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杏子树(外一篇)

2020-01-07 08:20贾海
牡丹 2020年22期
关键词:杏核轿夫院坝

离开家乡已经有近二十年了。老家院坝边的杏子树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绵软、香甜、质朴、浓烈的家乡味道总勾起我浓浓的乡思乡情。

杏子,性热。杏子成熟后,显现的是那种略微发暗的橙黄。用手轻轻捏一下,杏肉和杏核便分开了。把杏肉送入口中,我便尝到一种甜甜酸酸的味道。

杏子在唐宋词中经常被提及。我至今依稀记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等耳熟能详的诗句。

我家的杏树是爷爷生前栽的,那时候我有七八岁。爷爷把成熟的杏子剥了,取出杏核,用铲子在院坝边的空地上刨一个小坑,把杏核种进去,再用水瓢舀水浇灌。第二年春天,院坝边便长出一棵小杏树苗,树苗长出浅黄色的圆形叶子,叶柄处还隐隐透出一两点模模糊糊的高粱红,很可爱。爷爷就找几块砖头,在杏树苗四周筑起一圈小围墙,隔三岔五浇一次水。不知不觉地,那棵小杏树竟长起来了。

春天,树枝上长出粉红色的花苞,而后花儿开放,雪一样的白。几年过去,那棵小树苗便长成了几米高的大树,枝繁叶茂。七月份,杏子便长得如一枚鸡蛋大了。

那个年代,我们经常和爷爷在杏树下乘凉,听爷爷给我们讲那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我们都很爱爷爷。家里收入不高,母亲往往把成熟的杏子背到集市去卖,用卖得的钱给我们三姊妹买上一双凉鞋或是一件衬衫。我们也跟着母亲到集市上帮母亲卖杏子。母亲和儿时的我们叫卖声悠扬悦耳,吸引了很多顾客。母亲一边数钱,一边抚摩着我们的头,欣慰地笑。家里因为有杏子,因而从未买过其他水果。在家的时候,吃到杏子,真是很好的美味!金黄的杏子上,薄薄的杏皮隐隐透着红,吃到嘴里绵软香甜,虽然比不上苹果、香蕉等水果的滋味正宗,可其绵软香甜中又透着一种浓浓的家乡味道,那淳樸的味道洋溢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美。

那时候,孩子们把吃完的杏核聚在一起,像打弹珠那样,用手指弹杏核。若是自家的杏核能打到对方的杏核上,那么就算赢了,对方的那枚杏核自然归自己所有了。那时候,孩子们很喜欢玩打杏核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爷爷去世了。爷爷的离开使我们很伤心。没有人呵护院坝边的杏树了!再后来,哥哥在一家公司上班,收入颇丰,决定把老屋拆了,重建楼房。由于地势限制,修楼房需要把杏树刨了。但是,包括哥哥在内,我们一家人都舍不得把它刨了。毕竟,这棵杏树陪伴我们二十几年啊!我们与杏子树有着二十几年的情感!不情愿地,杏树还是被刨了。我思念杏树,虽然思念无形,但它揪得人心疼!每次回老家,我都站在院坝边,回忆那棵杏树。在我面前,那棵杏树仿佛就瑟瑟地站在风中。我想念故乡的杏树,想念爷爷。如今的孩子们怎么知道这里曾经有一棵杏树?怎么知道是谁种的,为谁开花结果呢?这棵杏树有我的乡愁,有我的思念。

如今,杏树在农村很少见了。有农谚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人们不想花上很长时间来等几棵果树开花结果。现在的人们大多数去城里打工,再也没有栽种杏树了。要栽的话,一般都栽那种经济价值高的作物,谁还会去种一棵杏树呢?

感谢你,孤寂而多情的杏树!你已倾心地赠给我紫色的诗意。时光倏然,杏韵犹存,我将用它去采撷、去捕捉默默守望香满家乡的人生奇观!

家乡的杏树体现着一种精神,豁达坦荡,低调平凡。它不嫌土地的贫瘠,只要有阳光、有水分就足矣。它从不索取,从不贪婪,红粉的花,翠绿的叶,相互衬托,相互依偎。它没有叶子的感叹,没有花的低吟,叶子和花共同用肩膀托起一片美丽,用心去经营生命的光彩。家乡的杏树,它一往情深地默默矗立着,只求内心的安宁和实在。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光彩,一种气度。

我怎能忘记家乡的杏树!

滑竿悠悠

滑竿是中国西南地区特有的一种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子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前垂脚踏板,这样,一副滑竿便制成了。中国西南地区山地面积广,滑竿较为盛行。特别是峨眉山上的竹椅滑竿已经流传几千年。滑竿已不局限于交通工具,更是当地民间习俗的一种体现。

滑竿通常由两人抬扛,在抬扛时,前后不断地传话,被称为“报点子”,就是前面的人告诉后面的人前方路面的情况。一喊一答,加上四川特有的地方话,特别好听!比如,前面路很平,前呼“大路一条线”,后应“跑得马来射得箭”;前面的路弯拐多,前喊“弯弯拐拐龙灯路”,后应“细摇细摆走几步”。见啥说啥,振奋精神,鼓舞干劲,其生动风趣,与船夫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过去,滑竿不仅是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在抗战期间还成了抗日战场上的担架。我们在抗日影视剧中看到的抬伤兵的担架,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的滑竿,只是没有椅子罢了。我也有坐滑竿的经历。那次是学校组织教职工到雅安碧峰峡旅游。在碧峰峡游玩时,游客会时常听到“滑竿、滑竿”的招揽声,那粗犷的音调和着清脆的流水声长长地回荡在青山绿水间。下坡路上,轿夫的腿轻捷得连他自己也不能够止住,他们蹒跚地控制着狭小的山路。他们的血液骄傲地跳动着,好像他们停住了呼吸,只听到草鞋接触石阶的声音。一到爬坡的时候,轿夫的脚步便不响了。他们开始喘息,他们的肺叶开始扩张,那碎片做的衣裳在吱吱嘎嘎响的滑竿下面有秩序地向左或向右地摆动。汗珠在他们头发上静静站着,他们走得就出奇的慢。坐在滑竿上,我随着轿夫沉重的脚步起伏在一升一落之间。在那么多的石级上,若有一个石级不留心踏滑了,连人带滑竿要一齐滚下山涧。滑竿悠悠,虽然有些怕,但坐在滑竿上观赏沿途秀美的风光,别有一番感觉,滑竿队伍在碧峰峡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轿夫为游客送去了便捷的服务,一步一个脚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我的老家川北南充农村过去也有抬滑竿的习俗。由于当时没有修公路,交通不便,遇到有人生病,没法坐车,更不用说坐救护车,只好坐滑竿。滑竿由当地身强力壮的村民来抬,一般安排几个人换着抬。山路陡峭崎岖,抬滑竿的大汉往往是汗流浃背,肩膀红肿。就是这颤悠悠的滑竿,帮着山里人走出山村,去山外治病。而如今,山里修了公路,交通方便,一遇到病人,都乘车到城里,再也不坐滑竿了。滑竿渐渐在农村消失,成为历史。人们怀念滑竿,喜爱滑竿文化,不仅仅在于当年滑竿对交通的贡献,它更能让人们深感巴蜀劳动人民的淳朴善良和聪明才智。

对于滑竿,我想,轿夫两人的肩膀本来是扛不起的,但他们扛起来了;本来不应该扛在他们肩上的,但他们也扛起来了。我总以为,抬着滑竿的不是两个人,而像轻飘飘的两盏灯。那两盏灯忽闪忽闪的,永远在山涧亮着,照着通往山顶或山下的路,照亮着游人的心!

(南充市嘉陵区龙蟠初级中学)

作者简介:贾海(1974-),男,四川南充人,本科,一级教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创作。著有个人散文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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