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四步”综合治疗肛痈近况∗

2020-01-14 07:03查文云缪红卫
中国中医急症 2020年6期
关键词:熏洗肛周脓肿

周 愉 陈 茜 查文云 缪红卫△

(1.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中医医院,云南中医药大学附属文山中医医院,云南 文山663099;2.云南中医药大学,云南 昆明 650000)

肛痈是肛管直肠周围间隙急、慢性感染而形成脓肿,中医文献中因发病部位不同而有“脏毒、悬痈、坐马痈、跨马痈、锐疽、牡痔”等映射出生活习惯、职业相关的病名描述;现代医学称肛周脓肿,是肛肠科临床中的常见的急危重症,表现为肛周疼痛、发热、红肿、坐卧不安、排尿困难以及全身症状,不及时、准确治疗可迅速传变为脓毒血症,危及生命。目前临床上可分为4大类干预手段,一是未病先防,二是痈未溃脓的保守治疗,三是成脓的手术治疗,四是术后促愈,四大阶段的干预皆体现中医中药的优势。无论是“治未病”“防脓截根”、手术还是术后促愈,都须精准。早期手术切开治疗方案及一次性根治术可有效控制病情发展,是治疗肛周脓肿的重要手段,如何促进肛周脓肿术后康复和创面愈合是治疗肛周脓肿的关键环节。笔者查阅近年相关文章,整理如下。

1 治未病与肛痈

众所周知,《黄帝内经》升华了庄子、老子认知人与自然的关系,确立“治未病”以达到防病、防变、防瘥的目的。《素问》告诫人们应“不妄作劳、饮食有节、调畅情志”,以达到相对健康状态。古人在长期观察中发现,不适宜的饮食起居会对机体产生特定的影响。《素问》“膏粱”与“大疔”“岁水不及,民病寒疡流水”“燥淫所胜……多患疮疡”,以及饮食、寒温不时致痈等,从另一侧面阐释在预防肛痈方面,须养成良好生活习惯、合理饮食、避风湿燥热,养护元气[1]。《外科正宗》云“冬要温床暖室,夏宜净几明窗”“饮食何须戒口,冷硬腻物休餐”。流行病调查及体质学研究显示,肛周脓肿发病高峰为20~50岁,男性占比大,多嗜辛辣、饮酒等,且肛痈患者体质偏湿热、痰湿体质居多[2-3]。基于此,“治未病”精髓融会贯通,是预防肛痈的重要手段。而治未病思想应贯穿该病的整个过程,未病时生活、饮食习惯调整,已病早期防脓,中期后选择合适术式,术后促愈,然而患者、医者总体上对整个过程的治未病思想贯穿是不够的。

2 防脓“截根”

防脓“截根”主要针对肛痈初期,红肿轻微,未成脓时。张升涛[4]运用清解消痈饮(金银花、白芍各20 g,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瓜蒌、芦根各15 g,川芎、路路通、赤芍、当归、陈皮、浙贝母各12 g,白芷、甘草各6 g),刘振生[5]运用祛痈方(连翘20 g,金银花18 g,蒲公英、野菊花、浙贝母、穿山甲、当归、陈皮各15 g,黄连、皂角刺、赤芍各12 g,三棱、莪术、甘草各10 g)治疗肛痈初起,观察对症状体征以及白细胞等相关炎症因子的影响,在无不良反应的情况下取得了满意效果。从方药组成中看出,肛痈初期,可“以消为贵”“初起者,审其症而消之”,取“清热解毒、消痈散结”之意,切中病机是起到满意临床疗效的前提,“诸痛痒疮属心”“诸热瞀瘛、腐肿属火”,组方中多含连翘、赤芍等清心之品;因《医宗金鉴》“痈疽原是火毒生,经络阻隔气血凝”,则贝母、山甲、当归等通络散结。肛痈初期是运用中医药保守治疗的黄金时期。另有Mate分析发现仙方活命饮运用于早期肛周脓肿有明显疗效[6]。综合来看,对于未成脓期的治疗,临床报道较少,应深入挖掘中医经典古籍,以截住源头为主,早期可予“轻剂解散”。其根本大法可概括为“外宜熏洗,内当宣利”[7],内外结合,药病相应。对于针灸的运用,现代医家报道取“郁火得以发散”之意灸八髎穴保守治疗湿热下注型肛痈取得满意效果[8],这给防脓“截根”的治疗思路打开了新的视野,但类似研究较少,可能存在一定差异。

3 成脓后综合干预

成脓后应按照围术期进行诊治护理,包括与患者的术前谈话,术式接受度,以及对现有辅助检查资料的分析和专科检查情况所制定的手术方案,手术风险评估,基础病处理,灌肠、输液、麻醉选择,备皮、体位,切口设计等。如今越来越重视缓解患者围术期惧怕疼痛及焦虑情绪,这为术后相关症状的处理打下前期基础。研究显示[9-10],术前运用中医特色护理,如艾灸、耳穴压豆等配合心理疏导,可缓解患者焦虑情绪,提高围术期患者的镇痛作用;常用耳穴为神门、肾、肝、皮质下、颞、枕、大肠、肛门、交感、内分泌等,常用艾灸穴位为神阙、关元、阴陵泉、三阴交、水道等。此类报道较多,为中医药围术期护理的有效干预方法。相关回顾性研究显示[11],肛肠外科专科化护理模式可减少术后并发症。另外,立足于中医理论,笔者认为手术干预后,邪尚存,结合八纲与局部辨证,元气受扰,局部气血经络受损,表现为局部疼痛,血脉破损,有“瘀”之象,可运用内外合治祛邪养气,加以行气、活血大法[12-13]。做好围术期的相关措施,也是快速康复外科(FTS)的基本要求。

4 术后促愈

4.1 中药熏洗 现代众多学者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经验,运用中药熏洗经验方、自拟方,以清热除湿、行气活血、化瘀止痛的方药居多。常用药物有金银花、蒲公英、黄芩、黄连、黄柏、马齿苋、乳香、没药、苦参、当归、黄芪等,药味5~20味不等,外用药物剂量稍大,一般为10~30 g。如清热祛毒方(金银花、黄芩各30 g,蒲公英、黄连、水牛角、苦参、黄柏各20 g,白芷、防风、乳香、没药、当归、百部、甘草各15 g)[14],运用到肛周脓肿术后,可促进创面血循环,加速肉芽生长,促进愈合。再如银蒲红酱汤(金银花、蒲公英、红藤、败酱草、连翘、乳香、没药、黄柏、丹参、黄芪、桑椹等)治疗伴有妨碍愈合的基础病患者,具有消炎、止痛、抑菌、祛瘀、生新之功[15]。运用经典内服方剂性中药熏洗外治,如四妙散合黄连解毒汤加减(薏苡仁、牛膝、苍术、黄柏、黄连、黄芩各20 g,栀子、土茯苓各15 g)对肛痈术后的创面熏洗,起到了抑制或杀灭细菌、促进创面腐肉脱落的作用[16]。更为多见的是自拟熏洗方,如邢一凡等自拟中药熏洗方,具有清热毒不伤正,祛脓腐助生肌的功效[17]。近年来,还有众多学者致力于中药熏洗方促进肛痈术后创面愈合的研究,如中药熏洗方对肛痈术后疼痛、水肿等的回顾性分析,以及运用加味四黄散(大黄、黄苳、黄柏、白及各15 g,防风、白芷各9 g,黄连6 g,乳香、没药各3 g)对肛周脓肿的“病”“证”结合研究,运用中医理论与中药药理分析,在短时间内进行个体化治疗[18]。另外,采取一次性根治术后配合中药熏洗方(蒲公英、大黄、马齿苋、苦参各30g,金银花、黄柏、野菊花、龙胆草、当归各20 g,赤芍15 g,红花、桃仁、黄芩各10 g)也可减轻疼痛,促愈[19]。近2年来,还有许多经典方剂的运用,如仙方活命饮[20-21],以及一些自拟熏洗方[22]、苦劳坐浴汤[23]等,均收到疗效。然而,也有研究者对肛周脓肿与中药熏洗进行相关系统评价后提出[24],一些文献报道缺乏高质量的科学证据,在有效性和安全性方面可能存在一定偏差,这也促使吾辈应深入挖掘中医理论,掌握研究进展,更细化、精确的处理临床与研究问题。

4.2 膏剂 外科疮疡常用膏剂多为软膏剂,膏剂的运用与选择同中药熏洗方有异曲同工之妙,即经典方与经验方的结合。如经验膏方乌蔹莓膏(单味乌蔹莓),取“箍围消散法”,在治疗肛痈方面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另有研究表明,乌蔹莓制剂具有抑菌、抗凝血和增强免疫的功能[25-26]。《外科正宗》经典活血生肌膏方生肌玉红膏(血竭、轻粉、甘草、白芷、当归、紫草),联合生肌红粉膏(血竭、轻粉、甘草、白芷、当归、紫草、15%红粉)应用,也有单独运用生肌玉红膏治疗肛痈术后创面水肿、疼痛,疗效肯定[27]。另有研究者运用消炎生肌膏(白芷、当归、紫草、轻粉、甘草、血竭)联合西药进行促愈研究[28],而本膏剂药物组成上与生肌玉红膏相同,取“隔绝邪气”的基本特点,使气血和畅、偎脓长肉。

近3年来,单独运用膏剂在肛痈术后促愈的研究相对较少,大多联合散剂、药纱条、坐浴、口服汤药、西药等进行研究,以清热解毒、行气活血、祛腐生肌为主线进行。

4.3 外用散剂 新型高纯度散剂具有疗效较好、方便携带、使用的特点[29]。有研究者运用珍龙生肌散(乳香150 g,没药120 g,血竭、轻粉、赤石脂、参芦各100 g,炉甘石75 g,珍珠50 g,龙骨、象皮各30 g)外敷治疗高位肛周脓肿[30],并观察了该方对创面组织炎症因子、血管内皮生长因子等相关病理、免疫学的影响,最终得出该方外敷促愈作用较优。矿物药在散剂外用中较为常见,如源于清代名医赵廷海《救伤秘旨》的拔毒生肌散(冰片、煅炉甘石、龙骨、石膏、虫白蜡、轻粉、红粉、黄丹),运用于病程不同的肛痈术后患者,早期消炎止痛,恢复晚期化腐生肌[31]。龙血竭的运用也较为多见,《本草纲目》载“麒麟竭,木之脂液,如人之膏血”,《新修本草》载“血竭……金疮出血,破积血,止痛,生肉”。龙血竭散以及自制生肌散(血竭、紫花地丁、败酱草、乳香、没药、白及、滑石、当归、白芷各10 g,甘草6 g)在肛痈术后促愈的研究中,其可促进创面愈合,减少分泌物[32]。而《圣济总录》经典方剂中的槟榔散(槟榔、寒水石各15 g,龙骨、白葱末、白蔹末、白及末)在治疗肛痈术后时有解毒散结、敛疮生肌之功[33]。近年来,也有民族药物用于肛痈术后促愈,《蒙药配方标准》中的嘎木朱尔散(冰片、雄黄、朱砂、银朱、石决明、寒水石、麝香)[34]能明显缓解疼痛。另有部分研究散剂结合内服药、西药以及其他治疗手段的报道[35-36],均取得良好效果。但外用散剂以经验方居多,制作工艺不一,使用方法不一,在动物实验、临床运用的质量控制上存在难度,无统一标准,且外用散剂剂量偏大,这是否对机体、治疗结果存在影响,值得进一步研究。

4.4 艾灸治疗 基于对经络、腧穴的作用以及艾灸的特殊理化作用,研究者运用艾灸盒灸八髎穴、艾条温和灸创面局部对肛痈术后促愈进行研究[37-38],发现其可促进坏死组织脱落,减少并发症。而温和悬灸长强穴(距离穴位皮肤3~7 cm),能够在治疗10 min左右明显缓解肛痈术后的换药疼痛,可提高艾灸运用的接受度[39]。而通过熏灸器行艾烟熏肛痈创面可减轻疼痛及水肿,且无不良反应[40]。众所周知,艾灸可能通过多种途径(温热效应、红外辐射、整体调节、艾叶的本身功效等)起到抗病毒、抗菌、镇痛等作用[41]。另外,在换药前予毫针泻法针剌双侧合谷、足三里、束骨、内关穴,得气后留针20 min,每5分钟行针1次,可减轻换药疼痛,减少止痛药的使用[42]。近年运用针灸干预肛痈术后方面的报道相对较少,仍具有开发价值。

4.5 中药内服 口服中药几乎可以贯穿肛痈的各个阶段。在术后促愈方面,经典方剂的运用较多。如仙方活命饮(金银花、陈皮、白芷、浙贝母、防风、赤芍、当归尾、天花粉、穿山甲、乳香、没药、皂角刺、生甘草)。现代医家的运用中,剂量偏重有所不同,但在肛痈术后促愈方面均起良效,且对创面相关病理、免疫学的检查,也证实其有效性[43]。以“清热解毒、凉血消痈、散结散瘀”为组方中心的肛痈方(水牛角60 g,黄芪30 g,生地黄15 g,山栀、黄芩、黄柏、牡丹皮、皂角刺、当归、川萆薢、赤芍各10 g,穿山甲3 g),以及肛痈方简方[水牛角60 g,黄芪30 g,皂角刺18 g,牡丹皮9 g,穿山甲3 g(研末冲服)],以“清热解毒、透脓散结、活血止痛”为组方的自拟方(金银花20 g,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瓜蒌各15 g,川芎、路路通、赤芍、当归、陈皮、浙贝母各12 g,白芍20 g,芦根15 g,白芷、甘草各6 g),在肛痈术后促愈方面,取得良好疗效[44-46]。《外科正宗》云“方不在多,心契则灵”“治在活法,贵在审祥”,药证相应,病症得除。

近年来,中医药在干预肛痈术后促愈方面,自制中药纱条换药几乎为中医外科医师最为常用的方法,再结合中药内服外用、针灸、西药等各种手段,在术后促愈方面取得了较好的疗效。

5 结语

综上所述,在整个肛痈发生发展转归的过程中,应贯穿“治未病”思想,进一步研究肛痈早期保守治疗措施,运用中医经典治法方药,减少患者对手术治疗的恐惧、焦虑;当必须手术干预时,融入现代快速康复外科理念,发挥中医药独特作用。另外,从“四步”干预方法对肛痈进行干预时,第一首重融会“治未病”思想,预防为主,防病宣传,生活起居指导。第二应运用中药口服外用、艾灸;第三应在医患沟通上有所突破;第四应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发掘中医药促愈的优越性,除上述外用膏、散,内服中药,针灸干预之外,尚可以针灸与外用药结合,譬如少数民族疗法、创面及经穴涂药灸等。正如《外科正宗》云“病要论新久,要发在于宽治猛治”,病期分析得当,对证下药,事半功倍。

另外,分时、分期、分型诊治肛痈,呈现出“百花齐放”的诊疗现状,这无疑会存在理、法、方、药的质量控制标准不一,疗效结局评价方法不一等现象。基于此,可形成简便且行之有效的基础治疗方案,如把肛周脓肿以解剖基础分为高位、低位,即“一病两型”,制定出预防、防脓、术式、术后促愈的具体方案,且在术后促愈中又进行分时论治,即手术当日、术后第一、第二天等分时辨证论治,在基础方药上作适当变化,可能更有利于规范该病的诊疗措施,提高肛肠急重症的防治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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