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长安第二碗》象征意象分析

2020-06-11 08:13张蓉
戏剧之家 2020年16期
关键词:象征符号学

张蓉

【摘 要】话剧《长安第二碗》是西安话剧院2019年推出的新戏,虽然各方面的探索还在进行,但在首演舞台呈现上各个方面象征意味非常。本文试图从文化符号学入手,解读话剧中的象征表达,分别从符号化的人物设定、景观符号、怀旧符号、音乐符号等方面分析全剧的象征表达,以及主创团队试图传达的创作意图。

【关键词】符号学;象征;象征意象;长安第二碗

中图分类号:J8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6-0016-02

象征表达通常都是复杂的,表达过于直接,则会让事物的视觉语言失去内涵。表达过于委婉,又让人难以理解。所以要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下,按照当时的情况进行合理释义。[1] 话剧《长安第二碗》由编剧陈彦、陈梦梵,导演查明哲共同创作。以开葫芦头泡馍馆的西安市民秦存根一家从1978年到2018年的生存状况演进,从开始的分馍开店,到最后的分房封店,展现了沧桑巨变中的当下。全剧的舞台呈现象征意味浓烈,而著名学者赵毅衡曾说“符号学是最能说清楚象征的。”以下分别从符号化的人物设定、景观符号、怀旧符号、音乐符号等方面分析全剧给观众带来的审美体验。

一、符号化的人物设定

余秋雨曾指出“象征就是有限对于无限内容的直观展示。[2]”编剧对于剧中人物名字与性格的设定就已经埋下象征的种子。人物名字的能指只是一个称呼,名字背后蕴含的所指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和编剧的深思熟虑。

(一)人名象征

“秦存根是本剧的主人公。‘秦是指三秦大地;‘存是保存、留存、存在的意思;‘根对于植物而言,是扎根在地下,汲取营养,对于人而言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存根就是保存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是导演在导演阐述中提出的对主人公的理解,仔细体会就能发现这种理解极具象征意味。“根”贯穿秦存根一生,从每一幕“施舍”无名氏母子葫芦头泡馍到后来的扶儿度暑,最后为了证明店里的葫芦头品质在媒体面前下跪。由此看来,“根本”似乎与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仁义”不谋而合。

花朝阳,是秦存根店里的老伙计。姓花名朝阳,字面意思是“向阳开放的花”。他也觉得自己是时代的弄潮儿。雖说他不靠谱,但他乐观向上,遭遇金融风暴后,自认为只是暂时性贫穷,很快就有春风雨露,翻个身还是花朝阳。

秦且住,后改名秦鑫,是老秦家的第六个儿子。在20世纪60年代,老秦家连着生了6个儿子,给老六取这个名字似乎意为打住,可以理解为不要再生男孩了,这是第一个层面的象征。由于且住是官员,每次回家都给爸妈带好东西,好烟好酒就放在店里低价出售。这些遭到了秦存根的反对,“你让他给我且住了。”“拿走!”这些台词都让这个名字的第二层象征意义昭然若揭。

(二)无名氏母子

初看《长安第二碗》的观众可能会觉得无名氏母子的出现毫无意义,其实无名氏是全剧的重要角色。编剧都没有为他们取名字,更是加深了某种象征表达,每一幕的出场几乎成为一种符号。在1978年无名氏走投无路向老秦家要口热水,秦存根将一碗葫芦头高汤递给她,之后每一次出场都在她要一个空碗的时候多给她一份。像无名氏结尾说的“它看着你们从怀里饿哭着的娃娃,成长为今天的总工程师、作家。”象征着葫芦头泡馍将无名氏的孩子养育成人,更象征秦存根的人品。其实无名氏的人物设定就是象征化的,种种象征写意的处理最终成为贯穿全剧的符号。

二、景观符号

景观,一般意义上是指一定区域呈现的景象,即视觉效果。本剧在视觉上的符号呈现主要体现在舞台美术上。由于整部剧时间跨度大,舞台布景的转化应随着年代转变,这些不断变大的符号让观众感受到秦家命运的更迭。

(一)天幕、桌子

天幕是指舞台后面悬挂的大布幔,以表现环境景象。该剧的天幕上是西安城的版图,设计师在此基础上还增添了城市的夜景,随着十年一变的剧情,天幕上的西安版图与夜景灯光范围也随之扩大,都在不经意间象征着秦家的不断壮大。

桌子是舞台上的重要道具,编剧在原剧本上提示秦家泡馍馆不断扩张,桌子也不断增多,最后增添到八十张桌子。将这些桌子都摆在舞台上显然不现实。经过导演的提示,最后决定,开头先摆一张小八仙桌,随着剧情的发展,依次换成两米、三米、四米、五米直径的圆桌,通过吊杆在换景时采用不闭幕的方式更换,这也都象征着店面不断扩大、发展,日子越来越好。以上种种,都是在展现秦家四十年的沧桑变化,最终象征时代车轮滚滚向前,各色人等不断成长。

(二)纱幕与灯光的配合造型

除了以上的舞美设计,整个舞台还有一处亮点,就是用半圆形纱幕代替侧幕条。剧本提示老秦家隔壁是秦腔剧团,随着剧情不断发展,观众可以隐约通过纱幕不时看到隔壁排戏的场景。灯光主要帮助时空流动、景观切换,同时衬托人物心理、情感,强化戏剧表达。灯光与纱幕的完美结合既交代了周围环境,也用这种形式让观众隐约感受到秦腔片段与剧情的象征意味。比如第一幕,孩子们将自己舍不得吃的锅盔馍掰给父母后相继坐到楼梯上,从大到小。大灯全部关闭,下场口的灯光将秦存根夫妇的剪影投射到左侧纱幕上,妻子贺兰彩边抹眼泪边说“懂事啦。”通过灯光营造出夫妇俩的内心世界,孩子们的举动让他们动容,象征意味强烈。

从整体上看,纱幕后的灯光效果完美展现了主人公内心的变化。舞美通过纱幕表现秦家周围环境,灯光老师配合舞美以及舞台调度,在每一次纱幕后面出现秦腔唱段的时候,运用顶光或侧光,或纱幕条上特有的五颜六色的光,烘托秦存根的内心转变。

三、怀旧符号

由于全剧时间跨度是四十年,为了贴合时代,从怀旧风格的道具到有年代感的音乐,主创团队用近乎明喻的手法将观众带入过去的时光。

(一)怀旧道具

道具是戏剧等演出中一切用具的统称,一般分为大道具和小道具。本剧道具的更迭极具象征色彩,从最早的老粗碗到后来的细瓷青花碗,碗不断变小象征时代变迁。下面主要以象征意味更浓烈的缸、铁环为例进行说明。

缸是本剧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道具,由于吃水不便,整条街合用一个定时开放的水龙头,所以缸成为重要的储水工具。随着秦家四十年的变迁,缸从储水工具的能指到“藏污纳垢”的所指,俨然成为那个年代的符号印记,更成为这部剧不可或缺的怀旧符号。

铁环也同样是历史的产物,过去的年代,物质生活匮乏,滚铁环曾经是几代人的童年回忆。滚铁环的情节在剧中一共出现了两次。少年且住在第一幕的时候边唱童谣边滚铁环,而1978年正是滚铁环盛行的年代。第二次出现是在2018年,由秦存根的孙子辈引出,颇有怀旧意味。时代不同了,但要保持初心。导演特意在最后一幕分房的情节中安排孩子们滚铁环,当年生活困苦,大家其乐融融,如今应该享受生活了,家庭却不和睦了。

(二)怀旧音乐

此处的怀旧音乐指换场时播放的音乐,每十年为一个节点,通过不同年代的代表歌曲展现时代的变迁,形成时代更替及剧情走向的双重象征。第一幕换第二幕时间节点是1988年,当年歌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红遍大江南北,在唤醒观众记忆的同时,隐喻了秦存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要大胆开泡馍馆。第二幕换第三幕时间节点是1998年,歌曲《相约九八》首当其冲。第三幕换第四幕时间节点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主题曲《我和你》成为这一年的代表歌曲,剧中,秦存根望向二宝、四宝离开的方向,牵挂着孩子正是“我和你、心连心”的写照。

四、地域符号

这部剧的创作初衷就是为了反映西安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变化,剧中无数元素指向西安,包括天幕上的西安版图。“眼望城墙,耳听秦腔,再品着葫芦头泡馍,真是长安第一受活。”秦腔元素不可忽视。幕间带有陕西方言的叫卖声更是突出了象征化表达。

(一)秦腔元素

導演很好地利用了秦家隔壁是秦腔团的位置关系,帮腔化的处理将剧情与秦腔元素很好勾连[3]。如第一幕中,秦存根得知五宝偷东西是因为饿,他决心不再让孩子饿肚子,这时广播里传出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长安第二碗”初现。一家人举碗喝酒,纱幕后出现秦腔《逼上梁山》,象征了秦存根决心带着一家人往前奔。秦腔《会阵招亲》说的是杨宗保为穆桂英所赏识,被招为婿。象征着秦家小女儿秦燕妮和隔壁秦腔团生角汪水生最终走到一起。秦腔《铡美案》出现在二宝喝醉酒大骂官倒之时,意在讽刺贪官污吏。秦腔《祭灵》更显而易见,出现在二宝牺牲之后,象征意味不言而喻。秦腔《刮骨疗毒》出现在第四幕,秦家桌子被掀,五宝又染上毒瘾,秦存根为了证明秦家葫芦头馆高汤中没有放大烟壳,找来记者,向社会曝光了自己的隐私,并带着众人下跪,这一行为本身就极具象征意味。经过老秦的一番刮骨疗毒后,五宝用老城砖砸断腿发誓戒赌。秦腔《杨门女将》出现在最后一幕,四宝离家多年归来之时。四宝年轻时由于事业、爱情都不顺利,决定离家出走。她扎根沙漠终成院士,归来后跪倒在父母面前。这正是《杨门女将》塑造的巾帼英雄形象的深刻象征。

秦腔俗成梆子,音调激越高亢,节奏鲜明,善于表现悲壮、激昂、凄楚的情感,这与秦腔运用的鼓点密不可分。这次作曲将鼓点与剧情结合,由于秦家女儿秦燕妮从小喜欢秦腔,后与秦腔生角汪水生结缘,鼓点绝大部分出现在秦燕妮与汪水生出场时,例如秦燕妮与大嫂推搡后跳上椅子,用鼓点配合秦腔身段引来观众喝彩。可见秦腔鼓点运用表现人物心理这种象征化尝试,在话剧舞台上是一抹亮色。

(二)方言叫卖

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的叫卖声,剧中陕西方言的叫卖声,如“补盆、补碗、补锅”“换大米”“收旧电扇、旧手机、旧电脑”等,都象征着时代的变迁,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五、话剧符号

最基本的象征类别可分为具象性象征和意识性象征[4],不论是单纯的事物象征,还是极富内涵的心理象征,都赋予本剧深刻的象征内涵。一声声秦腔吼出了主人公的耕耘与守望,让某种奋斗与理想、追求与前行的态度贯穿到底。从符号学理论看来,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社会习俗所规定的,无需理据,话剧符号可以有千万种,可能都为创作团队服务,都为观众们解读。

全剧的象征意味浓烈,形成本剧的鲜明特色,导演以大范围写意与写实结合,绘制出了另一种“西京故事”。一个个独特的话剧符号不断累积,最终成为一个象征:老秦家四十年的变化,反映了西安城四十年的发展,折射出改革开放四十年里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富足了,但精神荒芜了。

参考文献:

[1]赵丽.符号学视角下的象征表达[D].大连工业大学,2017.

[2]余秋雨.艺术创造工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

[3]查明哲.耕耘与守望[R].西安话剧院,2019.

[4]鲁苓.视野融合:跨文化语境中的阐释与对话[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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