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闻起来就很好吃

旻夕

当满满吸一口空气，鼻腔不再冻得生疼的时候，春天就来了。再吸一口，食欲也跟着来了。

在我的记忆里，春天能吃并且好吃的花花草草真是太多了。有直接剥开当即食用的茅草芯儿，也有可凉拌、可剁成馅儿包成饺子、包子的野菜和槐花，再不济也能在路边随手采一朵一串红，在花尾吸一口甜滋滋的花蜜。

刘家父女俩是乡间田野小路上的常客，每隔一两周就以关怀和好奇为由，驱车前去，自来熟地捎回点儿茅草苞和其他野菜。

当茅草的花苞藏在它的肚子里的时候，它会长成一根根笔直的茅针，在雨后，如春笋般顶破土层纷纷冒出来。我爸剥开一根茅针，里面露出了白色絮狀的花穗，看着他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我露出了“小朋友有很多问号”的表情。

他递过来一个让我也尝尝，说口感像青草味的口香糖。我学着他的样子，扯出整条絮状的花穗，刚入口像一团棉花，我啧着舌头要吐掉，他让我多嚼两口。嚼着嚼着，我的眉头舒展了，坐在田埂上，手里握着十几根茅针，吃完一根再来一根，边吃边冲我爸喊：“青草味的口香糖真香啊！”

桃花能酿酒，樱花能做蛋糕，唯独槐花最接地气。儿时父母工作忙，既掏不出时间来酿酒、做蛋糕，又没有耐心等着细细品味那份华而不实，他们只希望能麻溜儿地做出一桌吃食，趁着热气腾腾的时候填入胃里。

于是，槐花得到了妈妈、奶奶们的青睐。低处的槐花尘土过多，于是槐树身上架起了高高矮矮的梯子，高处的槐花被一串串地摘下，放在篮子里。大人们揪起在一旁玩儿土的自家孩子，打完招呼就匆匆拽着孩子回家收拾槐花。

女人们手脚爽利地将槐花从茎上摘下来。经过清水冲洗后的花像一个个羞答答的小姑娘，我还没想出更多修饰它的好句子，就被一双双大手去水攥干，转眼跟猪肉、虾米搅和在了一起。

很多山东小孩儿都是在玩儿面中长大的，扛着一根擀面杖早早就当起了家。她们和面，我擀皮儿，高粱秆篦子上一会儿工夫就摆满了圆乎乎的白胖子。

趁着热劲儿咬开包子，裹着槐花香的肉馅香气扑鼻，刚吃了几口，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隔壁阿姨家也包了槐花包子，笑着迎进来一盘麦穗状的，再客气地送出一盘圆形的，个把星期打嗝都带着一股槐花味儿。

“我们去吸两口？”

“走！”

如同暗号的对话从两个小孩儿嘴里冒出来，总让人浮想联翩，猫着身子跟过去，发现他们的身影在一丛一串红前停住了，大人才反应过来，笑着忙正事儿去了。

挑选着饱满的小喇叭，拔出来就能看见一滴剔透的花蜜，嘬一口，清甜的花蜜在舌头上绽开。想起杜甫曾写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要是我来改写一串红，那必然是“串红一簇开无主，吸了一朵又一朵”。

拥有众多花花草草，让春天变得甚是可爱，要是还能吃上一口，那便是极好的事情了。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