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深深低下了头（组诗）

在哈尔滨想起大哥

跟紧一个人

走过工厂街、田地街、南极街

整整一个下午

也没触摸到他的气息

我不知道他是走累了

还是故意丢开我

他像极了逝去三年零三个月的大哥

他们的步履都过于匆忙

我只能小心地在生活的背面

继续辨别他的样子

我的马深深低下了头

小时候，总是绕开它走

我怕我的马

吃的哪一棵草里

有“鬼”

老去的露珠，在草叶上

一次次返青

梦中的马蹄

敲响了亲人的门扉

在早亡的小舅和大哥的坟头

我的枣红马

深深低下了头

夜宿壶口

那一年，夜宿壶口

枕着涛声，听一列火车

咆哮着驶出来

直到昨晚，我已经

人到中年

它还在不断地加速

沿着额头上铺就的枕木

像子弹一样

一次次穿过我的身体

千佛山顶

需要救赎的人

相信山顶有寺庙

有最大的佛

山脚下的塑像，香火

半山腰那禅意的雨点

都被一一忽略

散在青石上的卷帙

只有风在一遍遍诵读

一步步耗尽清晨的人们

停不下来

——最高处没有佛

没有探向虚空的檐角

不足十平方米的地方

堆满了慌张的石头

在猛犸象博物馆

我的手，是湿热的

抚摸那骨头，是冰凉的

我不住地收紧自己

一点点散发热量

变成一件展品

一头猛犸象

似乎也在收紧自己

变成现在的我

變成观众视野中

一件古老的玩具

和我的骨头一样的骨头

【责任编辑】  宋晓杰

作者简介：

宋心海，生于黑龙江绥化。资深媒体人。20世纪80年代曾有诗歌作品发表，后停笔，近年重新开始写作。出版诗集《玻璃人》，与人合集《玻璃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