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期的国际关系与日本的选择

廉德瑰

摘 要：文章从东西方关系的视角，对后疫情时期中美关系背景下日本的外交选择问题进行了分析。后疫情时期的中美关系，越来越呈现东西方对立关系的特点。西方一向对东方有强烈的优越感，甚至经常表现为敌视态度，但是，在此次疫情中，西方表现不尽人意，西方核心国家美国更是治理无效，在疫情期间，国家出现混乱。美国为了转移国内危机，开始污名化中国，导致中美关系日趋恶化。在中美关系恶化的背景下，日本受到来自美国的压力，美国要求日本选边站队，中日关系面临考验。日本面临的选择，实质是在东西方之间进行的选择，意味着日本外交正处于历史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值得关注。

关键词：后疫情;东西方关系;新亚洲主义;日本的选择

东方与西方的关系问题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自大航海时代以后，西方就逐渐在军事、经济、科技和文化方面占据了上风。地缘政治上，西方主要以西欧为主，因此，东西方关系也常指东西欧之间的关系;另外，对于西欧来说，除了东欧，东方可以指以地中海东部为主的近东，可以指以阿拉伯国家为主的中东，还可以指以中国、日本等国为主的远东。历史上西方与东方经常处于对立状态，十字军东征时，西方基督教徒不但蹂躏了东方的伊斯兰教地区，也洗劫了信仰东正教的东罗马，基督教国家与伊斯兰教国家之间的文明冲突至今看不到和解的迹象。蒙古人的西进，对西方国家来说无疑就是“黄祸”，使西方对东方产生恐惧。近代以来西方占据世界政治的主导地位，“西力”开始“东渐”，日本出现“脱亚入欧”的志向，冷战期间分别以美苏两国为核心的对抗关系被称为东西方关系，日本被接纳为西方七国成员。伴随中国的崛起，当今的东西方关系越来越以美国等西方国家和亚洲的中国之间的对立关系为象征，甚至可以说中美关系就是当代东西方关系的具体显现。新冠疫情进一步突出了中美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被认为是现代版东西方对立的最典型表现，而地理上位于东方，却在政治上属于西方的日本，虽试图在东西方之间发挥调和作用，但难免在东西方之间，具体讲就是在中美之间陷入选择的困境。文章旨在从东西方关系的角度分析后新冠疫情带来的东西方及中美关系的变化和日本面临的选择困境。

一、新冠疫情暴露西方世界的局限性

西方曾经伴随着大航海和地理大发现，逐渐在世界权力转移过程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西方国家凭借其先进的技术和理念，建立了软硬实力，给东方的亚洲带来近代科学与进步思想，同时也带来过榨取、掠夺、杀戮和殖民统治。近500年的领先地位，使西方逐渐形成了针对世界其他部分国家和民族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上世纪经过东西方冷战对立的固化，又在意识形态上形成对东方的亚洲国家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偏见。但是，在此次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面前，西方国家的表现却乏善可陈，自顾不暇，从亚洲国家角度来看，西方世界进一步呈现了历史性相對衰落的迹象。

严重的疫情往往引起世界秩序的动荡，欧洲的历史已经有所证明。在西方，100年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战死者超过1 000万人，负伤超过2 000万人，而1918至1919年间发生的西班牙流感，则死亡4 000万人，引起世界性政治经济危机。西班牙人称之为法国流感，美国则宣传说是德国间谍把病毒带来的。这场流感导致参战国兵源减少，使战争难以持续，是这次流感促使战争终结。一战结束之后，世界经济陷入低迷状态，到了1929年美国发生经济危机，继而进入大萧条，导致长期的大规模失业。经济危机迅速传染给世界，为了保护本国经济和就业，各国都大幅提高关税，征收进口税，建立关税壁垒，打起了贸易战。英国等殖民国家建立了封闭的殖民地经济圈，而那些没有或者丧失殖民地的国家，则承受了更多的经济压力。德国纳粹党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上台的，纳粹德国为了谋求所谓生存空间，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使人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死亡人数超过6 000万。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年后发生的这次新冠疫情，再次横扫了欧洲，并肆虐了全世界。疫情是个试金石，西方世界所谓民主自由主义的治理体制在这次大规模的疫情袭击面前显得软弱无力，毫无章法，是治理模式弊端的一次大暴露。西方国家标榜的一些所谓颠覆不破的真理，比如，所谓人权与自由，在这次疫情的面前呈现了明显缺陷，人们对个人行为自由的偏执和畸形信奉，实际上影响了社会的稳定与安全，延误了对疫情的有效控制，证明了不受限制的绝对自由必然带来对他人和社会的危害。本来为了遏制病毒的传播，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合理限制每一个人的行动自由，以便通过隔离控制病毒传播，然而这一点在西方的治理模式下，却无法完全实现。意大利、西班牙、英国等都受害严重，不少人故意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所谓自由，同时也侵害了他人的根本权利——生命权。

新冠疫情也使欧洲的多边合作机制失灵。战后欧洲的国际合作体制欧盟也未发挥应有的作用，各成员国都自顾不暇，对于不断扩大的疫情束手无策。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单独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疫情，但是，各国仍然在初期应对时互相排斥。欧洲各国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封锁国门，以邻为壑，甚至互相争抢防疫物资。德国和欧盟对西班牙、意大利的求救袖手旁观，虽然后来有所反省，但欧盟与意大利、西班牙之间的裂痕难以愈合[1]。 法国总统马克龙说，这是二战后欧洲统一计划整体面临的危机感，但是欧洲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命运共同体，在关键时刻没有发挥强有力作用，人们不能不对这个欧洲一体化的机制产生怀疑。日本有人评论道：中世纪的黑死病和上世纪初的西班牙流感都给人类很大打击，此次新冠疫情又使人类陷入灾难，但西方国家却表现极端不负责任，极端愚蠢[2]。从根本上说，极端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是西方世界自私自利国家行为模式的文化根源。

后疫情时期的国际秩序必将发生重大调整。日本媒体已经预测，疫情过后，无法再回到之前的世界，国际关系将发生重大变化[3]。基辛格也指出了这一点，疫情后的世界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从疫情期间反映出的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看，自私自利的价值观支配着西方世界，地缘政治意义上的国家间对立在关键时刻随时都有所变形，所谓普世的价值观，并未使各国团结起来共同应对人类共同的敌人，这给全球抗疫带来负面影响。疫情爆发之前，世界已经呈现了明显的民族主义和排外倾向[4]。国家在关键时刻并无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只有地缘政治、资本利益和权力思考，还有排他性的价值观偏见。疫情期间的4月，北约还组织了37 000人的冷战后最大规模军事演习，目标直指俄罗斯。美国派遣了20 000官兵参加演习，扮演了这次演习的主角。

西方世界的核心国家美国在疫情中俨然成为一个抗疫“失败国家”。欧洲在20世纪就丧失了世界霸权地位，西方世界的中心国家由美国取代，美国的霸权几乎贯穿于整个二战后的冷战与后冷战时代。二战以后，美国可以说是西方的代表，欧洲虽然依旧残留着西方固有的自负和傲慢，但是至少在政治上已经变成美国的附庸。但是美国作为当代西方的领导国家，不但在疫情期间表现无能，而且居然把恢复经济和选举政治置于国民生命之上，特朗普为了争取连任，不顾疫情严重，重开经济活动和竞选活动，试图以恢复经济来为选举捞取资本，结果证明疫情使美国标榜的自由、民主和人权等西方价值观都成为空话。对生命的忽视，加上人种差别问题的突出，为美国政治模式的虚伪性做了有力的注脚。

美国实际上丧失了领导西方世界的意愿和能力。极端个人主义必然导致国家政策的极端利己主义，二战结束后，美国曾发挥领导力，建立跨大西洋合作，实际上就是西方联盟，美国还创立联合国，制定马歇尔计划，支持西欧的经济复兴，特别是由美国主导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形成了自由贸易体制，实现了西方世界的繁荣[5]。美国在9·11事件后，也尚能联合俄罗斯、中国等东方国家，通过国际合作打击恐怖主义势力，但是，此次新冠疫情的袭来，却使美国失去了战略方向，自动放弃了世界抗疫领导权和国际协调的努力。应对疫情的失败，使美国无法在国际抗击疫情的战斗中发挥主导作用，更不能提供公共产品。美国成了受新冠疫情打击最大的国家，截止7月，美国在这次疫情期间死亡人数已经超过130 000人。朝鲜战争期间美军死亡和失踪人数是45 000人，越南战争美国死亡人数是60 000人，特朗普说应对疫情是一场战争，自己是战时总统，但是，他的战绩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并且已经把美国引向了混乱状态。

西方国家在抗疫过程中的局限性以及西方的民主自由理念在疫情肆虐中表现的空虚化，呈现了西方世界衰落的端倪，这一点在西方的中心国家美国身上表现得十分明显。

二、美国遏制中国加剧东西方对立

西方对东方的傲慢与偏见在当代美国表现得尤为突出，在全球抗疫期间，美国受冷战思维影响，同时为转移国内视线，煽动反华情绪，加剧了与中国的对立、猜忌，对中国进行围堵、遏制。美国企图借疫情抑制中国的发展，阻碍国际秩序的调整，以确保其继续主导国际事务和全球议题的地位。美国对中国的敌视虽然是权力政治和地缘政治思考模式的反应，但是美国把自己打扮成西方价值观的守护神，从而使中美之间的对立呈现了明显的东西方对立色彩。

中国抗疫的成功是东方式治理模式的成功。抗击疫情期间，中国政府的治理能力得到了证明，充分体现全国一盘棋的精神，针对疫情的联防联控，效果十分明显，特别是物资和人员调配能力，彰显了中国治理模式的有效性。武汉不到10天建立起雷神山和火神山医院，给全世界的震撼不可小觑。科学区分整体和局部利益，服从大局，克服自私和任性的个人主义行为，使中国不仅最早控制了疫情，而且对仍然处于疫情高峰的国家进行援助，比如，2020年3月11日，四川大学和中国红十字会最早组成救援队援助意大利，显示了中国的影响力[6]。 同时中国还开始通过援助和贸易，维持了供应链不被熔断，扩大了影响力。

美国因抗疫失败而试图转嫁责任。在这次疫情中，美国政府的表现令人失望，尽管抗疫物资的短缺反映了美国在全球化体系中也不得不与他國合作的现实，但是特朗普却拒绝国际合作，尤其是拒绝与中国的合作。特朗普领导的美国政府无力领导全国抗疫，居然推卸责任，要求各州长自己解决呼吸机问题，证明了美国在疫情面前束手无力的现状，缺乏有效的应对[7]。美国最后不得不从中国输入口罩和呼吸机，以解燃眉之急。疫情证明美国自顾不暇，无力领导世界的抗疫，意味着美国失去了对世界的领导权，失去了对西方盟友的控制权，也意味着美国模式的失败和西方的失败，这是美国不能接受的。

中国抗疫的成功客观上是对美国的挑战。中国的成功使美国预感到后疫情时期的中国将成为美国的威胁，2020年3月16日，哈佛大学教授米德在《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称，危机过后中国将谋求在全球强化其地位。美国学者和官员担心疫情过后中国将领导世界，要求考虑美国的领导责任，有人建议美国应该以疫情为契机，在气候和全球治理方面发挥领导作用。日本评论家指出：“从美中贸易战看，特朗普当选以来，就开始了谁是世界主导国家的争夺，新冠疫情有可能使中国胜出一筹”[8]。中国抗疫的成功反衬了美国政府的无能，今后的国际关系和国际秩序重组将以抗疫的表现为标尺，美国自知抗疫不利，将丧失话语权和主导权，所以极力制造和转移话题，维持其即将丧失的主导地位。

然而，美国政府选择的并非通过在全球治理上发挥作用来显示领导权，而是比较低水准和卑劣的政治运作，即对中国的造谣、中伤和污名化。日本有分析者认为，新冠疫情会使世界发生很大变化，疫情期间和疫情过后中国都会遭到世界的批判[9]。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日本人所讲的“世界”，往往是西方世界，甚至就是美国。美国首先对中国的抗疫说三道四，转嫁责任，比如，美国总统顾问奥伯莱恩说：武汉的应对迟缓，为世界的应对失去两周时间。这段时间中国发生的事情，世界现在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得到有效控制[10]。美国还蔑视国际组织和国际合作，美国对世卫组织的批评，实质上也是对中国攻击的一环。

美国策划与中国脱钩。各国经济都因疫情受到打击，中美两国也概莫能外，但是从经济损失上看，美国的损失比中国的损失大，美国人的低储蓄压迫了政府的赤字，贸易赤字还会增加，会陷入长期增长低迷[11]。美国在口罩和医疗用品、医疗器械都在依赖中国，为了减轻对中国的依赖，美国有人主张从中国撤资，实现生活必需品和战略物资在自国生产，也就是与中国脱钩。美国还要试图结成联合势力对抗中国，遏制中国的强大力量[12]。2020年5月14日，特朗普接受福克斯电视台采访，声称要与中国断绝来往，自由贸易受到挑战[13]。

美国还挑起了意识形态的对立。至少从美苏冷战以来，意识形态对立是西方敌视苏联的最好借口。中美之间的意识形态对立也是由来已久，现在两国之间的对立也主要以价值观的对立为焦点，价值观这张牌，其实是美国对外政策的一根大棒，美国对华外交中频繁打出价值观牌，多年来形成了西方世界对中国的价值观优越感，使美国占据了所谓道义制高点，使中美之间对立的东西方色彩愈加浓厚。美国的反华派始终认为中国共产党是一党独裁，并且是世界的威胁，也是邪恶的。疫情又使这些反华分子抓住了攻击中国的机会，在反华的道路上加快了步伐，5月20日，蓬佩奥称：“中国自1949年以后一直在恶辣的独裁政权统治下，这是基本事实”。他还不失时机地提到台湾和香港问题，指责中国无视人权，说香港的亲民主派议员被亲中议员攻击，很难说香港是高度自治的。台湾也是美国对华政策的一张牌，台湾问题也可以从意识形态角度看，蓬佩奥认为台湾的民主主义是世界的模范，台湾顶住外部压力，运用智慧给了国民发言权选择[14]。

美国一直没有放松在军事上遏制中国。美国的世界战略视中国为主要敌手，竭尽全力进行遏制，美国前国防部副部长与前副国务卿共同在《华尔街日报》发表题为“遏制中国的艰难之路”的文章，认为美国虽然受俄罗斯的威胁，但是已经有欧洲盟国和北约确保安全，美国为了集中应对中国的威胁，正在中东进行调整，以便形成更轻、更小、更低成本的军事存在，保持比较经济的战力。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2020年2月在众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上说：对于美国来说，中国视美国军事和防卫方面是最大的挑战者和对手，所以美国正在国防部长领导下以中国为目标进行军事整编和修改战略。美国与中国两大国之间的竞争将越来越激烈，今后，美国将更加重视以遏制中国为目的的印太战略构筑，美国将在印度太平洋地区展开更强有力的军事力量遏制中国。美国战略的焦点是印度太平洋地区，在以日本、澳大利亚、台湾、印度、越南等國家和地区的防卫能力为基础的2018年国防战略中，强调了美国全方位战略展开的必要性。疫情后，美国的大战略将以防范和遏制中国威胁为优先考虑，为此，美国对其他地区的介入将减轻，并缓和局势，集中应对所谓中国的武力威胁。

三、日本选择的困境

现在东西方关系的变化，以中美关系的力量消长为主要特征。中美之间的对立使日本陷入选择的困境，日本在中美之间的选择也是在东西方之间的选择，明治维新成功不久，尽管也出现过亚洲主义，但是日本还是选择了西方，当时叫“脱亚入欧”，二战期间，军国主义性质的亚洲主义遭到失败。战后，日本选择了美国，这个选择有被动和主动两方面原因，可以看作是“脱亚入美”，“入欧”与“入美”，都是站队西方。日本在地理位置上属于远东，自然是东方国家，冷战期间日本通过旧金山和约在政治上被美国拉入西方阵营，上世纪七十年代又参加西方七国首脑会议，政治上是东西冷战意义上的西方国家。日本虽然作为美国的盟国，需要美国的核保护伞，在价值观上也明显有站在西方立场的倾向，但是，目前在中国崛起的背景下，无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安全上，中国对日本都越来越重要，日本开始认真思考其在东西方之间的定位问题，探索在东西方之间扮演桥梁的角色，试图成为中美之间的沟通桥梁。然而，面对疫情后以中美对立为象征的东西方关系的新局面，日本的选择却并非容易之举。

2020年中日关系是重要的一年，在中美关系紧张的背景下，安倍晋三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战后日本的外交，在维护日美同盟的基础上，也有明显的新亚洲主义倾向，巩固与东南亚和中国的关系是日本新亚洲主义外交的主要内容。现在中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对象国，美国是日本安全上唯一的同盟国，最近日本有意在维护日美关系的基础上改善中日关系，邀请中国领导人访日，使中日关系走向新时代，这是日本贯彻新亚洲主义外交的重要举措，对安倍来说也是一大外交政绩，对日本经济和安全也有重要意义。但是，新冠疫情使这一计划发生了改变，中美关系日趋紧张，疫情过后，美国势必把新冷战强加给中国，中美之间的较量将是东西方之间的一次历史性较量。新冷战不仅打乱安倍的外交部署，也使一直犹豫是否“重返”亚洲，推行新亚洲主义的日本面临新的考验，必然给日本试图在中美两大国之间维持平衡的外交政策蒙上阴影。

从经济利益角度看，中日两国具有紧密的互相依赖关系。日本近十几年来，一直表现出“重返”亚洲的倾向，鸠山内阁期间还明确提出“脱美入亚”和构建东亚共同体的政策。从地缘经济角度看，作为外向型经济的日本，无论对外贸易还是旅游观光，中国都占有重要的地位，这是日本外交始终重视亚太的基础，也是其新亚洲主义外交的具体体现。现在中日贸易已经达到3 000亿美元，这对于以“贸易立国”为国家经济发展基本方针的日本来说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中日两国的经济合作已经非常密切，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点。日本财务省的部分统计，日本对华直接投资2016年到2019年增加37%，由于中日之间良好的经济关系，日本当然要维持这种关系不被破坏。但是中美对立和新冠疫情，使日本经济遭到严重打击，具体到个别企业，比如，日本制造业的代表性企业旭化成在2020年3月的结算中显示，由于美中贸易战和新冠疫情影响，出现了物流停止现象，该公司今年初同比利润下降29.5%[15]。再如，受疫情影响，日本新潟県内的企業有6成以上经营活动停止，根据2020年2月6日調査，该县在中国投资的公司中有一半经营活动不能恢复正常[16]。 2020年5月28日，经济再生担当相西村康稔对记者说，由于新冠疫情影响，对中国出口已经下降，如果中国经济恢复，对日本经济必然是正面的，日本期待中国经济尽快恢复。

但是日本外交受到美国的压力。美国是日本政治安全上的同盟国，在打击华为问题上，不得不与美国保持一致。美国把华为问题上升到国家安全高度，日本不得不维持与美国的合作，站在美国一边排斥华为，是日本无奈的选择。关于这个问题，日本政府已经被迫制定了华为产品使用指针，规定了96个与政府有关的公共机构事实上在购买电脑、通信设备时必须得到政府安全中心批准，实际上是要排除华为和中兴产品，特别是华为的5G基站产品。4月，日本已经以同样方式遮断了日本政府各部门对中国IT产品的购买，《读卖新闻》解释这是为了与美国步调一致。不过，日本限制了政府系列购买华为产品，并不限制民间购买华为产品，日本还是试图在中美之间走钢丝，把政治和经济损失降到最低[17]。因为日本也制定了自己的5G战略，其中的基站建设离不开国际合作，跟随美国排除华为，实际上对日本的5G战略是不利的，日本也受到了中美科技战的影响。

日本在南海问题上也受到美国压力。南海是中美较量的重要场所，2020年4月，疫情期间，越南渔船与中国海警局船发生碰撞，越南当局向中国发出抗议。对此，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指出：“新冠疫情中，国际社会应该支援，而不是利用机会主张南海的违法领有权。”4月20日，中国发表了设立南沙区和西沙区的决定，并公布了南海海底地形80个名称[18]。美国一直希望日本参加美国在南海的所谓“自由航行行动”，但是日本态度比较消极，因为日本不想蹚南海这片浑水，他们认为东海的安全才是日本最关心的事情。因此，对于疫情期间中越在西沙问题上的摩擦，日本也反应比较克制。4月21日，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对记者说，反对在南海制造紧张局势，要求所有当事国以国际法为基础和平解决争端[19]。并没有直接指责中国。关于这件事，日本官方有人透露，日本不跟随美国批评中国，势必会招致美国的压力。当然，鉴于日美同盟关系，日本要想维持在中美之间的平衡是很难的，7月19至23日，日、美、澳3国在南海进行了联合军事训练。日美印澳安保合作是日美共同推进的遏制中国的战略构想，是印太战略的具体内容，被称作亚洲版“北约”，是所谓中美“新冷战”中美国试图构建的西方联盟。南海是印太地区的枢纽海域，尽管日本不想在军事上涉入太深，但是通过印太战略，日本正在一步一步陷入中美围绕南海制海权争夺的巨大漩涡之中。

在美国对中国的污名化问题上，日本也受到了压力，维持中立立场越来越困难。美国要求日本表态批评中国，显然是要离间中日关系。5月25日，美国《华尔街日报》记者直截了当向安倍发问：现在，美国与中国围绕病毒等问题发生激烈对立，日本站在哪一边？安倍回答说：“病毒是从中国扩大到世界的，这是事实。其实，3月19日，菅义伟在记者会上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虽然病毒发生在中国，但是日本对如何称呼这个病毒，不表示立场。菅义伟进一步解释说：日本政府一直使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症”这个称呼。

美国污名化中国的另一个措施是攻击世卫组织，日本对此没有与美国保持一致。日本官员说：美国对世卫组织和中国的批评，英国、澳大利亚和法国比较积极，但日本保持中立，这位官员还说：“日本雖然也认为世卫组织应该改革，但是不想激烈批评这个组织，……日本不想破坏与世卫组织的良好关系。” 特朗普于4月14日，在白宫声称要停止对世卫组织交付分担金，日本内部其实对这个政策是持反对态度的。日本认为美国是不明智的，所以，在中国表示增加20亿美元之后，日本也表示提供2.7亿美元，这次日本没有追随美国，日本认为美国的政策与美国一直试图减弱中国对国际组织影响力的政策相悖，所以不能同意特朗普的要求。

5月8日，特朗普与安倍通了电话，要求安倍支持台湾参加世卫组织大会和就世卫组织改革表示意见，安倍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承诺与特朗普共同行动。世卫组织大会于5月18～19日召开，美国批评世卫组织和中国，欧洲的美国友好国家也在中美之间保持着平衡，不想介入。日本认为特朗普的断供、退群都是与美国传统对外政策相反的，所以安倍最后也没有在世卫组织大会发言，特朗普也没有发言，默克尔虽然发言了，非常简短，表示既不接近中国也不接近美国，维持以各平衡态度，日本也基本上站在了西方立场之上。这并不符合日本重视国际组织的外交政策，所以，日本厚生劳动大臣虽然积极评价了台湾的抗疫，但是，没有批评中国。当然，日本外务省官员承认美国如果继续施加压力，日本也只能服从，因为，在日本看来，机器猫不可能对巨人的压力进行反抗。

在香港问题上，日本也被迫向中国表示了“日本的深切忧虑”。5月25日，安倍内阁对中国香港国家安全法引起的香港局势表示了“期待中国妥当应对”，说日本与香港有密切经济和人员往来，是重要伙伴，希望维持一国两制下的自由开放，民主和稳定发展。也表示美中构建稳定关系对于地区与国家社会的和平与稳定都很重要。日本今后将与相关国家保持密切沟通[20]。日本没有参加美、英、澳、加4国批评中国国家安全法的声明，但是安倍表示了参加在美国举行的G7领导人会议，他试图继续在中美之间搞平衡，既不想在香港问题上过度刺激中国，又想在外交上继续站在西方立场上，维持西方七国成员的地位，以“西方国家”的资格应对中国的崛起，同时不使自己与亚洲最大邻国的关系走上严重对立。

结 语

东西方关系正在发生历史性变化，新冠疫情使这种变化进一步明显化，日本面临着自身在东西方关系中再一次定位的选择。中美对立是当代东西方关系具体表现，日本是有向世界亦即西方看齐倾向的国家，如果西方大多数国家都批评中国，只有日本保持沉默，日本不但会受到西方国家的批评，也会受到日本国内舆论，特别是日本右派的批评。尤其是在地缘政治上日本与美国是盟国，同时，日本也是西方七国集团的成员，不能不从外交角度选择自己的立场。但是现在新冠疫情没有克服，日本经济已经受到严重打击，所以，安倍说：中国在世界上是一个经济上重要的国家，是重要角色，国际社会期待日本和中国各自在地区与世界和平、稳定和繁荣中发挥负责任的作用[21]。 中国的影响力正在扩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中国正在与俄罗斯进行合作，中国还对非洲有影响力，中国还与俄罗斯一起与叙利亚、伊朗合作，在中东地区发挥作用。疫情虽然使西方，特别是美国陷入混乱，呈现衰落迹象，也使中美关系紧张加剧，但是，综合考虑新的国际形势，日本即使尽量与盟国美国保持一致，不想改变自己的“西方”角色，但是在此东西方大变局的背景下，也会避免无原则的妥协，不可能完全答应美国的要求。况且，日本仍然记得拜登在2013年12月作为副总统，曾与习近平主席主张过“中美关系是21世纪最重要的双边关系”[22]。日本不可能不考虑美国选举结果，至少在2020年11月总统选举之前，日本会尽力不作明确表态[23]。日本不少有识之士认为如果拜登当选，态度会发生变化，日本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特朗普的篮子里。其实，美国对日本的重要性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美国的核保护伞是否可靠，只有日本人自己最清楚，特朗普正在以撤军相威胁，要求日本增加驻日美军费用。特朗普说，这次疫情是我经历的最大的打击，比珍珠港事件还要严重，特朗普在这种时刻提到珍珠港，折射了他心目中日本的真正形象。当前中美之间的对立是东西方历史性对立的一个缩影，权力和文明的所谓“西力东渐”终将走向终结，西方欧美的世纪不会永远持续，欧洲的霸权早在20世纪就结束了，美国的霸权在21世纪初就呈现了衰败的趋势，处于东西方夹缝中的日本该做如何选择？是继续作为西方的一员在美国核保护伞下苟且偷生，还是认识到危机，在新地缘政治上重新定位自己，对日本来说，其实时间并不太多了[24]。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新冠疫情发生后，进一步趋于明显，美国强化对中国的制裁，企图把新冷战强加给中国，看似来势凶猛，其实，是这个霸权国家在大变局的关键时刻所作的最后冒险。在历史的巨变前夜，美国的视野已经“从鸟的高瞻远瞩降到了井蛙之见”，然而，“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东西方关系将加速翻转。正如斯宾格勒在其《西方的没落》一书中所说：“我们的宿命，要靠我们认识到，关于这种宿命，我们虽则可以欺瞒我们自己，但是我们逃避不了”[25]。尼克松早就预测：我们时代的奇迹之一是中国在惨遭20世纪各种最可怕的天灾人祸之后，在21世纪必将成为世界上的一个头等大国[26]252。有人曾说：日本要具有平等地位，就必须单门独户。如果日本不单门独户，它只能是低人一等，并很快变成西方的殖民地。其实，日本在安全上依赖另一个国家，它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殖民地[26]249。现在，日本外交又一次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必将再次经历转折的阵痛，最后走出困境。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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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ニッポン放送.ポストコロナ～大きく変わるこれまでの価値観.[ EB/OL].[2020-04-20].https：//headlines.yahoo.co.jp/hl？a=20200417-00000014-nshaberuint.

[4]細谷雄一.新型コロナ禍が加速させる国家間対立[EB/OL].[2020-04-20].https：//headlines.yahoo.co.jp/article？a=20200415-00010001-voice-pol.

[5]黒坂.岳央コロナ大恐慌後、日本を襲う最悪のシナリオとは[EB/OL].[2020-05-30].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6d34036b053a1482254a8351f91454950c832d29？page=1.

[6]時事ドットコムニュース.見えない「コロナ後」世界秩序 「協調回帰」か「自国優先」か[EB/OL].[2020-05-20].https：//headlines.yahoo.co.jp/hl？a=20200512-00000014-jij-n_ame.

[7]グレン·カール.ポストコロナにやって来る中国覇権の時代[EB/OL].[2020-04-07].https：//headlines.yahoo.co.jp/article？a=20200402-00010006-newsweek-int.

[8]AbemaTV.海外に支援続々 “アフターコロナ”見据えた中国の思惑 「危機を強権政治の利點に転化」[EB/OL].[2020-04-30].https：//headlines.yahoo.co.jp/hl？a=20200402-00010009-abem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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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樋口譲次.怒り心頭、米国防省が中国包囲作戦を策定中[EB/OL].[2020-05-23].https：//headlines.yahoo.co.jp/article？a=20200512-00060475-jbpressz-cn.

[13]黒坂岳央.コロナ大恐慌後、日本を襲う最悪のシナリオとは[EB/OL].[2020-05-30].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6d34036b053a1482254a8351f91454950c832d29？page=1.

[14] NEWS1 WOWKOREA.米国務長官「中国、悪辣な独裁政権」…習主席にも真っ向から批判[EB/OL].[2020-05-26].https：//headlines.yahoo.co.jp/hl？a=20200521-00259274-wow-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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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神子田章博.激化する米中摩擦と日本の立ち位置[EB/OL].[2019-08-20].http：//www.nhk.or.jp/kaisetsu-blog/100/39991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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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SANKEIBIZ.「中国側の賢明な対応期待」 香港情勢めぐり、菅長官[EB/OL].[2020-05-27].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86315dd4a44734899ae4d8a4774e546015463a24.

[21]ZAKZAK.「米中どっちにつく？」米紙WSJの直球質問に安倍首相「米国は唯一の同盟国」「中国は責任ある対応を」[EB/OL].[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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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牧野愛博.「日本もWHOを叩け！」アメリカが各国に強要している[EB/OL].[2020-04-23].https：//forbesjapan.com/articles/detail/33919.

[23]牧野愛博.安倍首相が電話会談で沈黙した「トランプ大統領の要求」[EB/OL].[2020-05-30].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da1df729026d9715f4e649603fe3b8f94609daff.

[24]長谷川幸洋.激変するコロナ後の時代、中国共産党が恐れる「世界制覇の挫折」[EB/OL].[2020-04-06].https：//headlines.yahoo.co.jp/article？a=20200403-00071583-gendaibi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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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