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作为手段的意义及过度娱乐化的反思

2020-06-03 09:09贾云霞
艺术评鉴 2020年8期
关键词:文化身份陌生化方言

贾云霞

摘要:方言在各类电影当中的应用早已司空见惯,不论是纪实类的电影,还是历史文化类的电影,或是喜剧片中,亦或是动画片中,都大量地加入了方言的表达。本文从一部电影出发深入探讨电影中方言存在的意义,及方言作为语言与作为视听手段的差异,从而反思现在电影中方言泛化的现象。

关键词:方言   视听手段   文化身份   陌生化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0)08-0151-02

我国疆域广阔,民族众多,语言表达也丰富多彩,丰富程度用一句民间的话来说就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全国众多方言的存在,为国产电影中方言的运用奠定了基础。在过去的2019年,随着《被光抓走的人》上映,仅贺岁档就上映了4部方言国产影片,全年有近10部方言影片上映,而去年差不多也有近10部出现。有些电影虽不完全采用方言的形式,但也间或加入方言,这样的电影数量更为庞大。为何从60年代方言电影的出现至今,各类电影中依旧频繁使用方言,而且越来越多?这其中方言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方言在电影表达方面传递出了什么样的信息?

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折射出的是当地的人文特色,生活方式。电影中常见的方言有西南话、西北話、山西话、南京话,比如贾樟柯的电影一贯采用山西方言,电影《受益人》用的是重庆话,《南方车站的聚会》用的是武汉话,《宝贝儿》是南京话等等。除了对地域特色、人情文化的展现之外,电影方言还有着更多隐含性和效果性的意义表达。

一、方言作为一种视听手段

(一)可见语言的隐形表达

语言上的差异是在以视听为主要表达的电影艺术中非常明显的差异,这是一种可见的差异,以2000年出品的由高虎和黄渤主演的电影《上车,走吧》为例,它讲述了两个山东青年刘承强和同乡高明怀揣着一个大城市的梦想,相约来北京闯荡的故事。

1.人物身份的标志

两个说着一口方言的外地小伙,在初来北京之时就被贴上了外地人的标签。此时的方言是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来展现的,在北京这个现代化的大城市,所有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陌生且新鲜的。一般来说,方言的运用在个体与整体的呈现上,个体通常被暗示为闯入者、弱势群体,或被边缘化的阶层。这群人往往和主流文化不相融合,就如同强子和小明,两个人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北京这个城市留下来,但是不论怎么努力,他们都无法融入这个城市。两个人先是学习怎么开车,可是却遭到了“同行”的调侃,被设置重重障碍,在同行中被排斥,以闯入者的身份被敌视,甚至因为说着方言喊车揽客竟几乎无乘客上车。 所以,方言首先于故事情节暗示了他们作为闯入者的身份,在这样的身份之下,他们寸步难行,生计都实难维持,与他们来北京前的豪言壮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方言是他们身份的一种展现,并不是说方言导致了被排挤,而是电影借用方言的形态传递出的是文化身份、地域身份之间的隔阂。所以,方言在电影中绝不能简单地被理解为仅仅只是一种语言,而应作为视听表达中的一种手段存在,它在暗示和隐喻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2.文化身份的暗示与差异

除了生活工作上的不顺利,在爱情的展现上也是如此。强子在开车的过程中喜欢上了小巴车常客丽娟,丽娟这一形象被设定为有文化的北京女青年。丽娟的身份和强子的身份完全不同,这段情感终究是不能够圆满的,这是情节上的设置。从语言形态上看,方言的运用起到了配合的作用,强子的方言、丽娟的普通话,两个人不同的语言形式反映出的是两者出身背景、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的不同,在如此之大的差异之下,电影就不能像爱情片一样借用爱情片模式中超于一切的决心和力量圆满强子的爱情愿望。而这一愿望的终结,展现了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也暗示了方言在此以视听手段的方式登场。

在电影中还有另外一段爱情的展现,小明和同是外乡人小辫子的爱情。这段爱情的展现与丽娟和强子的不同。强子和丽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在影片中小明和小辫子同是外乡人,他们都是这一地域文化的闯入者,按照“同命相连”的感同身受体验,两者的爱情应该是可以圆满的,但是在情节的设置上导演却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结尾——两人依旧没能因爱结缘。不是不爱,而是两个人的追求不同。其实,早在情节揭秘之前,两人的语言形态存在形式就已经暗示了两人的情感发展。小明说着一口山东话,虽然努力学习北京话,但依旧不情愿说,还是习惯家乡话的表达,用电影中的话来说就是家乡话说着来劲!而这来劲的家乡话其背后隐藏的是文化身份的一种暗示。而小辫子虽为外乡人,但是却从不说家乡话,即使和小明在谈恋爱的时候也说着一口极其流利的普通话,这说明小辫子的地域身份虽为外乡人,但却在自我认知上努力离开原有的文化身份,寻求和这个城市一致的身份,排斥自己的文化存在身份。从文化角度来看,最后两者必然会因为拥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文化认同感而分道扬镳。影片用语言形式的不同在电影前期就做好了铺垫和暗示。小明最终因无法主动获取相应的文化身份而被分手、被离开。而小辫子虽然努力改变这种身份留了下来,但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依附于城市中的其他人,失去了自我,丢掉了原来的纯真。

(二)“陌生化”的喜剧性和悲剧性

在很多的电影当中方言的运用,对于产生喜剧效果起到了比较重要的作用。比如电影《疯狂的石头》《火锅英雄》等。

方言喜剧效果的产生往往是由于方言抑扬顿挫的声调,带来了一种“陌生化”的新奇感和刺激感。人类往往对于不熟悉的事物表现出异常的兴趣,所以,电影中的方言就是在大众都为普通话或是本地话的环境中,利用电影的形式带来了非本地的陌生感,或者是对于当地人而言影像中本地化的“陌生感”,从而引起关注。

电影《上车,走吧》中的强子和小明反其道而行之,用家乡话来喊车拉活的情节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两个人成功地用家乡话拉活受到乘客欢迎之后,引来了记者的采访,采访中大家表示“这样的喊话方式挺幽默的”“上班挺累,上车听他们喊话心情比较轻松”“挺好玩的,跟演小品差不多”,所以不难看出方言的陌生化导致了兴趣的产生,产生了一定的喜剧性。同时,这部电影从语言出发,由于语言的不同,导致他们在开车、拉活的过程中难于开口说话的语言表达也产生了喜剧的效果。如果整部影片采用普通话来演绎,这样的喜剧效果将会荡然无存。

语言的“陌生化”还会产生另外一种相反的效果,就是悲剧感。相同的语言形式会带来群体化的认同感和亲切感,但是不同的语言进入到作为主体的语言系统中,就会被孤立,具有天然的排他性。小明和强子来到北京,来到了不同的语言系统中,两个人如果不努力突破自己家乡的局限性就很容易产生孤独感,从而更加思念故乡带来的熟悉感。这一点在小明身上体现的特别深刻,他不愿说普通话,并不是因为说的不好,而是家乡话的情切能给他带来心灵上的慰藉。他用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由于被排斥而空洞的内心,所以我们借助方言的表达看到了他的悲哀。小辫子则是因为努力缩小自身和当地人的差别,改变语言陌生化带来的排他效果,因而全程不说家乡话,全程努力改变自己,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让电影具有了悲剧的色彩。最让人心痛的还是他们利用家乡话让生意大火之后记者采访的部分,家乡话成功拉客的原因是乘客把他们当做一种新鲜的事物来观摩,而并非真正接受了作为异域群体存在的他们,但他们却还为此感到高兴和兴奋。不得不说这是异乡人和异乡文化的悲哀,因为作为新奇事物的存在,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中的动物,看客为了好奇前往驻足停留,笼子中的动物还为关在笼子中能被别人欣赏而开心,这是何等可悲!自我特色没有被正确认知,反而成为大众、世俗的玩味对象,但为了生存又不得已而为之,这又更加悲凉!所以整部影片在情节设置上带来了一种悲剧的效果,更因为将方言作为一种视听手段与情节配合表达,更加深了这一悲剧的效果。

二、过度娱乐化的反思

方言不应简简单单只是被当做一种语言形态存在于电影之中,它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视听化的手段,与其他电影元素结合,共同表达更为深刻的含义,这才是方言在电影中运用的最佳方式。现如今方言频繁出现在电影中,可以说有些电影并不适合加入方言,或有些人物形象在塑造上并不适宜用方言来处理,但是方言的跟风潮却让很多电影不加辨别地使用方言,应该从内容、人物形象需要、主题表现上有限度的使用,而不能为了取悦观众,将方言变成低俗的娱乐形式。

参考文献:

[1]汪靜茹.语言学视域下电影“方言热”的冷思考[J].四川戏剧,2016,(04).

[2]郭燕飞,陈露.浅析国产喜剧电影中的方言艺术[J].长治学院学报,20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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