茶树近缘植物分布面广量多的地区。在哈尼族生活的滇南和滇中20余个县境内的深山密林中,有成片的野生大茶树分布其间,这些野生大茶树,有的距今已有1700年的历史[10]。

哈尼族是西南地区最先栽培茶叶的民族之一。首先,其聚居的三江两山地域横跨热带和亚热带,常年多云雾,湿度大,湿润度14-19,相对湿度80%。土壤多为酸性红黄壤,适宜大叶种茶树的栽培。其次,这些地区是野生大茶树的分布区域。勐海县的野生大茶树、金平县的野生大茶树、镇沅县的野生大茶树、景谷县的野生大茶树,树龄都在千年以上。再次,哈尼族进入并定居于这些地区的时间,最早是在公元7世纪的唐高宗年代。据此可知,哈尼族的种茶史至少已有千年之久。第四,“茶”于哈尼族有其特定的历史文化源流:从文献史籍的记载来看,应该说早在唐朝以前,滇南哈尼族的茶就已闻名于世了,因为唐代的樊绰在《云南志》一书中曾有记录:“茶,出银生成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11]所谓银生城即今日之景东县城, 所辖的区域包括今澜沧江以东、红河以西的广大地区, 也就是今日哈尼族的主要聚居区。至宋代,哈民族聚居区域的很多集市,已发展成为南宋王朝与西北族群之间茶马互市的重镇;明清时期,哈尼族种植、管理和采摘茶的技术已日臻于完善,制茶技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对此,清朝倪蜕在《滇云历年志》中曾经记载:“茶山之于思茅,自数十里至千余里不止。”[12]《伯麟图说》载:“黑窝尼(即哈尼族祖先)……采茶卖茶其业也。”[13]《云南通志》亦说其:“衣食仰给茶山。”[14] 98-112

可见,不但茶业早已上升为哈尼族的主要谋生手段,当时名满天下的哈尼族茶叶中的毛尖茶、蕊珠茶、芽茶、女儿茶以及小满茶——输往京城专供帝王公卿饮用——它们的采摘时间和制作工艺都有严格的要求。之后,慕名而来的外地茶商纷纷拥入哈尼族地区从事贩茶运营,形成了马帮塞途、商旅充斥的局面。清檀萃在《滇海虞衡志》载:“入山作茶者数万人,茶客收买,运于各处,每盈路,可谓大钱粮矣。”[15]运销茶叶因此成为各地商人争相获利的营生方式。现在哈尼族地区出产的一些名茶精品,例如“普洱茶”出自思茅地区和西双版纳州的墨江、普洱、江城、勐海等哈尼山乡,“南糯白毫”产于勐海县格朗和乡南糯哈尼山乡,“银针茶”分布在墨江哈尼族自治县,“元江糯茶”分散于元江县的哈尼山乡,“玛玉茶”由绿春县骑马坝乡的一个哈尼族村落一一玛玉村——得名,“云雾茶”出产于元阳县、红河县和绿春县哈尼族聚居区等等。最后,哈尼族还拥有一套自己的饮茶方式、品茶礼仪和饮茶的禁忌规范,尤其长街宴上表现得最明显。

(一)神灵与人共享的“土锅茶”

在哈尼族山寨,家庭和村落成员,在日常生活中饮用的茶与长街宴上的茶是有严格区分的。在长街宴上饮用的“土锅茶”不同于平日居家待客常用的“煨酽茶”,不仅“茶料”的品质、烹煮方式不同,加入其中的附属调料不同,饮茶的礼仪跟平常也有明显的差别。

首先,从烹煮的“茶料”来说,与历史上的毛尖茶、蕊珠茶、芽茶、女儿茶及小满茶相似,现在有“南糯白毫”或“玛玉茶”或“云雾茶”或“银针茶”等现代技术加工的品种。它们体现出“土锅茶”所特有的“物性”,例如“南糯白毫”是经冬春二季的潜伏孕育,饱吸大自然的精华之后吐露的春芽,满坡毫毛,其形如银毫满布,富贵华丽。“玛玉茶”其原料为大叶种的新鲜嫩叶,条索肥壮重实,银毫显露。“云雾茶”以生长在哈尼山乡的大叶种新鲜嫩叶为原料精心创制而成,其外形条索肥硕、匀直、紧结、重实、色泽银灰、绿润起霜。“银针茶”原名玉露茶,是采用云南大叶种头发春芽中的一芽一叶和一芽二叶的嫩茶袋叶,经过做形、梯捻、理条、干燥等加工工艺精心创制而成;其外形条索紧直如针,毫尖显色如银,油润光滑。

其次,从“土锅茶”的烹煮方式来看:先在土锅中舀入清澈的山泉水,把土锅架到燃着熊熊烈火的火塘的锅桩石或者铁三脚架上,将清泉水烧开,在沸腾的开水中加入以上茶料,再煮大约3至5分钟而成。用以祭祀祖先神灵时,还要特别加入姜块等附属物质。清朝李石在《续博物志》中载:“茶出银生诸山,采无时。杂椒姜烹而饮之。”[16]可见,在长街宴上人与神共饮“土锅茶”的习俗历时已久。

再次,从“土锅茶”的“口感”来说,如果是“南糯白毫”烹煮,则汤色鲜艳,甘如饴,似天酒;使人清心明目,消解困倦。如果是“玛玉茶”烹煮,因其耐煮耐泡,不结茶垢,茶汤绿浓,香气鲜灵,饮之则滋味清醇。如果是“云雾茶”烹煮,则汤色碧绿,香高持久、馥郁,其味鲜爽、浓重、回甘。如果是“银针茶”烹煮,则汤色黄绿明亮,其味鲜爽,清香回甜。体验不同的“土锅茶”,会给人神奇或神圣的身体感受。当然,对于外来的游客而言,哈尼人家的“土锅茶”,其口感、陈韵的风味,一百个人可能会有一百个人的感受。要有神奇或神圣的感觉,也须联系着宴会的特定环境气氛与“土锅茶”的历史文化源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要多喝多问多体验。

最后,从饮茶的礼仪来看,在长街宴上,不同辈分的人之间可以相互敬酒与其他饮料,但绝对不能交叉敬茶,茶只能由晚辈敬给长辈,绝对不可倒过来,否则被认为触犯神灵,会给别人给自己带来灾祸。

(二)体验“过渡”的感觉

茶在哈尼族社会中被看神赐之物,平时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折断、损伤茶树的枝叶,更不能将茶树砍来当柴烧,长街宴上的饮茶礼仪也凸显出茶在宴会中的神圣性。平时,哈尼族在祭祖、婚姻时都要用到茶,三月份将要采茶时,要过“茶叶节”,杀鸡杀猪,并摘一老茶枝,用火来烤,杀青后用手揉碎放进瓦甑中煮,煮好后连同鸡、猪肉一起用来祭祀祖先。比较各种不同类型长街宴举行的地点,或在磨秋场上、或在寨神林中、或在水井边、或在街子中心[1]55-69。正是在长街宴特定的时空之中,“土锅茶”方显示出其神奇的地位,兼有祭祀和宴客的双重功能,成为哈尼族祖先神与人共享的重要饮品。例如,在红河州建水县坡头乡黄草坝村举办“昂玛吐”类型的长街宴时,茶水是祭献“昂玛吐”(即寨神)不可缺少的祭品,其地位最高。烹制时须专门在寨神树附近烹煮牺牲用的锅樁石上进行,架上1个小陶罐,内盛适量水,罐中放入3小包食盐、3小块姜和3小片锥木树叶,煨煮沸腾片刻,再加入茶叶制成;煨煮时,还须有专人看守,不能让茶水沸出。

体味不同质地的“土锅茶”,虽然口感之细微处各有千秋,但是神圣感是共有的。联系着这种身体经验,会让人进一步体验到“过渡”的感觉[17]。也就是说,在这有着上千年历史之久的长街盛宴上品味神奇、神圣的“土锅茶”,会使人在心旷神怡之间,仿佛进入到脱离了日常世俗时间与空间的奇妙的“阈限”与“交融”状态。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西双版纳的哈尼族女巫师“尼帕”为人治病时,除施行巫术外,也要给患者一个小茶包冲泡饮用,在包内装有一小撮神奇的茶叶和几片生姜,茶叶和生姜用芭蕉叶包裹着,再用白线拴系。施行巫术的心理暗示大概是先使病人学习拥有一定的身体感知能力,再由对茶神奇、神圣的体验借“过渡”的状态使之重新恢复到健康的状态,因为据说饮用小茶包后附着于患者身上的鬼魂会被“尼帕”收服,患者往往得到康复。不言而喻,“经验”这些不同于日常“酽味”(世俗感)的神圣感之身体经验及由此而产生的“阈限”与“过渡”的神奇状态,还需拥有一定的身体“体验”能力。

(三)哈尼族平日居家待客的“煨酽茶”

“酽味”,是我对哈尼族平日居家待客常用的“煨酽茶”之感官体验,清朝的阮福在《普洱茶记》中亦载:“普洱茶名遍天下。味最酽,京师尤重之。”[14]38-48哈尼族的“煨酽茶”平常存放在家屋的火塘上方,经熏烤干透以备饮用。过去,哈尼族采茶和制茶全都是手工操作,工艺比较简单。一般的茶叶,经过采摘、剔拣、搓揉、晾晒4道工序后,就将之存放于火塘上方熏烤。这些茶叶,一般都要煨煮成酽茶后饮用。煨煮时间通常要1至2个小时,有时甚至要数小时。与“土锅茶”相比,煨煮成的酽茶,闻起来清香、凉爽,虽有消食化痰、解除胀满、减轻疲劳、振作精神的作用,但看起来色泽深黄、品尝则味甘苦。哈尼族的酽茶可以直接饮用,但也可以冲入适量的开水,将浓度降低后再喝。

(四)重新“融入”世俗社会

只有等到长街宴结束,我们才会从通过充满灵性的“土锅茶”的体验而带来的神奇“过渡”状态中重新“再生”,人的精神此时会有焕然一新之感。由于过去的生活异常艰辛,哈尼族一直利用“茶”的“物性”將之作为饮料和抗病药物加以利用。在温饱不足、主食短缺、肉类、蔬菜和副食品长年不见的艰苦岁月里,茶不仅仅是一种饮料,还是一种汤料——是人们经常进餐时泡饭和佐餐的汤料——以茶代汤的生活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如果家中有病人难以进食,往往喂之以各种“茶水”,以收到使病人增加食欲及恢复体力的奇效。在许多哈尼族地区,人们除经常以茶代汤、以茶代药外,还进而延伸烹煮饮用其他很多的植物,例如香条茶、茅茶和绞股蓝。现在,医学已证实绞股蓝有抗癌、防癌的明显作用,有些哈尼族甚至将绞股蓝当作野生蔬菜食用。因此,无论是品味长街宴上的“土锅茶”,还是常饮居家待客的“煨酽茶”,这些品饮方式(感受方式)也形塑着哈尼族村民用茶的方法与日常的生活习惯,甚至影响到他们的身与心。

在长街宴上,我们对哈尼茶的“体验”有一个从“酽味”(来自日常家居的煨酽茶)→“姜辣味”(长街宴上祖先祭祀茶)与“甘如饴、滋味清醇、鲜爽、浓重、回甘、鲜爽,清香回甜味”(长街宴上待客的土锅茶)的转化过程。实际上,这些从中“浮现”出来的不同意涵正是我们从日常的世俗感→长街宴神圣感“身体经验”的变化。

三、结语:感官与宴饮

感官人类学的研究架构建议我们以“感觉”为分析的主轴来探讨“哈尼茶”的社会、历史过程。从神圣感的出现、内涵的转变或消失切入,一方面探讨哈尼族成员与“哈尼茶”之间密切的互动如何导致神圣内涵的形成;另一方面深入了解从世俗感→神圣感→世俗感这些身体“感觉”的形成及转变,又如何转而成为影响哈尼族社会的动力。

首先,在笔者看来,长街宴之所以是一场具有宗教祭仪性质的宴会,乃在于它给人的神圣感,而不是欢腾热闹的世俗感——特别以宴席中的“土锅茶”的“体验”为例——这一结论需要感官人类学的研究架构来进行。

其次,这个强调“感觉”的研究架构也提示我们,在现代社会,为了满足开发旅游资源等新的需求的变化,长街宴正由神圣性向世俗性转变,而这种转变趋势也成为一项对哈尼族文化与社会变迁具有研究潜力的方向。例如就笔者所知,为了满足游客的需要,绿春县城、红河甲寅村“十月年”类型的长街宴,神圣的“份肉”已属罕见,很多菜改由家庭主妇完成,菜肴的用料、品种、数量都出现了世俗化的倾向——不光野生动植物,举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家里养的”都可以上席——以前很多的宴俗宴规被打破。人们对欢腾热闹世俗感的要求似乎越来越超过对宴会神圣性的需求。宴会的程序、人员的参与、宴席菜肴的制作等方面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具神圣感的原汁原味的传统长街宴变得越来越少。从一定意义上说,对世俗感要求的增强正是哈尼族村民放弃传统农耕生活方式,积极转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动力。也就是说,长街宴日益增强的世俗感使得历史上一直依附于梯田农耕生产方式,人与土地、人与自然结下不解之缘,“其民浑太朴,唯土物是爱,故能臧厥心,唯本业是崇,是以无末作,尽力田亩”、崇尚农耕和祭仪,绵延了两千多年的哈尼族社会发生了巨变。但是,其负面效应也不言而喻,例如“急功近利”的心态使村寨生态环境恶化,水土流失日益严重等等。总之,那些想轻易改变传统长街宴神圣性身体感的做法都使得哈尼族的政治生态环境发生了急遽的变化。

参考文献:

[1] 陈永邺.欢腾的圣宴-哈尼族长街宴研究[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51-55.

[2] Michael Herzfeld,“Senses.” In his Anthropology,Theoretical Practice in Culture and Society. Malden, Mass. Blackwell Publishers,2001:1-3.

[3] Lock M M. Encounters with aging: Mythologies of menopause in Japan and North America[M]. Univ of California Press, 1994:81-97.

[4] Stoller P. Sound in Songhay cultural experience[J]. American Ethnologist, 1984, 11(3): 559-570.

[5] Howes D. The varieties of sensory experience: A sourcebook in the anthropology of the senses[M]. Univ of Toronto Pr, 1991:31-35.

[6] Constance Classen. Worlds of Sense: Exploring the Senses in History and Across Cultures[M]. 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1993:98-99.

[7] Stoller P. Sensuous scholarship[M].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2010:41-45.

[8] Edwards, E., Gosden, C., & Phillips, R. (Eds.).Sensible objects: colonialism, museums and material culture[M]. Oxford and New York: Berg,2006:21-43.

[9] 余舜德.体物入微:物与身体感的研究[M].台湾:国立清华大学出版社,2008: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