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刘大姐和李小妹

2020-03-25 08:10黄建明
西部散文选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支书儿子

黄建明

在纷繁的大千世界,人与人的交往讲究缘分。因为在脱贫攻坚、同奔小康的征途上,我跟刘大姐和李小妹两家贫困户,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为“亲戚”。我的这两个“穷亲”刘大姐家在东边,高山乡,李小妹家在西边,低山镇。尽管两地相距一百来公里,路途算得上不远,也不近,但在我心里,仿佛近在咫尺,没有一丁点距离。

我第一次见到刘大姐,是在四年前村里召开对接见面会上。那时,刚刚进入冬天,高山的风大,天气有些寒冷,刘大姐头上裹着白帕子,一身穿粗蓝布衣服、裤子,显得有些单薄,愁眉苦脸,一米六的个儿,身子颤颤巍巍的,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说话嘴微微颤动,叽叽咕咕的,看上去七老八十岁,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有许多苦大仇深,心里有许多苦水需要倒出来一样。犹如一个带有伤痛的人,让人顿生出许多怜悯,但又不忍心去触碰她,去打扰她。刚刚去扶贫点,我虽然生长在农村,但老家处于低山,还算富庶之地,因为工作原因,很多年没有与农民兄弟打过交道了。所以,以为她跟许多贫困户一样,都是同样的状态,这样的她,属于正常现象。

见面会结束,我跟刘大姐一块步行,踏上泥泞的乡村道。我俩一边步履蹒跚的行走,一边聊起她家里的事儿。

刘大姐家所处的文复乡是全区临近外县最偏远的乡镇,所在的兴隆村是乡里最偏僻的山村,所在车盆塘农业社是村里最贫穷最遥远的社,她的家在大山深处,是社里最边缘的一户。

许多年前,刘大姐二十出头,还是个大姑娘,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邻村嫁到张家,生下一儿一女。她勤劳,能吃苦,还算会持家,尽管地处高山,土地贫瘠,家底微薄,吃的只有红苕洋芋包谷粑,粗茶淡饭,但能够勉强把日子应付过去。人到中年时,丈夫老张患上肝硬化,一病不起,花去一大笔医药费,背了一屁股债,还是没有保住性命,丢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

日子再苦再难,生活还得继续。刘大姐一个人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把一双儿女拉扯成人。女儿出嫁临近的彭水,不久离异,一个人带着幼小的孩子,远走他乡。儿子读了高中,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在重庆城区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耍了一个女朋友,未婚同居,生下一个男孩,算是给张家传宗接代了;小两口有比较稳定的收入,过着平常的小日子。这样,儿大女成人,刘大姐的天空总算云开雾散,苦日子算是熬到头,美好的日子触手可及。

我俩缓步慢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刘大姐的屋角。站在乱石堆上,我看到一座木结构的房屋,有些破旧,有些瓦片、有些檐椽好像马上要掉落下来了,房屋就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跌跌撞撞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令人十分担忧。

我跟随刘大姐,走进房屋的凉厅下,地面有一层松散的泥土,凹凸不平,脚踩在地上,冒出一股尘土来。刘大姐端来高板凳,放在地板上,我屁股落坐在板凳上,板凳一瘸一拐的,我身子打了一个趔趄。走进灶屋,屋里黑黢黢,满地是泥土,坑坑洼洼,灶头上盖了一层灰。我抬头望头顶松散的楼板,黑乎乎的,布满了大拇指一般的洞,可谓千疮百孔,呼呼的冷风毫不客气往屋里钻,房里四壁透着风,我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凉了半截。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迈过那道通往堂屋的门槛,堂屋里堆放了一些简陋的农具,一些杂物,四壁光秃秃的;走进居室,一架破旧的木床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床上摊开着一床有些陈旧的铺盖,我随手揭开铺盖,一层薄薄的粗线毯子下面,铺着一床单薄的棉絮。

我跟刘大姐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带着一颗沉重的心,闷闷不乐地跟刘大姐作别。在屋角的草丛中,刘大姐送我出来,久久的没有回屋,那满脸的无奈,那满眼的无助,那满心的无望,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三个月后,我接到刘大姐的电话,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儿,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低沉,显得十分沮丧和落寞。

前些日子,她儿子感觉身子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结论是患上了严重的肝病,身体每况愈下,不吃不喝,只能靠药物维持着生命,每天的药费高达两百多元,这给刚刚摆脱贫困的家庭,当头一个闷棒,击得刘大姐晕头转向。儿子生病之后,同居女友丢下小孩离开了,刘大姐丢下家里的农活,她只好去市区,跟儿子一块挤在狭窄的出租房里,帮忙料理家务,带孙子,照顾卧床不起的儿子。

屋漏偏遭连绵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在儿子病重期间,刘大姐回了一趟老家,下楼时,不小心摔倒,造成右脚被擦伤骨折,左脚骨质增生也复发,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她只好拖着病痛的身躯,去市区医院治疗,打上钢针,十多天动弹不得。经过两三个疗程的治疗、理疗,恢复得比较好,能正常行走,可以做一些轻巧的活儿。

没多久,刘大姐的儿子病情加重,转化为肝硬化,三十出头的小伙子,终于敌不过病魔的侵蚀,失去了年轻的生命。刘大姐带着无限的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儿子的骨灰带回老家入土为安。她失去了心爱儿子,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也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极大的绝望笼罩着她,包围着她,击垮了她。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面对刘大姐儿子病故,生活举步维艰的处境,我极力帮助她重塑生活的信心,点亮生活的希望之光。我奔走相告,找到村委会,村里的熊支书满脸的不屑一顾,轻描淡写地说,她啥时候摔的?有大学毕业生,家里还困难,我怎么不知道呀!我揶揄道,你这个父母官,村里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哈。熊支书打着哈哈,没有了下文。这个支书成天开着奥迪,叼着“中华”烟卷,忙着自己的打石场,盖着自家的别墅,那会去管老百姓的事呢。后来,这个熊支书借发展集体经济之名,乱砍乱伐,受到应有的惩罚。

帮助刘大姐摆脱困境,看来指望村里是没有戏了。我专程找扶贫单位领导,向乡政府报告,给党委书记打电话、发短信,交流沟通,反映真实困难。尽微薄之力,积极参与乡里乡亲的主动捐款,联系民政救助,缓解了沉重的医疗费用负担。

扶贫得扶志,我多次到刘大姐家,看望她,关心她,开导她,给她加油鼓劲。帮助她联系乡政府,落实低保,发放产业扶持基金;春播季节送去化肥,节日送去礼品,送去热情的问候。帮忙发展产业,将土地转租给她的房族弟弟,种植烤烟;利用自然环境的优势,搞家庭养殖,养土鸡,养土蜂。落实扶贫政策,结合实施扶贫救助,改善人居环境。帮助她修缮木结构的房屋,新建单间厕所,房前屋后,屋里屋外,水泥硬化地板,居住環境大为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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