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足迹

特·布和毕力格 胡努斯图

那乡村贵力斯台嘎查※，

可与呼和浩特不同啊！

冷暖都不均衡，

保重您的身体呀，都兰哥哥……

这首歌曲名字为《都兰哥哥》，是由兴安盟的胡尔其※照日格图，2014年根据“全国社会扶贫先进个人”温都苏巴图在基层扶贫十年的事迹创作和歌唱的（“都兰”既是“温都苏巴图”这名称的第一个字“温”的蒙古文译文，也是取将党和政府的温暖传递给贫穷人民之意，在此尊称“温都苏巴图同志”）。如今这首歌已传遍科尔沁地区，甚至全国蒙古语听众当中。

一

时值金秋，西日嘎山已泛黄。五谷沐浴在阳光里，金穗在瑟瑟的秋风中摇曳。

坐落在西日嘎山脚下的西日嘎嘎查位于兴安盟科右中旗政府所在地——巴彦呼舒镇以西15公里处，是归巴彦呼舒镇管辖的贫困嘎查。一位身材高大，眉毛浓黑，脸庞黝黑，满面含笑的男子缓步走在嘎查里，他思绪沉重，脸颊突兀，双眉紧蹙。他时而停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环顾四周，好像探索着什么。这位男子名叫温都苏巴图，他圆满完成了巴彦淖尔苏木贵力斯台嘎查的初期扶贫工作，接受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的安排，来到巴彦呼舒镇西日嘎嘎查，开展扶贫工作。

温都苏巴图同志登上西日嘎山，眺望西日嘎嘎查。

西日嘎嘎查是个山川相间的嘎查，只见嘎查西边的排洪沟里满是白花花的砾石，穿过嘎查的水泥路破损不堪，凹凸不平，宛若死蛇般颓废，歪歪曲曲。烟囱歪斜的土房排列得七零八落，要是忽略掉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稀白炊烟，看上去简直没有过日子的迹象。

拥有649口人和52000亩牧场的这个嘎查，如何会成为远近出名的贫困嘎查？温都苏巴图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摇头。

那匹黄骠马※在何处嘶鸣奔腾？

枯萎泛黄的西日嘎山悄无声息，

新生活在何处飘荡纷飞？

蓝幽幽的炊烟没有回音。

他嘀咕道，喳，那从何处入手呢？黄昏中的风吞噬了他的嘀咕声。他想，都说万事开头难，美好的开始是胜利的一半。车到山前必有路，几年前我在巴彦淖尔苏木贵力斯台嘎查扶贫之时曾打井植树，使该嘎查拥有了5000亩水浇地，亩产量由原来的100多公斤提高到400公斤以上……

春天的风暴席卷而至，沙尘飞扬，世间万物在风暴中挣扎着。

乌力吉木仁河已不见踪影，西拉沐伦河已干涸。目前，为了保障农牧民的吃饭问题，需要按照上级的要求打井。

贵力斯台嘎查天昏地暗。

俗谚“坏事传千里”，但好消息也能传得开。素来爱打听事的笔者，听闻温都苏巴图在贵力斯台嘎查的田地里打井的消息，就专程去采訪他。

当我赶到时，温都苏巴图同志不在嘎查办公室，办公桌上堆着几本厚厚的记录本，伸手摸他的茶杯，杯中茶水已凉，看来他出去已很久了。向几个人打听温都苏巴图的去处，他们都说“不知道”。

我挠着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在这几乎能刮走骆驼的大风里走向田地，实让人精疲力尽啊！但我毕竟来了，不能因为他不在办公室就原路返回。我擦拭着眼睛，步行赶到田地里。

沙尘在飞扬，沙砾在纷飞，太阳昏暗。我问了路人，他指着沙尘中影影绰绰的那个身影。我冒着让人睁不开眼的狂风走到他身后一看果真是温都苏巴图。他脚穿水鞋，浑身泥泞，背着拇指粗绳子，躬身低头疾走。这是在忙什么呢？我赶紧跟上他。

他把背来的绳子放在地上，在绳子的一头绑上一根铁棍，冒着风沙向前行……来到刚刚打好的井上，将绑着铁棍的绳子缓缓放入井里……过了一阵，再把绳子拽出来，如获珍宝一般打量着。当他眼里飞入尘土时，用袖子擦拭一番，重新打量着，怎么看都像一位科尔沁农民……他又从衣兜里掏出工具量长度，从怀里掏出记录本，在记录着什么……当他把记录本塞进衣兜，脸上绽放笑容时，我突然说：“你得到了什么宝贝，像孩子一样兴奋呢？”他吃了一惊，紧紧握住我的手。

在风暴之中，他的脸黝黑，消瘦的双手变得粗糙，眼睛凹陷了。泪水流过他那沾满细尘的脸颊，看上去似有虫子在蠕动。走路时水鞋里拌着泥土，“哗沙哗沙”作响。与其说他是从呼和浩特来的大领导，还不如说是乡村农民，但他双眼里闪烁着信心的火焰。

我的眼眶湿润了，不由对他说：“你这又何必呢？老兄，这世间的活儿你一个人能干完吗？要保重身体呀！你刚得胆病不久呀！”我拿起他的绳子。我们走向其他井时，他对我说：“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热爱那项工作，都要心系群众，扎实苦干，奋发作为。”我问：“刚才在记录什么？”他喜出望外：“我在测量井的深度和井水深度是否符合标准。若能得到这些数据，就能算出来一口井能浇灌几亩地。”看他那高兴的样子，似乎如愿以偿了。

从何处入手呢？贵力斯台嘎查和西日嘎嘎查的境况和自然条件截然不同。

“我是在春天去的满是沙地的贵力斯台嘎查，但在这山峦连绵，以农耕为主的西日嘎嘎查我初秋才来。我不能把经验照搬照用。在这里要做的工作十分繁多。需要研究调查房屋、公路、排洪沟、还有这里人们的文化程度和思想观念。不能操之过急，正如老话中说的那样，若误入歧途则返回之时只能运沙土。只有正确诊断症结，方能对症下药。不能漫无目的地开弓放箭……”温都苏巴图如此捋着思绪。

“还是如此，如此这般。像在贵力斯台嘎查时的那样，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带着对群众的深厚感情工作，需要挨家挨户地走访，知晓他们的生活境况，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和理想追求。与他们心心相印，水乳般交融。”他想着这些，咬紧牙关，站起身紧握拳头，心中暗自起誓：“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的领导们，我要坚定信念，不忘初心，弘扬扎实苦干的优良作风，矢志不渝为脱贫事业而奋斗。西日嘎嘎查的父老乡亲们啊！我会保持纯正质朴的百姓情怀，与你们手挽手，肩并肩，求实务实，干在实处，让你们摆脱贫困生活，使你们手握奔向美好小康生活的缰绳。”

想到说到，说到做到，做到便会成功是温都苏巴图同志的坚毅性格。“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于是，他豪情满怀地走向办公室时，觉得西日嘎山上有一匹配上金鞍、金嚼子的黄骠马在嬉戏驰骋，嘶鸣着向他驰来。而此刻，家家户户的电灯亮了，天空上繁星闪烁，仿佛在期待一个梦想。在温都苏巴图的胸怀里有一匹古老的黄骠马在嘶鸣奔驰。

二

金嚼子的声响响彻在耳旁，

黄骠马是否因思念故乡而来！

北方的故乡西日嘎嘎查复苏歌唱，

人民公仆温都苏巴图扑下身子奋战第一线！

西日嘎山上洒满月光，从那些沙棘丛和野山桃皮树丛飘来清凉秋意，偶尔从林子深处传来夜猫子的叫声，窗户底下蝉鸣声声。

乡村的秋夜一片寂静，天上的星星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寂静之中弥漫着惆怅和寂寞。

温都苏巴图虽已躺下，但辗转反则，难以入睡。

……我也是农村孩子，也是科尔沁的，是原哲里木盟科左后旗海流图的人。年过九旬的慈爱老母亲天天期望着我回到她身边，按她老人家的话说“望着南沙原，望眼欲穿。”我的心也不分昼夜，驰向故乡和母亲。温都苏巴图曾又有一次对我叙旧：“小时候我们家穷。因为兄弟姐妹多，一日三餐都吃不饱。谁要是外出，就轮着穿衣服……我有一次丢了铅笔，被父母训斥了一顿……”

他一直在走访，做调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他去的是乡亲们的家，总是一个人在做调研，将这项工作分三步进行。一、挨家挨户进行调研时不仅建立档案，还要找出贫穷的原因。二、采取各种办法，知晓村民之间的矛盾和关系。三、跟基层干部了解农村工作经验和嘎查中存在的事情。

贵力斯台的人们都知晓温都苏巴图同志开展的这些工作，西日嘎嘎查的人们也都知晓。

十年，对日月星辰来说，是瞬息之间。但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尤其是正值壮年的十年。温都苏巴图在朝气蓬勃的43岁时来到这里，到了知天命的53岁返回，脸颊黝黑，双鬓染白，额头上的皱纹里浸润了乡野风尘和阳光。五谷的芳香和牛羊的气味已渗入他的身心深处。

温都苏巴图坚信“有志者事竟成”这一格言。

在苍穹之下，大地之上，自觉为人民服务，为人民造福，在群众中发挥光和热、播撒大爱的温都苏巴图，从希尼恩尼根家出来后，夹着记录本，继续体察村情。

眼前让人失魂落魄般漆黑一片，远处树木和电线杆上的夜猫子阴森森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看家犬的吠叫声响彻黑夜。这春夜凉风阵阵袭来，让温都苏巴图同志不由着凉……他想起兄弟们的“扶贫工作点到为止就行了，要保重患病的身体”这一好言相劝，又想起朋友们开玩笑说的“还没走呢？我们这位搞扶贫成瘾了。实在不行，把嫂子也接过来帮忙吧”这话，又仿佛听见人们背后说的“我们就继续穷着，他继续扶贫吧”这一风凉话……但是温都苏巴图同志做着扶贫工作，像老黄牛般扎实苦干着。

他带着沉重思绪，摸黑走入特木尔老人的家里。特木尔老兄说：“您不嫌弃我这简陋寒舍大驾光临，我非常高兴。我多次听村里人沸沸扬扬地谈论您，说您来到我们嘎查以来没睡过安稳觉，没吃过饱饭。领导您若不怕弄脏衣服，就请里边坐。我给您烧水。”来到这既贫穷又受疾病折磨的人家，为老兄和蔼可亲的性格所感动的温都苏巴图望着特木尔的脸庞说：“喳，感谢老兄。您老不要累着，在这五口之家里，唯独您身板硬朗，忙里忙外地维持生活。一来这里就听说了。”

特木尔长叹一口气说：“我是24岁结婚的，那时生活充满欢声笑语。可是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大罪孽，这辈子受到报应了。”说完，又叹气。

“如今你们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温都苏巴图发自肺腑地询问。

“以前还可以。自从前几年以来，一直被病魔壓迫着。更是从去年儿媳的精神病加重，花了很多钱。只能如此这般，勉强过日子……”说到这里，老人发黑发紫的脸上弥漫着痛苦的黑色烟云。

他望着特木尔老兄泪光闪闪的眼睛问道：“去年的收入如何？”

老人倾吐苦水说：“若省吃俭用的话，够吃。虽然几头羊卖了5000元，但为了治病都花光了。因为多处借钱负债，也借不到钱了。”

温都苏巴图再问：“光悲伤有什么用呢？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吧！您对嘎查两委班子有意见吗？”

老人激动地说：“没意见，没意见。他们是有凝聚力的领导班子，工作上都挺好。我这是沾了他们的光，这样得以过日子。我亲耳听到人们在说，尤其是您来以后嘎查面貌焕然一新。”

他以前跟嘎查的人们听说过特木尔老兄的情况，但通过这次亲眼目睹，亲身感受之后不由感慨万分。一股信念和意志在他胸怀里激荡澎湃，不管人们怎样议论自己，我要奋战在脱贫攻坚第一线，为让广大群众过上富裕生活而竭尽全力，努力奋斗。

确实如此，一个好男儿若咬紧牙关，群狼也会落荒而逃。

深谙“没有阴云的天晴朗，没有疾病的身体硬朗”之理的温都苏巴图同志，安慰了特木尔老兄的全家人，献上美好祝福，还紧握老人的双手，情深意长地说道：“就让我们一同战胜疾病，过上富裕生活吧！”

这位老兄激动得浑身颤抖着，他紧握温都苏巴图老弟的手，眼泪都滴到手上。他紧紧握住温都苏巴图同志充满慈爱的火热双手时似乎想到什么，放下他的手，翻着结婚时买的旧箱子，拿出珍藏很久要用来招待体面客人的多半瓶酒和鱼肉罐头，摆在桌上。于是，俩人依桌而坐，聊着关于如何养羊，如何用科学方法种田，如何爱护劳动成果等话题，一直聊到天明。

温度苏巴图的眼眶湿润了。后来他每次对我讲起这事时总是眼噙泪水。

这些感人至深的故事均发生在温都苏巴图同志刚开展扶贫工作之时。作为一介文人，我真是难以叙述完温都苏巴图同志在2000多天里，深入到454户扶贫点时所发生的诸多故事。

三

据说，幸福有多种形式，而享受幸福的一个重要方式既是让其他人首先享受幸福。

从呼和浩特到巴彦呼舒，有3000里。在十年之内，行三十来万里的人既是温都苏巴图。他不为加官进爵，不顾与妻儿团聚。他确实为获得资金和钱款、物资而跑过，但他为这些资金和钱款、物资而奔波操劳并不是为自己，一心只为让贫穷民众早日脱贫致富。所谓“好心深处洋溢着乳汁”，为美好事业奋斗之人的事业终将顺利圆满。

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之下，若没有资金什么都干不成。

有句谚语“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因此，温都苏巴图找他的工作单位，寻找富有慈善之心的企业家，简直成为“新时期的乞丐”。将得来的资金和物资分给贫穷民众，分发的时候还开会。首先召开嘎查两委班子会议，其次，召开嘎查代表大会，再次，为使“大家商量无误，温水洗涤无垢”而召开村民大会。据说在十年内召开了120次村民大会。所以，在分资金和物资上，甭说像其他地方那样头破血流，就连脸红争执的事都没有。

房屋还未盖起，危房还未改造。而此刻正是为改造170座房屋，新建94座新房屋而深思熟虑，精心安排的时候。

在实际生活中，有些事总是出人意料。不能用抽象理论来衡量实际生活。

炎炎夏日，白晃晃的阳光疯狂地炙烤着额头，天空万里无云，屋里无一丝凉风。连山峦都炽热得快要冒烟。钻进杏树丛里的沙鸡和野鸡热得只咧着喙。路两旁的杨树叶似乎被开水烫了一般颓废不堪。狗耷拉着舌头在墙角下避暑。刚刚修成的11公里水泥路上将冒烟，在水泥路上奔驰的四轮拖拉机的声音让人厌恶。街上时不时传来“卖冰棍”的低沉声音。

刚刚开完嘎查两委班子会议，讨论了如何改造房屋，如何新建房屋，如何分配优良种羊的“都兰达日嘎”※在苏木食堂里吃了一碗面。因为这几天为建造房屋而废寝忘食，再加上天气炎热，疲惫不堪的他侧卧在床上。

“轰隆轰隆”打着响雷，天似乎开裂了。随着这巨响，闪电犹如一条火龙翻腾着钻入乌黑阴云。用金钱难以买到的凉风不知从何地刮过来，将树枝树叶打落在地。

外面的世界似乎苏醒过来，在暴风雨中颤抖着。西日嘎盆地在风暴中颠簸着。

危房，陈旧多年的房屋，具有倒塌之险的房屋，在西日嘎盆地里比比皆是。

雷电在爆炸，像原子弹一样爆炸，大雨倾盆而至。

房子漏雨了，具有倒塌之险的房屋漏着雨，不止漏雨，倒塌下去也是眨眼之间的事。

雷声中人们都惊醒了，惊醒之际，望着窗外喊叫。喊叫的人当中也有“都兰达日嘎”温都苏巴图。

山洪袭来了，简直是万马奔腾，放荡不羁地“哗哗”奔流。

温都苏巴图同志想起了自己故乡。他的侄子曾来电话说，家乡还是那样干旱。这雨是否也降洒在我故乡？若这场雨在久旱的庄稼地上贵如油般降洒，那就皆大欢喜呀！若果真那样，年迈的老母亲也坐在家里高兴得嘴里念叨：“佛祖保佑了，佛祖保佑了！真是老天有眼。”温都苏巴图一想到“母亲”这一亲切称呼，浑身似乎被电击一般震了一下……他想到张振国和乌仁其木格两位老人，山洪会流过两位老人的屋底，他心如刀绞。即将倒塌的旧房时刻面临洪水中倒塌的危险。温都苏巴图同志都不敢再想了。

暴风雨毫无停歇的迹象，洪水叫嚣着要席卷一切。赵德成的小儿子喊着要吃蘸酱白菜。为了孩儿赵德成打着伞走进菜园子。

只见菜园子没有了蔬菜，而是一片泽国。

他看见有一个人冒着雨，趔趔趄趄地趟着洪水奔跑。他没有打伞，也没披雨衣，那身白条短袖衬衫已湿透，沾到身上。在公共场合或会议上穿的那双皮鞋只溅着水。

都兰达日嘎，都兰达日嘎碰见什么事了？在这么大的洪水里竭力奔跑，嗷，他肯定是要去张振国、乌仁其木格两位人的家里，想到这里，赵德成也追随着跑了过去。

天在隆隆作响，雷在闪动，雨在洋洋洒洒，風在肆虐，洪水在翻滚。

温都苏巴图同志在跑，在摔倒，眼里掺进雨水直刺着疼。

赵德成也在他后面喊：“发生什么事了？”为了把伞递给他而拼命地跑着。

两位老人的房屋在暴风雨中草垛般颤栗着，院里的水洋溢得从院门往外直流。温都苏巴图浑身滴着水进来了，在他后面跟进的是赵德成。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屋里漏着水，用来遮雨的旧塑料布破碎不堪，在狂风中摇曳。两位老人蜷缩在炕角。

两位老人眼噙泪水。温都苏巴图同志的眼睛湿润了。赵德成的眼睛也湿润了。

温都苏巴图同志和赵德成相互对视，从那对视的目光直冒爱的光芒。

温都苏巴图同志搀扶着乌仁其木格老人出去了。赵德成扶着张振国老人出去了。温都苏巴图同志说：“不能再让你们住这房子。”

乌仁其木格额吉知道温都苏巴图同志说到做到，张振国老人也知道，赵德成也知道，整个西日嘎嘎查的人们都知道。

“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为我们俩这不中用，老态龙钟的破骨头，这样在洪水里受苦啊！如果您摔着了，不行了，我去阴间说什么为好呢？”说到这里，乌仁其木格老人嗓子沙哑，滚烫的热泪滴在温都苏巴图手上。看到这情景，为张振国撑伞的赵德成也用左手擦拭眼泪。

天在隆隆作响，电闪雷鸣。

都兰达日嘎砥砺前行，温暖大爱在向前推进。

风在肆虐，雨在飘洒，洪水湍急。

四人在向前进，爱心连接着爱心，在向前进。

洪水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两位老人有三个女儿，都已结婚，住在外地，生活都不济。张振国老人罹患糖尿病。乌仁其木格老人在平日里捡些塑料瓶等破烂，卖点钱，用来买茶和盐。他们家那两间破土房里白天有雀鸟飞进来，晚上从房屋破洞可望见星斗。张振国老人对温都苏巴图说：“我们老两口子都岁数大了，不需要大房好房，能够有个安全的窝就行。”这句话使他深深铭记于心。温都苏巴图要让张振国老人得以圆梦。

云散天晴，大地在湿润空气中显得那么生机勃勃，经久不息的歌声在高空中传扬，伴着歌声，太阳在播撒光辉。

四

西日嘎嘎查，是黄骠马嘶鸣驰骋的地方。据说在过去，这里的山岩上云雾缭绕，有狍子出没。河水清澈幽深，有鱼儿在戏水。因为牧草鲜美，牛马也膘肥体壮。但那匹配有金鞍和金嚼子的骏马已远走高飞，如今山变得荒秃秃，水已干涸，草原也沙化了。从远处望去，正如被狼撕扯的黄骠马遗骸般大煞风景。

这真让见者伤心、闻者揪心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走访调研，做好记录的温都苏巴图同志道出其原因。他认为，自然灾害是首要原因。在这里多发干旱和洪灾，但防备处于劣势。其次，产业结构不协调。种地时不采用科学方法，不但没有收入，还负债累累。放牧的牧场少，却不改良品种。除此之外，有些人被病痛折磨；缺乏过日子创业的智慧；游手好闲的懒惰之人变多。尤其是学生的学费把生活水平低的人家拖垮了……在诸如此般灾害、压力面前，可怜的西日嘎嘎查犹如春天的黄骠马在风暴中战战栗栗……但是打好脱贫攻坚战，不懈奋斗是我的事业。说这些话，并为此奋战者就是温都苏巴图。他按照上级有关精神“农牧结合，以牧为主，为牧而种”的发展思路，改善了嘎查的基本形势，着手做起重点养殖业。

辛勤劳动绽放出成功的花朵。在扶贫点上工作的137个厅局的几千名干部当中，工作时间最长、驻村时间最久、扶贫济困成绩最为突出；率先在乡村建立乌兰牧骑、最先设置文化讲堂等成就即是从温都苏巴图辛勤汗水中绽放的璀璨花朵，是在他理想追求里扎根的最具生命力的根蒂，为实现伟大的中国梦而砥砺前行，无私奉献，努力奋斗所结出的甜美果实。

温都苏巴图同志从办公室窗户向外望去。因為是星期日，院里一片寂静。有几只家雀在院里来回蹦跳。栽在主道两旁的榆树、海拉尔松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新盖的瓦房顶闪烁着彩光。而此刻，都兰达日嘎看到在新盖的棚圈里喂羊的牧其尔（她的原名是跟小，温都苏巴图给她改为蒙古名字“牧其尔”）掸着身上尘土，不由嘀咕道：“我给贵力斯台嘎查也分了羊……要确保三年内不能卖，不能杀，还要预防疾病，改良品种……不少户人家因为认真饲养，在三年里步入致富路……但慵懒和劳动力少的人家以多种理由，不是卖了就是宰杀吃了……这样不行，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曾在西日嘎嘎查书记国庆的带领下，到了位于嘎查西头的占地8万平方米的养殖场，那里人们给羊喂饲料，既忙碌又满心欢喜。一位年过六旬的老额吉骑着电动车赶来说：“中午在我家吃饭吧！”经过聊天，我才知道她是本嘎查的胡尔其包金花。

我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盖的房子？”

包金花胡尔其说：“以前是多年的土房子。前几年为了给独生子额尔敦图娶媳妇，虽在房子表面包了一层砖，但背面总是掉落。”

“您的儿媳妇孝顺吗？”

“我的儿媳妇非常孝顺。”包金花胡尔其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在农村很难从邻里找到媳妇。贫困家庭的儿子娶媳妇，更是比登天还难。于是，我儿子去长春打工了。这期间温都苏巴图达日嘎来了。因为他的帮忙，给我们物资、优良种羊和钱款，我们的生活才得以蒸蒸日上。要不然我们就成为低保户。日子过得好了，所以儿子从长春领来了媳妇。我们的亲家和亲家母看我们房子后高兴地说，我们姑娘摊上了好丈夫，还是个勤劳的家庭。”说到这里，她脸上展现出喜悦的笑容。她又说：“听说，都兰达日嘎快要返回呼和浩特了。若这么好的领导走以后不知有多少人感激涕零呢！”她的双眼变得泪汪汪。

我虽然从包金花胡尔其家里出来了，但仍对温都苏巴图同志的事迹深感敬佩。

五

“我们不仅让生活摆脱贫困，还要让智慧和精神摆脱贫困。为此，解放智慧和思想是最重要的。”——摘自温都苏巴图的日记

温都苏巴图同志登上西日嘎山。高瞻远瞩是他的秉性。因为今年雨水充沛，在山坡和山顶上都长满鲜草。花草的芳香沁人心脾，野麻雀在榆树和桑葚树上婉转鸣唱，太阳在山头缓缓升起。从南边的玉米地和黄豆地吹来湿润的风，预示着丰收征兆。温都苏巴图嘀咕着：“西日嘎嘎查的乡亲们啊”的时候，不由想起贵力斯台嘎查的乡亲们。

那样做是对的。我们不仅要物质上致富，还要巩固扶贫成果，提升农牧民素质，必须要解放和发展我们的思想观念，加强文化建设。不仅要用财物修饰己身，还要用科技、文化、法律知识来修饰己身。这样才能适应时代发展，跟上时代发展，才能与时俱进。

对，扶贫先扶智。两个文明要一起抓。对于精神空虚、落后、颓废之人，给他堆起金山，都被挥霍一空。那种人干不成事，还不利于巩固扶贫成果……必须要重振他们的精神，解放他们的思想观念，提升他们的文明素质和科学文化知识。为此，温都苏巴图同志不分昼夜地思索着。

2006年8月21日，在贵力斯台嘎查举办的首届那达慕大会让他感触颇深。据他理解，那次那达慕大会唤醒了嘎查乡亲们的凝聚力、相互理解和互信和睦及精神风采。于是，他高瞻远瞩，为重新树立贵力斯台嘎查人们的精神和思想观念，使其更上一个台阶而为学校和嘎查订购了《实践》、《今日社会》等十来种报刊，还每月举办一次共同读书活动。

……冬天越来越冷，仗着这股冬寒，寒风在呼啸。天阴暗着脸，云朵暗自飘荡。但是贵力斯台嘎查的人们为拥有了文化活动室和嘎查乌兰牧骑而欢欣鼓舞，心里暖洋洋的，关爱的旋律回荡在他们耳边。

贵力斯台嘎查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用爱心融解和温暖了冬日酷寒。他们身着靓丽服饰，来到新建成的文化活动室。

在这充满热闹欢乐的气氛之中，贵力斯台嘎查的双虎书记大声宣布：“我们贵力斯台嘎查不仅拥有了具有价值30多万元书籍的文化活动室，还建立了在旗、盟乃至自治区历史上未有的嘎查乌兰牧骑。”他还讲道：“这是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的温都苏巴图达日嘎为丰富我们的文化生活，提升素质，解放思想，建设和谐社会，所建立的文明平台……”温都苏巴图同志的脸上露出笑容，是啊，那是我建立的首家文化活动室和乌兰牧骑。乌兰牧骑的队长是经过几次比赛选举出的包龙。包龙如今不仅能主持婚礼宴会，还带领乌兰牧骑队员，为婚礼宴席助兴，增加收入。

在西日嘎嘎查也要建立“玛拉琴※艺术团”，那样会减少农牧民的喝酒和赌博，还能朗诵诗歌和好来宝，演奏四胡，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还要在毕力古图※山上堆建“毕力格图敖包”。在西日嘎嘎查新建的广场上早晚要跳集体舞，如此更能提高民众的凝聚力，醉酒人就会变少，文化艺术活动就会变多。得让乡亲们形成一股合力，戮力同心。温都苏巴图从思绪返回到现实，露出满面笑容。

离弦之箭，腾跃之马，爱的延续。

圣祖哈萨尔的神箭绝不在射程中落下，爱之火焰永不熄灭，黄骠马的嘶鸣永不停息。在温都苏巴图同志的不懈努力和广大乡亲们的鼎力支持下，2013年9月30日西日嘎嘎查堆建了“毕力格图敖包”，“玛拉琴艺术团”也宣告成立，团长是赵德成，副团长是牧其尔、德格吉日呼。

民歌在传扬，四胡的旋律在回荡，乡亲们联欢撼动大地。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十指抱拳力千钧”。如今，西日嘎嘎查的父老乡亲们，在占地300平方米的文化活动室里，隆重庆祝了新中国成立64周年。年迈的老翁们捋着长长的胡须，纷纷说到：“这真是，只要活着，就能从金碗饮到水啊！”“这么美好的生活甭说是没想过，还真没梦到过。”

和煦春风一阵一阵，吹拂脸庞。我搭乘苏木干部宝山的车，为去聆听西日嘎嘎查“格格日乐※蒙语讲堂”。“关于温都苏巴图同志我想写点什么。”我给宝山答话。于是，宝山说：“要想写都兰达日嘎，写的东西多得是，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毅力。”西日嘎嘎查的街道、房屋都焕然一新，以崭新面貌迎接我们，我想起牧其尔女士在2013年所说的话，有些面红耳赤。我一下车，见到老相识赵德成。

“你们的格格日乐蒙语讲堂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2011年年末，都兰达日嘎来不久就成立的。”

“在我们的格格日乐蒙语讲堂上，由都兰达日嘎讲述文化启蒙、时事、新农村建设、群众路线、法律知识、生活知识、德育、政策等等。还邀请专家授课。比如，知名兽医、农业专家等。除此之外，外出学习归来的人们也交流各自经验。”赵德成兴致勃勃地说道。

“都有什么人参加格格日乐蒙语讲堂呢？”

“不仅有获得‘美好家庭、‘好媳妇、‘好男人、‘民族团结模范之家等殊荣的人们都参加，全嘎查的人们都在参加。”他兴奋地说。

我急着问道：“什么是美好家庭、好媳妇、好男人、民族团结模范之家呀？”

他骄傲地回答：“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人虽聪明，仍旧不说不知，纸虽薄薄，仍旧不戳不破。这是我们都兰達日嘎的功劳和杰作。过去在我们西日嘎嘎查有很多懒惰的人、醉酒的人、赌博的人。于是，都兰达日嘎采取跳广场舞、举办读书活动等多种措施，还推出评选‘好男人……等办法。”

“如何评选呢？”

赵德成大声地说道：“成年人都有评选和被评选的权利。嘎查里的哪位领导也不能搞特殊。自从都兰达日嘎来以后，不仅我们的生活改善和提高了，人们的意识也随之提高。所以，嘎查里不再拉帮结伙，也不闹纷争了。”

我有些不服地问：“所谓‘一个父亲的孩子都不相同，十个指头长短都不一，真能公平公正地选出该要选的人吗？”

赵德成厌烦似的看看我，说：“你说得也对。但那是都兰达日嘎※来之前和刚来时候的事。那时，我们嘎查简直是一盘散沙。拉帮结伙，互不来往。不开会，一见面就朝天说大话，还互相吵架。到如今，被都兰达日嘎的关爱感化了，不再听见吵骂声，开始孝敬起老人。尤其开会时都准时到来，还要精确地选出大家公认的人。”

我不由望着赵德成问：“到目前为止，选出几个人和家庭了？”

他豪迈地回答道：“到目前，已经选出了朱明、张长河等‘美好家庭和包兄、包兰等‘好媳妇，一共55个人和家庭。”

我奔讲堂走时，又问：“格格日乐蒙语讲堂主要讲什么？”

“主要讲《饲草料加工和实用技术》、《畜牧业防疫和治病技术》、《畜牧改良和育肥技术》等。还要……”他正说到这里，讲堂的铃声叮铃铃作响。

上次，62岁的白糖额吉※也曾对我说：“从格格日乐蒙语讲堂学到很多知识。自从以科学方法养羊以来，家里的羊来年将要发展到一百多只。外出打工的儿子也领着媳妇回来……”

当我美美地踩着铃声，满心幸福地行走之时，不禁想到，心中充满欢乐的人，他的生活也总是洋溢着欢声笑语。怀有信心的人，他的生活总是闪耀光芒。在打好脱贫攻坚战中，为民所想，为民造福的都兰达日嘎的心中总是闪烁着事业光辉。想到这些，我心扉中暗自流入：只要为他人、为事业而生活，生活才会有巨大意义！

六

温都苏巴图同志讲到：“扶贫工作就是做好事，既然把做好事的机会让给了我，那么我一定尽心尽力。”

学校教学楼在耸立，学生们在兴致勃勃地学习，铃声“铿锵”响起，少年儿童们欢乐地玩耍。

人有两只手，据说这是多做成就之意。人有大脑和小脑，据说这是多多思考之意。

齐抓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是温都苏巴图同志的根本方略。他在打深井之时给他们征订了书籍和杂志。在分给牛羊之时，建立了文化活动室。还建设养羊产业大区的同时为西日嘎学校建立了少年宫。

西日嘎苏木穷，西日嘎嘎查也穷，西日嘎学校更穷。无论春秋，总是捉襟见肘。上面拨的只是按学生数量给予的那点钱，那钱可动不得，也不敢动用。

一天，西日嘎学校的校长特木尔巴根在检查校园时，温都苏巴图达日嘎到来。特木尔巴根校长高兴至极，紧握他的手，邀请说：“都兰达日嘎，请到办公室喝茶。”温都苏巴图同志微笑着，与他紧紧握手之际说：“不去你办公室了，旗里有会，已来电话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自治区党委宣传部批准了我们的申请，要在你们学校建立少年宫，由宣传部全部负责孩子们的球和玩具、书籍和乐器。”他如此匆匆说完就上了车。站在那里，久久望着他背影的特木尔巴根校长不由嘀咕道：“真是苍天有眼，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您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都兰达日嘎呀！”

我们要建立美丽的教学楼和少年宫啦！学生是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未来，我们梦想的实现者。再穷也不能穷学生。

“太阳太阳请到这边来，阴影阴影请到那边去。”※

学龄儿童在村里游荡，他们灰头土脸，头发蓬松。都兰达日嘎见到他们，不禁柔肠寸断，心如刀绞。色彩不分蓝和黑，大爱不分你我。如果我的儿子也像他们那样在村里闹得鸡飞狗跳，又会如何……热心肠的温都苏巴图同志不能再想下去。

温都苏巴图曾满怀激动地说：“幸福有多种形式，最为特别的一种形式既是帮助和支持学校的孩子。”他说话的情境，历历在目。

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部长乌兰同志曾对温都苏巴图说：“据说，北京的一个高尔夫球俱乐部成立了爱心基金会，已经好几年了。听说是在扶持农村贫困孩子，锡林郭勒盟有些学校的学生得到过该基金会的资助。为了西日嘎嘎查的孩子们，你能去找他们看看吗？”温都苏巴图果断地说道：“好的。”他随即赶赴机场。他来到祖国的心脏首都北京经过四处打听才见到了基金会会长吕长胜。吕会长嘱咐他说：“你把学生的居住地、家庭情况、学生情况制作表格的同时拍摄照片和视频，赶在我们俱乐部举办高尔夫球比赛颁奖典礼时拿过来，在典礼上介绍一下嘎查的贫困情况吧！”……

火车，从通辽开往北京的火车划破夜的黑暗，呼啸奔驰。在火车车厢里的硬座上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目光清澈的五十来岁男子，他脸上没有喜色，只显示出疲惫态势。他望着窗外黑暗深处，似乎在思虑什么。这位男子就是温都苏巴图同志。

火车在呼啸奔驰，穿过山川，走过草原，驰过庄稼地。温都苏巴图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夜色一片漆黑。远处的村庄和城市灯火在烟雾中如梦如幻。他望着夜里世界，萌生出这事能成吗？要不就算了？这一可怕的想法。是的，对他说来看别人的脸色，伸手乞求别人是第一次。在他小的时候，家里断了茶和盐时，父母让他到叔叔家里借一把茶、盐，他都怕得要命，一直向后退缩。但他今天的“乞求”对象不是父辈叔叔，不是娘家舅舅，不是熟悉的旗里人。全都是陌生人，真是让人面红耳赤，感到汗颜。但一想到西日嘎嘎查的儿童们头发蓬松，灰头土脸地在村里游荡，闹得鸡飞狗跳，他就下定决心，要亲力亲为。

高尔夫球场草坪碧绿，中间有公路，路两旁栽种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各色鸟儿在树上鸣唱，不见有科尔沁的麻雀。小型载人敞篷车来回穿梭。湖水荡漾，时而有金鱼一跃而起，使湖水荡起涟漪。

这真是世外的洞天福地，天下的游乐胜地。

但人各有志，温都苏巴图达日嘎无心观赏这些，只希望颁奖典礼早点结束，脑子里反复琢磨着自己要讲的话语。

期待是美好的，等待是漫长的。

颁奖典礼结束了。颁奖典礼主持人向参赛者们介绍了温都苏巴图的来意，并希望大家施以援手，奉献爱心。吕总高举着那些照片，介绍都兰达日嘎和科尔沁生活境况的同时，又用大屏幕播放相关视频，之后向温都苏巴图同志点头示意。

“此地是从草原退化到沙地的……贫瘠荒漠……种地没收成……放牧没草场……因为一直饮用自然水，染病弱智者较多……民众日益贫穷……学生们辍学……公众治安得不到保障……人为的因素比自然灾害还要可危……我们中华民族的未来在哪里？都在子孙后代身上。我们伟大中国是由五十六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他们团结和睦，并肩生存，已创造和正创造着伟大中国历史。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具有尊老爱幼、济贫扶弱的优良传统美德……你好了，我好了，不能圆我们的梦想。只有大家皆好才能共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让我们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贡献各自力量吧！”

“如今，希望尊贵的朋友们慷慨解囊，献出爱心，援助痛苦挣扎中的科尔沁地区西日嘎嘎查的孩子们！那些心灰意冷、失去美好梦想的孩子们在故乡科尔沁眼巴巴地期望得到你们的关心关爱。科尔沁的苍穹不会忘记你们给予的关爱，科尔沁的大地不会忘记你们，你们将被永远铭刻在科尔沁人民心中。我在此谨代表科尔沁的贫穷儿童尤其是西日嘎嘎查的孩子们，首先向大家聊表谢意！”说到这里，温都苏巴图手捧蓝色哈达，向主席台上的老总们和台下的人们，致以深深敬意。

掌声久久回荡在幽幽碧空中。

我捐一萬元，我捐两万元，我援助五万元……感动得温都苏巴图热泪盈眶……

他不由想着，爱心没有民族的区别，没有族类的差别，没有地界之分。

火车呼啸着从北京驰向通辽，渡过河流，越过山峦，驶过田地，自由驰骋在天地间。温都苏巴图同志掀开了窗帘，路旁的新农村楼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群山苍翠，生机盎然。温都苏巴图达日嘎的脸上洋溢起笑容，那双大眼睛闪烁着幸福光芒。他掀开窗帘是为了满满地迎接灿烂阳光。

当相关人士望着温都苏巴图说：“请您把这一百来万元拿去，分给贫困学生家庭。把如何分配情况仔细地填个表格给我们，还在你们那里存档一份吧！我们哪天去检查。”温都苏巴图见到这一大笔钱，真想赶快揣进兜里，奔向火车站，但做事一向成熟稳重的他深知任何事都有始有终，于是用左手略微推托了一下这笔钱说道：“向您们再次表示感谢！我回去与嘎查委员会和嘎查的民众商量商量，看学生们能分到多少。结果一出来，我就仔仔细细地填好表格。这么多的钱虽是我争取过来的，但我没有独自做主的权力。在我看来，若是你们去分配的话，西日嘎嘎查的乡亲们也能亲眼目睹大恩人，再说，你们也能了解我们科尔沁地区的民生和民俗风情嘛！我代表西日嘎嘎查的乡亲们邀请你们到广袤的科尔沁做客。敬请光临！”说完，他把右手放置在胸口行礼后再展开双手，邀请大家。

鼓掌声，欢呼声，还有那一双一双敬慕温都苏巴图同志的目光。吕总从坐席一跃而起，紧紧握住温都苏巴图同志的手，大声说道：“我们坚信，如此好干部在科尔沁工作，一定能攻克所有困难。好，我们一定会奔赴充满神话色彩的科尔沁。您今天给我们上了一堂好课啊！”他激动得不由浑身颤抖。

当都兰达日嘎再次热泪盈眶之时，列车的广播员广播说，列车已到达通辽站。他正准备下车，手机响了。是他妻子的电话。

“工作有成吗？”妻子说。

“行。刚从北京来到通辽。”

“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今天是我赴北京办成事，兴高采烈地返回西日嘎嘎查的日子。”温都苏巴图想，爱妻怎么会知道今天之事的，不由兴致盎然。

那边不再说话，听到的是持久的啜泣声。这让温都苏巴图茫然不知所措，他手机上发过来一条短信，短信上说“祝你事业获得成功……今天是儿子的生日。”

温都苏巴图的眼睛里久久噙着泪水，久久回望着呼和浩特的天空，乘上去往巴彦呼舒的汽车时嘴里嘀咕过：“真是愧对妻子和儿子啊！”

2013年9月1日，对巴彦呼舒镇西日嘎嘎查的农牧民來说是难忘的一天。

天空是那么蔚蓝，时有洁白云朵飘过。正值金秋，西日嘎草原的草尖开始泛黄了。西日嘎嘎查的老人、青壮年、师生们身着蒙古袍来到嘎查办公室院里。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们手捧鲜花站在大门两旁。低年级和学前班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在主席台前的凳子上就坐，嘎查里的农牧民们站在他们后边。

人们都心情激动，都能听到激动心跳之声。他们按捺不住为幸福而激动的心情，时不时地望着大门，或静静地望着彼此，抑或看看手机时间。

早晨8点半，这是前几天所定的，9月1日8点半，北京时间。

夹道欢迎的人们在院门开始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声随即飘荡在嘎查院落，传到天际回响。夹道欢迎的两排学生中间，北京小鸟爱心基金会的人们在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部长乌兰同志的带领下走向主席台。

时任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的白玉刚同志主持仪式。他对从北京远道而来的嘉宾表示热烈欢迎和感谢，再肯定了温都苏巴图同志不懈努力所取得的工作成绩。最后，他祝福西日嘎嘎查农牧民的生活蒸蒸日上。

从北京赶来的“小鸟爱心基金会”的董事长吕长胜为112名贫困学生捐献了87.34万元。

87.34万元钱，对有钱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于穷得叮当响的西日嘎嘎查的白斯日古楞来说那简直是天文数字。他以前摸都没摸过这些钱。他作为贫困学生家长代表上台讲到：“向领导和爱心人士们表示深深地感谢！我是没有走出西日嘎嘎查的牧民。但我咬紧牙关，埋头苦干，一直教导两个孩子，黑泥里会开出海棠花，平民家里会出学者。我的两个孩子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读大学。更是在都兰达日嘎的关心关怀下住到了温暖房屋。向你们再次表示由衷地感谢！为了让两个孩子好好完成学业，家里该卖的都卖了，从信用社、银行和民间的高利贷都贷了十来万元……这生活一下子变得就像解放前一样……”白斯日古楞抽泣得说不出话了，幸福之泪流得如泉涌……在场的人们也在流泪。从男女老少到学生、远道而来的嘉宾、记者和领导们都流着泪……

是啊，西日嘎自从在天地间诞生以来，出了诸多喜事。比如，娶媳妇、生孩子、孩子入学……等等。但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震撼天地的喜事。今天不流欢喜的泪水，还等什么时候流泪呢？若苍天有眼，也会泪流满面的。我问白斯日古楞：“您在那一刻是什么心情？”他说：“就像抱着两个孩子一样，紧紧地抱着那40000元，似乎在抱着两个孩子的生命和一切。时不时地望着那40000元，简直难以置信，这事是真发生的。就像一场梦……直到回家，心情平静后才知是真事，我嚎啕大哭了……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和都兰达日嘎不仅雪中送炭，还挽救了我们全家人啊！”他的两眼依旧噙着泪水。

掌声久久回荡着。被善良、直率、真诚的蒙古人所深深感动的吕董事长接受采访时说：“我没少走过边疆地区和山区，但从未如此感动过。我坚信你们不久将会摆脱贫困。”

虽然会议结束了，但人们都不愿解散……

在最困难的时候

为我们舍身取义啊

关怀备至的都兰达日嘎啊

祝福您永远平平安安……

这首发自乡亲们肺腑的歌声，在西日嘎嘎查的天空响彻激荡开来……

注释：

※嘎查——蒙古族的行政村就叫做嘎查。在内蒙古自治区有关盟市所属旗的行政编制下，设嘎查（与行政村平级）。蒙古语“嘎查”即汉语行政村的近义词。

※胡尔其——蒙古语，意为说书艺人。

※黄骠马——西日嘎嘎查的名称“西日嘎”，意为“黄骠马”，在此地流传着一匹黄骠马的传说，因此得名“西日嘎”。

※都兰达日嘎——蒙古语，意为温暖的干部或领导。

※玛拉琴——蒙古语，意为牧民。

※毕力古图——蒙古语，意为具有智慧。温都苏巴图同志意在提升农牧民的文化素质和智慧知识，为此地的山河仙剑的敖包取名“毕力古图”。

※格格日乐——蒙古语，意为启蒙、启迪。

※达日嘎——蒙古语，意为领导。

※额吉——蒙古语，意为母亲。

※“太阳太阳请到这边来，阴影阴影请到那边去”——一首蒙古语童谣。

责任编辑/卢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