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社会学视角下虚拟社区治理研究
——以短视频为例

朱鲲鹏，周静

（1.中国人民大学 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2.上海政法学院 政府管理学院，上海 201701）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虚拟社区也应运而生。受消费语境的影响，虚拟社区中的短视频以其短频快的特点迅速进入大众的视野，满足了碎片化时间观网民的消费需求，在引领大众身体消费的同时，也引发了一些新的社会问题。本文拟从身体社会学角度出发，通过对虚拟社区中身体消费现象的解读及其成因分析，进而提出相应对策，以期实现对虚拟社区的有效治理。

一、虚拟社区治理的概念、文献综述及研究意义

（一）关于虚拟社区的概念界定

社区这一概念最早由德国社会学家腾尼斯提出，是指由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念、生活习惯、风俗文化的同质人口组成的社会共同体[1]。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网络空间不仅能满足人们日常通信、查找信息、购物等物质生活需要，还可以满足人们通过各种方式获得精神及情感世界需求，促使人际交往从“线下”发展到“线上”，虚拟社区应运而生。

对于虚拟社区概念，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赋予了多种含义。从人际交往的角度看，虚拟社区是人们为了扩大社交范围、丰富娱乐生活而搭建的交流沟通平台[2]。从网络空间的角度看，虚拟社区指的是一种特殊的聚集形式，人们借助网络平台沟通交流，共享资源与信息[3]，形成个人关系的集合体。从社会学的角度看，虚拟社区指的是由拥有共同目标的社区成员组成的关系稳定的、长期的社会关系。即使不同的学者对虚拟社区的定义有所差异，但也都有着社会交往、互动沟通、特定的地域与人群等共性[4]。综上所述，本文认为虚拟社区指的是拥有共同兴趣爱好或利益的互动群体，为了特定的人际交往的目的，在网络空间聚集而形成的区别于传统地域社区的社会共同体。

（二）虚拟社区治理的研究现状及研究意义

目前学界相关虚拟社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分析虚拟社区治理中存在的问题。如虚拟社区中的“实名制”交往机制与虚拟社区特性相悖的问题[5]，虚拟社区中的隐私保护问题，虚拟社区中成员对自由的追求与行为控制之间的矛盾[6]。二是虚拟社区治理的对策研究。学界大多认为虚拟社区治理需要社区成员的广泛参与；在管理上要转变治理方式，实现分权与制衡；同时还要以法律为保障，加快立法工作，坚持依法治理。但目前学界对于虚拟社区中短视频兴起所带来的身体消费等问题研究较少，因此具有一定的研究意义。

首先，虚拟社区治理是社会治理的重要环节。社会治理的最高目标是实现“善治”，“善治”不仅仅指要有良好的国家管理，还包括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各个领域的良好治理[7]。由此可见，虚拟社区作为社会成员的公共活动空间，对其治理是社会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推进社会治理的关键在于创新社会治理机制，而对虚拟社区的治理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方式上，都是对社会治理的重要补充。其次，虚拟社区治理是解决虚拟社区中突出问题的有效途径。虚拟社区作为互联网发展的产物，由于其自身的开放性、包容性、非限制性等特点，也存在着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只有通过加强对虚拟社区的治理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规避与防范风险。最后，身体消费视角下的虚拟社区治理是其治理内容的重要补充。目前，对虚拟社区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公共论坛领域，以治理对策研究为主，对现象、原因及其他领域的研究较少。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发展，一些短视频凭借网络主播在虚拟社区中的宣传力和影响力，迅速走进大众视野，以其特有的审美方式向大众进行视觉推广，在引领大众身体消费的同时，也引发了一些新的社会问题。身体消费视角引导我们对虚拟社区的治理思路进行重新思考。

二、虚拟社区中身体消费现象的解读

（一）作为欲望的身体消费

一是可消费的窥视欲。窥探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热衷于通过各种渠道传播自己内心想法的人，向他人提供“窥视”；另一类则喜欢通过各种渠道搜索和窥视其他人的信息，分为“窥探者”与“被窥探者”[8]。两者都可以通过虚拟社区中的双向互动满足自身窥视欲。在现实生活中，个体对他人的隐私有着本能的好奇，但往往会受到来自道德与法律的约束。开放宽松的虚拟社区，为个体探索以及窥探新事物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平台，进一步激发了个体的窥视欲望。不管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的身体形态在视频中的呈现，都满足了观众对身体在场的需求。同时，在虚拟社区中，个体与公共领域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个体的身体与行为不断地暴露在公共领域当中，供大众娱乐消遣。被窥探者以自己的隐私作为诱饵，与窥探者一唱一和。二是可消费的情欲。情欲作为性的衍生，伴随较强的情感色彩，使得性不再那么羞于启齿。当谈论到身体表象时，往往是内心深处情欲的表达。部分低俗短视频中的女性身体作为情欲的外显，迎合了一些男性抒发自身情欲的需求。在一些“大尺度”的视频背后，除了对其行为本身的讨论，更多的是对视频中女性身体的评论，其中讨论者大多为男性。同时，视频中主播的身体给广大用户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加之音频效果与想象，用户的情欲得到满足。

（二）作为符号的身体消费

一是美丽的符号。首先，短视频里的主播时常以精致的妆容等形象出现，配上美颜滤镜，加上以特效美景等作为背景元素，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部分人群对“美”的憧憬。其次，为吸引大众的眼球，部分主播在镜头前有意无意裸露自己的身体，在比拼“才艺”的同时更是在比拼“尺度”，借此满足部分人群对这种“美”的向往。二是时尚的符号。对时尚的追求是消费持久不衰的动力，其中“消费偶像”作为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消费样板[9]，是将自己的生活改造成一种大众可以看得见的、具体的、明智的生活模式。虚拟社区短视频中的主播就是作为这样一种“消费偶像”，将自己的衣食住行、工作、娱乐休闲等各个方面展现在大众的面前，通过分享自己的生活方式，无形中影响着大众的消费观念。三是情感的符号。在现代社会中，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人们不免感到孤独与压抑。虚拟社区的出现为孤独压抑的身心提供了相互交流的机会。在视频中，通过欣赏主播的形象和表演，以弥补在现实生活中的落差；或通过感官刺激，以排遣空虚与寂寞，舒缓苦闷情绪。用户在生活中大多为陌生人，只有在这个虚拟社区才获得个体身体与身体间的情感联系，在虚拟社区相识并建立了一套特有的情感互动模式。通过视频点赞以表达认可与喜爱，让视频另一端获得被肯定感；通过留言区的互动，让双方一直保持联系，使这种情感从“线上”一直延续到“线下”。

三、虚拟社区中身体消费的原因分析

（一）虚拟社区中的身体欲望

在有关身体消费的研究中，欲望被视为身体属性的最基本组成部分。在进入消费社会以来，身体消费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人们不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更是为了获得视觉上的刺激与愉悦，这不断诱导大众进入一种原始性的身体狂欢之中，寻找各种途径以满足身体欲望。虚拟社区的出现为欲望消费打造了一个便利的平台。

（二）虚拟社区中的身体赋权

在传统社会中，女性群体对与自身与性有关的话题往往很少涉及，特别是在公开场合，被视为一种羞愧。女性身体在实质上也并不完全是由自己掌控。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在现代社会中，女性群体极力为自己的身体争取话语权，一直在寻求可以展现身体的外在机会，以实现对自我性别的认同。在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虚拟社区中，个体身份的建构不再受到主流文化的限制，对身体的外在展现并不需要外界权威的赋权，其身体实践显示出一种僭越以往身体框限的生机。

（三）虚拟社区中的从众心理

从众心理是指个体受到外界人群的影响，在其感知、认知和自我判断上，表现为符合民意或多数的行为模式，是大多数人都普遍存在的心理现象。当今社会，虚拟与现实的边界越来越模糊，网络热点来源于生活，生活热点也会不断进入网络，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虚拟社区中的短视频在网络中带来大量娱乐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人们的现实生活，短视频中的内容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为寻求自我认同或接收信息，人们不可避免地去观看短视频。同时，部分人群将短视频内容作为生活的谈资也可以满足他们的社交需求，再对其内容进行模仿，可以提升自己在生活圈的人气，增加自身在现实生活中的知名度。

（四）虚拟社区中的价值变现

如果说互联网使虚拟社区的出现成为可能，那么商业运作使虚拟社区中短视频的兴起成为必然。短视频高收视率与点击率的背后是其所形成的经济价值与收益。各大主播出售美丽、消费身体，营造年轻、美丽、时尚的基调，在短时间内被大量地观看与转发。随着用户规模的不断扩大，入驻虚拟社区短视频中的广告商也不断增多，再通过一些主播的宣传，带动“线上”与“线下”一系列产品的销售，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四、虚拟社区治理对策研究

（一）拓宽虚拟社区的治理主体

在现实社会中，政府、社会组织、企业事业单位等主体通过多种渠道以实现对社会问题的有效治理，其治理依然是在政府主导下的治理，缺少个体的广泛参与。在虚拟社区中，人们凭借共同的兴趣、爱好聚集在一起，紧密相连，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相关利益共同体。因此，社区的治理权不能集中在少数管理者的手中，为了使虚拟社区能够持续的存在，每个人都应该成为社区的管理者。在虚拟社区中，短视频随着日益增长的身体消费需求而出现，为使这个社区能够一直存在并满足大众的需要，社区成员应该自觉遵守相关秩序，在接受外界监督管理的同时，自觉成为社区治理的参与者，共同对社区存在的问题进行治理。

（二）培育虚拟社区成员的集体归属感

在虚拟社区中，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由于其匿名性，个人的自由意志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虚拟社区短视频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后期视频内容低俗、同质化现象也十分严重。因此，在虚拟社区中需要社区成员的集体努力来维护社区秩序。虚拟社区中聚集着拥有共同利益的群体，社区成员的集体意识与责任感是维持一个社区良性运行的必要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建立相关机制来约束和规范个体的行为，使其不良行为能够在集体的道德压力与规则的作用下趋于规范。因此，每一个虚拟社区都应该营造出一种特有的集体认同感与归属感，通过集体沟通、协商，让每位社区成员都成为社区的建设者，共同确立社区的目标与任务，商讨社区未来的发展，服从社区的管理。

（三）提高虚拟社区成员的参与意识

在现实社会中，为达到“善治”，需要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参与。同样，在虚拟社区中，有关管理部门也应该激发社区成员的参与热情，充分发挥个体能动性，使之投入到对社区公共事务和公共活动的管理中。在虚拟社区中，虽然社区管理员对社区治理负有较大的责任，但由于其能力、精力的有限，应当积极发动更多成员的力量，给予其相应的权利，明确其义务，承担社区治理的相关职责，对破坏社区秩序的行为进行抵制，彼此监督与管理，防止社区秩序的混乱，把对社区的治理内化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四）建立健全虚拟社区相关法律法规

虚拟社区与现实社区有着明显的边界，适用于传统社会治理的相关法律法规往往难以适应虚拟社区的要求。近年来，政府部门也颁布了一系列有关网络监管与运行的法律法规，但由于网络发展快，其难以应对出现的新问题。因此，为维持虚拟社区的良性运转，有关部门必须根据其发展特点，与时俱进，不断建立健全社区成员共同遵守的法律法规，扩大虚拟社区公共的合法性，其合法性越大，治理成效越好。有法可依是“善治”的前提，同时还要严格执法，让相关制度在全体社区成员心中达成共识，自觉遵守，服从管理。

（五）在虚拟社区中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念

个人价值观对其行为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无论是在现实还是虚拟社区中，社会秩序的维持都需要有正确价值观念的引导。在虚拟社区中，由于媒介传播速度快、内容广、力度强的特点，对其成员的消费观念有深远的影响，能够直接引导大众的审美取向。短视频中一些成员以出售美丽、消费身体的方式，将身体的价值与金钱画上等号，这种物化的价值观念严重误导了社区成员的行为。因此，在虚拟社区内应倡导正确的价值观念，避免自我物化。

总之，对于虚拟社区中身体消费的治理，既需要借鉴传统的社会治理模式，也需要结合虚拟社区自身的特性，以实现对其有效治理。虚拟社区中的短视频作为一个典型的身体消费平台，在满足人们身体消费欲望的同时也产生了大量问题，为吸引眼球，主播们纷纷打造属于自己个性化的“标签”，但终究离不开复制的范畴。他们通过“既定人设”来打造出看似真实的令人向往的生活[10]，向大众输出自己的审美理念与消费方式，引导着大众的消费观念。同时，他们也赋予了视觉符号的社会意义，满足了大众对身体消费的需求，但其负面影响也显而易见。在当今社会中，我们应该通过网络平台传播正确的价值观，以批判的视角看待其行为，保持理性，以实现对虚拟社区的有效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