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肉身性与透明性
——中西方比较意义上的设计延展思考

2020-06-25 14:34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自行车单车设计

林 韬(南京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一、循脉而行:自行车技术之流变

自行车是人们熟悉的交通工具。几个世纪以来,它的技术发生着重大变化,也给骑车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了舒适与便捷。成千上万辆自行车的穿梭和骑车人拥堵在还并不宽敞的马路上,这是20 世纪70 至80年代中国社会的标志性图景之一。其实,自60 年代起,在结婚时,中国就讲究男性需要给配偶准备三件彩礼,俗称中国式婚礼的“三大件”或是“三转”:自行车、缝纫机和腕表。这“三大件”一般人家很难享有这样的待遇,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要凭票用券方可购买。这是那个时代的“飞鸽”品牌,“永久”记忆,更是人民日常生活水平蒸蒸日上的象征标志。因此,自行车的烙印在中国人的脑海里深深镌刻,甚至这样的“集体记忆”产生了一种常识性的偏差:人们从未察觉自行车乃是舶来之物、西洋发明。似乎这样的一种“偏差”在中西方历史研究的长河中掀起了巨浪,西学东渐的设计问题转向了戏剧性的冲突场面。

至今,关于自行车的起源说仍然众说纷纭。若想清晰释读自行车的概念,笔者运用社会学的草根理论方法,自下而上地分析漫长自行车史的世纪流变。

1.“舶来之物”说

从至今仍存在学术争议的,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于1493 年,由时钟发条作动力而联想的自行车概念手绘草图(图1)算起,①手绘稿在达·芬奇及其学生吉安·贾科莫·卡坡蒂(又名萨莱,Gian Giacomo Caprotti)等人之间存在较大争议。详见Lessing,Hans-Erhard: “The evidence against Leonardo’s bicycle”, Cycle History 8, San Francisco 1998, pp.49-56. 另外,语言学家、编纂学家马里诺尼(Augusto Marinoni)教授则公开表达对达·芬奇手稿真实性的支持。到1889 年,爱尔兰籍的英国兽医邓洛普(John Boyd Dunlop)为了满足骑行的快速与舒适,设计了“充气轮胎”为止。自行车,这一看着轻巧、简易的代步工具,其技术的演进、更迭是由来自法国、德国、英国、美国、俄国等国的几十名设计师、工匠、发明家历时近四百年共同努力研制的结晶。

图1 1493 年达·芬奇手绘自行车草图的实物展现

笔者将在以下详细罗列自行车的发展史:1493年,自行车概念手绘稿。1642 年,意大利一位橱窗设计师设计的一幅“小天使云上行车图”,被公认为是最早的“自行车”图。②此图在意大利的一座建于1508 年的罗马教堂彩色玻璃窗上可见。[1]1790 年,法国大革命期间,男爵德西夫拉克(Comte de Sivrac)发明了早期的两轮坐车,其结构由两个等大车轮,中架木板连接而成。实际上,它是一种轻型的木制马车(人称“玩具休闲马”),而非自行车。1800 年,沙皇俄国乌拉尔地区的农奴工匠菲姆·米赫耶维奇·阿尔塔蒙诺夫也发明一辆自行车,车子的特征为用铁制成的,辐条也很粗,由两个不等大轮子,直型车把和前叉组成,可行驶两、三千公里。1817 年,德国林务人员德莱斯(Karl von Drais)于巴登公爵领地上,因1816 年坦博拉火山的大爆发后患,在巡林工作时,面临无马可骑的窘境,为了解决难题发明了能够保持平衡的两轮车,人称德莱斯自行车(一种木质无链条车),后人将其称作早期两轮车,起名为“奔跑机”:Draisine(英语)、draisienne(法语)。1839 年,麦克米伦研制成功一种新型的自行车,它的特点是:前轮小、后轮大;自行车的前轮轴上加装了一个用连杆和曲柄连接到后轮的踏板系统,骑车人只要用脚踩动脚蹬,车子就可前进。这一改进完全改变了过去骑车人用脚蹬地的驱动方式。1861 年,皮埃尔·米肖(Pierre Michaux)在一部德莱斯自行车的前轮上安装了踏板,改进了麦克米伦后轮驱动的自行车,改为前轮驱动,并简化结构,在其基础上制作出一辆“前轮大而后轮小”的自行车。1865 年,皮埃尔·拉勒芒(Pierre Lallement)改良了早期两轮车,制造出了更先进的车型,并尝试打入美国市场,并于1866 年申请了美国历史上最早的自行车专利,专利号:NO.59915。1868 年,“米肖公司”(Michaux et Cie)正式成立上市,开始大规模批量化生产“米肖式”自行车。1869 年,克莱蒙·阿德尔(Clement Ader)给车轮加装了橡胶轮毂(车轱辘是铁皮包木轮的结构,外裹一层橡胶,颠簸行路,英国人戏称“摇骨头车”)。1870 年,詹姆斯·史达雷(Jams Starley)制造了一种配有钢质辐条的车轮,并将车架由实心改为空心管,使车身备感轻盈。1871年,大前轮自行车的出现使每蹬一次踏板都事半功倍,然而后来发现这种设计是不安全的。1880 年,英国人亨利·劳森(Henri Lawson)实现了自行车链条传动,新两轮车由此诞生,它比“大前轮自行车”更为安全。1884 年,约翰·K.史达雷(詹姆斯·史达雷的侄子)在考文垂设计出了“罗浮牌”安全自行车,它的前后轮尺寸相近。1888 年,苏格兰人约翰·博伊德·邓洛普(John Boyd Dunlop)发明了车轮内胎,大大提高了骑行的舒适性。1890 年,钻石型车架诞生,其三角结构提高了车身的稳定性。1891 年,“米其林兄弟”设计了易于拆装的外胎。①法国克莱蒙费朗的米其林博物馆里详细地讲述了两兄弟改良自行车轮胎的故事,并保留了当时多种型号的自行车。1895 年,让·卢贝尔(Jean Loubeyre)发明了自行车变速叉。1897 年,德国人厄恩斯特·萨克斯(Ernst Sachs)给自行车加装飞轮,这样一来,骑行者可以在用力蹬踏板之后滑行一段,以节省体力。1902年,英国人亨利·史德美(Henry Sturmey)与詹姆斯·爱驰(James Archer)改良了自行车变速系统……有趣的是,自行车在技术进程中人们常常把它与“马”作比较,并谐谑地称之为“机械马”,它的出现终于让人摆脱了马匹带来的种种麻烦。然而,德国人却给自行车起了个外号“铁丝驴”;英国人把德莱斯自行车称作“玩具木马”;更有些人图像学意义地叫它“铁马”。自行车在曾经的欧洲人们眼中始终是一种“坐骑”而非“座椅”,就连学习自行车的培训班都被称作“马术戏校”。[2]

综上所述,依据草根理论轴心编码可聚焦在1891 年,即看作现代自行车的诞生年。自行车从一个原生的、木制的、靠划动、没有任何联动装置的机械,变成了我们今日所熟知的有现代工业支撑的、钢铁的、脚踏的、有链条、转轴等联动运转的代步利器。因此,人类步入工业社会以来,自行车是制造的第一个交通工具。西方诸国历经了工业革命浪潮的洗礼,自行车技术随之发生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发展,在那之后,自行车让穷人有“马”可骑,只消等待一次更大的潮流,它便会成为所有人的“马”,一种平均主义的代步工具。(图2)

图2 西方自行车设计的几个重要转折点图解

2.“中国起源”说

文初提及人们对于自行车概念的常识性“偏差”似乎是一种潜意识存在。笔者比对原生资料文献时发现:明末清初之时,在中国就有了自行车的早期雏形。其中可考证到的有,王徵的“自行车”、黄履庄的“双轮小车”等匠工制造,都可以作为自行车“中国起源”说的有力论据。

(1)王徵与“自行车”

据中国典籍文献记载,晚明时期(1626 年),著名科学家王徵的《新制诸器图说》一书中第一次出现“自行车”这一词汇。

王徵(1571-1644 年),字良甫,号葵心,陕西泾阳县人。“学问工夫,颇觉实落,思致想头,颇觉圆活。”[3]王徵年轻时就擅长利用新奇的机械技术来解决生活实际问题。1615 年(万历43 年)后,他受到天主教来华传教士人员携带的西方机械钟表原理的启发,发明制造自行车、自行磨等机械。其发明自行车的“结构原理”如下文记载:

“车之行地者,轮凡四,前两轮各自有轴,轴无齿;后两轮高于前轮一倍,共一轴,轮死轴上,轴中有齿六,皆坚铁为之,即于轴齿之上悬安催轮凡四,名之甲乙丙丁。丁齿二十四,丙三十六,乙四十八,甲六十。甲轴无齿,乙丙丁各轴皆有齿,齿皆六。甲轮以次相催,而丁催轴齿则车行矣。其甲轮之所以能动者,惟有一机承重。愈重愈行之速,无重则反不能动也。重之力尽,则复有一机干之而上。倘遇不平难进之地,另有半轮催杆催之,若所称流马也者。其机难以尽笔。

总之,无木牛之名而有木牛之实用;或以乘人,或以运重。人与重正其催行之机云耳。曾制小样,能自行三丈。若作大者,可行三里。如依其法,重力垂尽,复干而上,则其行当无量也。此车必口授轮人始可作,故亦不能详为之说,而特记其大略若此云。”[4]

《新制诸器图说》一书中除了“自行车”结构原理的描述,另外一幅王徵自绘的“自行车”图是学界研究自行车时很少关注到的细节。(图3)据笔者观察,所画图解与文中描述,这个“无木牛之名而有木牛之实用”的“自行车”似乎具有“自由行进,载人载物”的功能。然而直到目前,还没有任何文献记载,王徵所发明“自行车”曾被投入使用。不过,据其制作小样来看,确实不能很好地灵活改变方向,也不便控制行进的速度,使用起来十分不便捷。

(2)黄履庄与“双轮小车”

黄履庄与他发明的“双轮小车”也是自行车中国起源说的有力证据。

黄履庄(1656-?年),江苏广陵(今扬州)人,清初制器工艺家、物理学家。据《黄履庄小传》记载:黄履庄“因闻泰西几何比例、轮棙机轴之学,而其巧因以益进”,所制之“奇器”“见者多竟出重价求购”,引起时人的关注。作为一名科学家,黄履庄在其有限的人生中曾发明制造出验燥湿器、验冷热器、瑞光镜等光学仪器,著有《奇器图略》一书。黄履庄所制的“奇器”很多,知其名称者就有六类33 种,并多有新意。“六类”其一:

“玩器,器虽玩而理则诚,夫玩以理出,君子亦无废乎玩矣。”①黄履庄原著的《奇器目略》恐已散佚。[5]

“双轮小车”是于何时发明制造而成,已无法考证。但据《黄履庄小传》中对“玩器”类篇的记载,黄履庄曾“作双轮小车一辆,长三尺许,约可坐一人,不烦推挽能自行。行住,以手挽轴旁曲拐,则复行如初。随住随挽,日足行八十里”。这言简意赅的几句话,阐述了“双轮小车”的规范制度与使用流程。据张秉伦、胡化凯二位学者的文献推测,“双轮小车”的结构大致如下:“双轮小车”的前后轴上分别固定一轮子,轴可自转。前轮:驱动之用,其轴相接“曲拐”;后轮:从动之用,其轴相连垫座。匠人在制造时应注意后轮半径略大于前轮半径,因考虑座位不能过低及行驶中重心不宜过高等“人机工学”问题。可以说,这辆“双轮小车”是早期的手动前轮驱动的自行车,亦是近代自行车的雏形。[6]

二、飞踏前行:骑车人的日常生活史

传统造物的结构原理中高度凝结着中国传统造物一脉相承的智慧。只可惜,“自行车”“双轮小车”的初步创造受到种种因素的制约,并没有被二位匠人及其后人继续研制、打磨,广为流传,仅是留在文献之中。随着西方设计如潮水般涌入,我国的自行车设计被外部力量阻断了那自我生长的设计语言。那一脉相承的设计文脉之根,设计能量之源都去哪儿了?

1.从《上海新报》到“阅兵、民兵”:“自行车”作为精神的隐喻

清中叶,儒学大师戴震在《自转车记》中将自行车的概念理解为一种灌溉农田的机械水车,这可能是受到日本“自転車”的效应。“兹见上海地方有自行车几辆”这是1868 年11 月24 日《上海新报》中的一句话,②《上海新报》的英文名称是:The Chinese Shipping List & Advertisers,直译为《中文船期广告纸》,是上海首份中文报纸,反映了19 世纪60-70 年代上海的时局状况、商业信息和日常生活景观。随后,《上海新报》还刊登了一则名为《外国自行车图说》的商业销售广告,让“自行车”这一概念在中国风生水起。(图4-图6)1890 年,《申报》中有描述“飞龙岛自行车”;1898 年,《益闻录》中所言:“风驰电卷之车”,也是那个时代人们对“自行车”的精神记忆,它们和当今所共认的“自行车”还存在着微妙区别。“在康桥,妇人、稚子、老翁,人人一致享受这‘双轮舞’的趣味。徒步,是愉快的;但更加愉悦的是骑自转车康桥赏景”③《我所知道的康桥》,原刊《晨报副刊》,1926 年1 月16-25 日收入《巴黎的鳞爪》。[7]34-46“划船,散步,骑自转车,抽烟,闲谈,吃五点钟茶和牛油烤饼,看着闲书,这是康桥我的一日生活。”④《吸烟与文化》,原刊《晨报副刊》,1926 年10 月1 日收入《巴黎的鳞爪》。[7]213-217诗人徐志摩生活中自行车的“设计之诗”,如此生活,又如此诗意。再到港、澳、台地区,广东,广西,湖南等地的“单车”就是自行车。福建、台湾等地存在地域性的称呼“孔明车”,源自诸葛亮给蜀国十万大军提供粮食等后勤补给发明过名为“流马”“木牛”的运输工具。

除此之外,在中国的不同地区、不同时期,对自行车的概念还有着如下差异:例如,把自行车看作是“踏车”“踏板车”“脚踏车”。《上海市景词》中,颐安主人写道“踏车二制亦开行,包用包修费独昂。来往如飞人尽慕,趋时骑坐意洋洋。”[8]到了北方地区,人们则称自行车为“钢丝车”。1903 年,《新小说》杂志中则已经出现“杂歌谣”“时调唱歌”等通俗叙事体诗歌形式,其中一篇题为《自由车》的歌谣以“报章体”诗性叙事话语呈现,把自行车作为社会精神隐喻及时播报时事的载体,宣扬西方民主、科学,讽刺时代众相,碾碎陈腐观念。1918 年,李大钊先生在其《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一文中将自行车视作“足蹈车”等等。1937 年,《青年界》杂志中《自由车杂谈》认为自由穿行于人群之中的自由之车透着自行车的时代朝气,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之上是那个时候的“洋气姿态”。在中国的西部四川盆地、河南中原地区等较为偏远的乡村社会,还出现对自行车概念的认识停留在“洋驴”“洋马”“铁骡”“铁驴”“铁马”等较为表面的视觉图像理解层面。

图4 《申报》1901年6 月20 日载,最初的中文自行车广告招贴

图5 《申报》1922 年11 月22日载,“三枪”牌自行车广告招贴

图6 同昌车行发布的“飞马”牌女车广告招贴

1987 年,荣获美国奥斯卡金像奖的传记性电影《末代皇帝》中讲述了自行车与清朝爱新觉罗·溥仪皇帝之间的点点滴滴,意大利著名导演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将自行车作为自己心中西方文明的象征,有多处长镜头的特写。此时的自行车便是紫禁城红墙内的新奇游戏,其实这样的宫廷故事自光绪帝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在《我的前半生》回忆录中:“为了骑自行车方便,我们祖先在几百年间没有感到不方便的宫门门槛,叫人统统锯掉。”[9]这便成了那时宫廷内的集体精神记忆。

从女性主义视角分析,自行车出行最了不起的成果是:它从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女性在社会中的角色地位,改变了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条链,女性同胞开始借此社会行为扩大活动区域,建立起新的社交朋友圈。同时,自行车的发展还推动女性服装设计款式的微妙变化。类似的剧情百转千回,后来“短裙裤”的流行,这可是曾经那个保守的年代不曾拥有的,就这样,自行车掀起了新的时装浪潮,从而衍生出不同的设计风格与流派。(图7-图8)

另外,民国时期“月份牌”中也出现了许多经典的人物与自行车形象,例如,20 世纪40 年代,杭穉英(1900.5.30-1947.9.18)的著名作品《宝石山下的摩登女郎》,画中有一位烫卷发的摩登女郎,身着中黄色无袖背心、玫瑰红色运动短裤和奶白色皮鞋,丰乳半遮,时尚而性感,她骑着自行车在崎岖的山涧小路驻足并眺望远方。(图9)画家将摩登女郎性感的姿态与自然山水、自行车等元素并置于画幅,以写实主义的画面技巧表达当时人们对时髦摩登生活的向往。

图7 《图画日报》之《金谷香尘走细车》

图8 《图画日报》之《妇女亦乘脚踏车之敏捷》

图9 杭穉英著名作品《宝石山下的摩登女郎》,20 世纪40年代

在中国,自清同治七年(1868 年)以来,直到19 世纪末,自行车一直是中国人心中文明、先进、富有的象征。步入20 世纪以来,自行车开始十分普及,成为了人们出行工作、学习、办事的代步工具。抗日战争爆发之后,由于国内汽油供给较为紧张,汽车等诸多交通工具缩水严重,影响了日常的便捷出行。然而这个时期,却迎来了自行车盛行发展的“短暂春天”。直到1994 年,第一个《汽车工业产业政策》由国务院颁布实行,由此国家大力提倡个人购买汽车,尤其改革开放的40 年以来,中国经济的腾飞发展,开放性、多元性、包容性思潮已不期而同地纠正、更新着人们的观念。“私家车”的购买率如雨后春笋,和欧洲各国一样在中国大城市的马路上汽车成为了主角,自行车似乎变得零星点点。

2019 年10 月1 日,国家在天安门城楼前举行了又一次大规模阅兵仪式。笔者从建国以来多次重大阅兵中,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细节:女民兵的身份有了重大变化。2009 年,国庆阅兵女民兵方阵领队是张晓菲,时为中华女子学院模特专业的学生,10 年后的2019 年国庆阅兵,女民兵方阵领队是有着模特经历的北京服装学院青年教师赵冰清。我们的国家度过了曾经那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艰苦年代,经历了70年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女民兵的行走步伐已经由“鹅步”变为了“猫步”,虽然原来的真实女民兵已不再存在,但是如今女民兵的精神记忆依然拥有。同样的,今年大阅兵中群众游行的“自行车方阵”在长安街上欢快地骑行,顿时现场和电视机前欢声雀跃,这勾起了几代人的青春记忆。

2.回归后的焦点:自行车与服务设计

由于能源危机,全球局势倡导低碳绿色环保、健康节能减排,上世纪70 年代后,欧洲各国出现自行车的回归潮,且回温之势与日俱增。自1972 年起,巴黎骑行者经常向市政府施压,希望政府能够修建一套像样的自行车道。然而,新的自行车道工程于1994年才再次开启,同年7 月10 日,塞纳河沿岸全线禁止机动车通行,美丽的风景向自行车和行人张开了怀抱,标志着巴黎迎回自行车的决心。这一举动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巴黎市民纷至沓来、其乐融融、漫步河边。2007 年7 月,“自由骑”共享单车在巴黎问世,至2018 年,已有近40 万包年用户。随后,巴黎不断增加自行车道的公共服务基础建设。至2018 年,在巴黎骑行者中有1/3 都使用“自由骑”共享单车出行。那么,在欧洲,究竟是哪些人在使用共享单车呢?我们大致可以总结出三个群体。第一个群体,是以前使用其他交通方式的人,后来转而使用共享单车。第二个群体,是以前拥有自行车并坚持使用的人,他们发现租用共享单车远比买一辆车来得方便、划算、自由,因此转手卖掉原来的车,成为共享单车的忠实粉丝。第三个群体比较特殊,他们在共享单车诞生之前几乎不出门,属于典型的“宅男”“宅女”,当共享单车这样一个新生事物的出现,激发了青年一代人的时尚心理与浓郁好奇心,从而使他们也有了出门的动力与欲望。日前,全球诸多运营商表示,共享单车的出现将带来服务设计领域新的生机与商机。

2016 年初,在中国开启了共享单车由“中国制造”转向“中国设计”的创新模式,至今全国各大主要城市相继出现了各种共享单车系统、运营商APP,还各自持有不同的“标准色”,例如:mobike 摩拜单车、ofo 小黄车、小鸣单车、bluegogo 小蓝单车、U-bicycle 优拜单车、Hellobike 单车、酷骑单车、永安行单车、骑呗单车、智享单车、美团亮黄单车、共享电动车等等。这么多类型的共享单车从一开始需要99-200 元不等的押金到后来与支付宝、美团等的协作,实现了500 信用分以上的免押金制度;以及半小时内骑行免费,半小时后每小时收取0.3-2 元的优惠政策,真是给市民群众带来了极大便利。另外,共享单车的颜色醒目、辨识度相当高、声光辅助多重定位方式、支持远距离APP 系统地图约车、健康舒适、时尚简约、随地停车、即停即走等优势也给中国老百姓的民生设计添砖加瓦。此外,许多人表示共享单车终结了拥有一辆自行车的烦恼,从买车到养护、从停车到防盗等各类问题也都可以抛掷脑后。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共享单车在全球取得如今这样大面积的成功,乃是必然,尤其是在一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共享单车的规模甚至大到超乎寻常。对于诸多城市来说,共享单车是一种有效的交通工具,它的出现给一度褪去光彩的自行车形象重新镀金。然而,近期在中国出现了共享单车“乱停放、乱堆放”的治安、社会问题、共享电动车骑行载人的安全问题以及行驶途中的寒冷、遮雨等等弊端问题。引起了广大设计师的共同关注,在全球未来设计共同体的到来之际,世界各国将迎来如何挑战,中国设计范式的命运、路径与方法又将如何发展?想必“共享单车与服务设计”仅是抛砖引玉的话题,未来中国设计的道路还任重道远。

三、多能并行:当代自行车的多维实验

自行车的设计如果被使用功能所限制,那么人类未来更多的创造性、可能性、主观能动性将灰飞湮灭、消失怠尽。当今是信息化、媒体化、智能化发展的新时代,我们必须面对产业模式的多次转换和人类生活方式的不息变化。认清设计发展的自觉性,自行车之所以影响其设计物的设计“物转向”的基因是:设计的理念。若要寻求实践上的新突破,要从新兴技术与道德物化入手,追寻合意的生存设计。综上,由原生资料自然呈现的这一设计形式理论,笔者将其结合草根理论要素加以抽样检验,并试从“现代性反思”“社会性‘切片’”两个路径展开设计多维性实验的再分析:

1.现代性反思:当代艺术与理念中的自行车嬗变

马塞尔·杜尚 (Marcel Duchamp,1887--1968)选择工业批量生产的“现成物”来做艺术创作(现成品艺术,readymade),这打破了以往的规矩和传统的创作观。在杜尚看来,选择一个“物体”本身就是一次创作行为,只要模糊物体其本身预设的功能性,设计出一个新概念,就可以将它转化为艺术品。当然,这并非一蹴而就,这更多的是杜尚本人实验性的探索。杜尚曾说:“我很喜欢自行车轮置于我的工作空间中,看着它不时地转动,就勾起我如同壁炉里火焰跳动般的思绪。”与火焰不同的是,自行车轮是需要与人互动的装置,在交互中实现变速转动。最初,自行车轮只是杜尚工作室中零散的物品,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杜尚的作品《自行车轮》与《泉》一样经典,启发了许多艺术家,成为当代艺术的重要形式。(图10-图12)

图10 左:杜尚《自行车轮》

图11 右上:杜尚在巴黎的工作室 1913 图12 右下:Ji Lee《Duchamp Reloaded》

中央美术学院的艺术家徐冰也喜欢用现成物来创作主题艺术作品。徐冰先生从一开始拓展版画概念的早期实验性作品《大轮子》《鬼打墙》,到成名之作《天书》、国际“9.11”事件纪念意义的《何处惹尘埃?》;从横空出世的《新英文书法》、山水画装置《背后的故事》再到用日常监控视频剪辑而成的剧情大片《蜻蜓之眼》等等,他的作品一直在试图对人与周边关系的认识和理解加以深化,同时探寻“真实的边界”,进而打破人们对艺术边界的既有认知。1986年,徐冰和版画系的青年同事们一起创作了行为版画作品《大轮子》。(图13)作品由汽车大轮子、墨水和轮子滚动于纸上轧出的彩虹般的印痕组成,都属于现成物范畴。现成物,是他艺术创作的主要语言来源。这一作品创作的目的并非局限于对版画技巧的夸大渲染,而是对“版画”“印刷”“界域”等相关概念的“扬弃性”哲思。这个大轮子可以印一张永远没有边界的版画,只要油墨不断,滚轮不止,画卷将绵延无限,这是“85 新潮”后,中国整体开放的背景带来的涌动的理念。因此,像《大轮子》这类作品,更为关注的是理念,及其引发的对日常生活与艺术的关联性思考,而非仅仅停留于审美效果或视觉形式的探寻。然而,现成品艺术的核心又在于现成物的真实性,所谓“真实性”亦是草根理论重要的要素之一。

图13 徐冰和版画系的青年同事们一起创作了行为版画作品《大轮子》,1986 年

艺术家艾未未于2003 年创作的装置艺术《永久自行车》,作品采用42 辆常见的永久牌自行车作为元素,将自行车部件采集重构成一个巨大的球体。之后几年,艾未未还多次以“自行车”为主题进行创作,他的创作指向的是童年的记忆与情感的永恒性,这样的记忆与情感伴随他一生,如此真实,亦如此深邃。如果说杜尚把“物”变成了艺术品,而博伊斯就是把“盛放物的空间”变成了艺术;杜尚把“材料”从艺术品中解放,而博伊斯则是把“艺术家”这一角色从幕后解放。那么,戏剧化理念的演变,也在艺术家艾未未的创作风格中实现了由“马塞尔·杜尚系”到“约瑟夫·博伊斯系”的巨大跨越。(图14)

近年来,实验性设计教学的趋势不断增长。国内外的优秀设计学院在教学中将真实的自行车也搬上讲台,搬入课堂、工作室,通过对机械的形态结构特征、艺术及设计形式语言剖析,尝试不同媒介材料、表现手法、形式规则进行主题思维拓展与设计创作,自行车成为学生设计基础课程理解空间与逻辑、工艺与叙事的辅助工具。从而自行车工具主义开启了设计学院基础课程教学中的自行车创作计划。(图15)

图14 艾未未系列装置艺术《永久自行车》

2.社会性“切片”:包容性设计中的自行车赋能科技

设计的转型其实是设计理念的转型。[10]近年来,国内外设计学界兴起包容性设计(Inclusive Design)研究,①国际上第一份关于包容性设计的标准BS7000-6 的定义,包容性设计是“一种不需适应或特别设计,而使主流产品和服务能为尽可能多的用户所使用的设计方法和过程。“[11]旨在创新能够包容最大量目标用户、赋能最大化功能弹性需求的设计。运用草根理论“切片法”,在Design for Inclusivity: A Practical Guide to Accessible, Innovative and User-centred Design(Coleman等,2007)、Innovating with People(NDC,2010)、Inclusive Design: Design for the Whole Population(Clarkson 等,2003)文献中寻找要素与自行车设计概念进行组合,笔者发现,2018 年初,在德国,设计师Andrea Mocellin 设计出全球最新款自行车Revolve,其强调设计的社会效益,充分考虑现实生活中广泛存在的差异化与多样性,以节约资源的方式满足最广大需求,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提供创新的新思路。(图16)该自行车的车轮可一秒折叠到直径的1/3,占地面积减少60%,而且轮胎免充气,纹路适应性较强,使用者不用过多担心爆胎的危险问题。当然,这款自行车更为魔性的设计细节在于:1.模块化的轮胎设计,可在自行车与滑板车、轮椅车之间便捷切换;2.拆卸下来的轮胎可一秒折叠成临时座椅,供使用者出行时灵活休息;3.“REVOLVE SHARING”手机APP 交互系统已试行。(图17)这样的包容性设计产品与早期“为未来的自己设计”(Design for Our Future Selves)、“全纳设计”(Design for All)、“跨龄设计”(Life Span Design)、“跨代设计”(Transgenerational Design)等概念因子十分契合,在设计研究中注入了多维性理念。设计师Andrea Mocellin 的这款自行车研发过程近3 年,经过数十个版本的精密改良后获得专利,这并非“技术烧”简单的脑洞大开,而是在设计过程中延展了实验边界,从“自行车的设计”实现“临时座椅设计”的突破。从草根理论角度来看,这是“类属研究”到“亚类属研究”的拓展与跨越;从包容性设计角度来看,这是关于“反设计排斥”理论、“老”与“残障”的理论、“用户金字塔”理论、“人本设计”理论的生动运用,并兼顾设计主客体间性的问题,从而实现设计产品“有用”“好用”“多用”“爱用”“耐用”的“5 用原则”。

图15 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设计基础教学“自行车”主题实验

图16-图17 德国设计师Andrea Mocellin 设计出全球最新款自行车Revolve 及其设计细节

四、结语

“自行车(实质)被誉为迄今已发明的将人工力转换为推进力的最有效的工具。”[12]在此之后,骑行者享受着自己动手修理、组装、拆卸自行车时的乐趣,凝聚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儿童把自行车当作一种训练平衡能力的玩具,不断挑战独轮车和小轮车;脑洞爆棚的人们还会把电动自行车当作小型发电机使用,比如加利福尼亚的摇滚乐队The Ginger Ninjas 曾找来一些志愿者为他们蹬车发电,他们结合“躺车”技术,在新奇的氛围下举办了多场创意演唱会。几个世纪以来,自行车的设计延展不断满足着人类的生存欲望,自行车的概念也同样有了实质性的飞跃,未来的自行车设计师们还将如何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创造出何种更好的理念投身于设计实践呢?人们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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