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柱臣:为制疫苗,与死神擦肩而过

2020-07-09 03:36潘彩霞
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 2020年6期
关键词:虱子流行性毒株

潘彩霞

在人类与传染病的斗争中,无数科学家奉献在防疫第一线,他们甘坐冷板凳,不惜以身试药,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出血热疫苗的研制者孙柱臣就是其中一位。

结下疫苗情结

1928年,孙柱臣出生于河北开滦煤矿一个矿工家庭,从小就在海边摸鱼捉虾补贴家用。1947年他考入中法大学生物系,三年后,中法大学合并到天津南开大学。

课堂上,老师讲起三四十年代在东北流行的出血热:“九一八”事变后,侵华日军源源不断涌入,岂料,有1万多人感染了一种怪病,全身酸痛、乏力、眼睛充血、身上脱皮,手腕上的疤痕惨不忍睹,且病死率高达30%,日本军医束手无策。

后来,随着侵华战争的扩大,这种病在我国多地出现,战士和人民屡被感染身亡。于是民间流传,这种病是日本人带来害中国人的。

其实,这是一种老鼠引起的急性传染病,病毒的宿主是黑线姬鼠或家鼠,带毒老鼠身上的螨虫、虱子如果再咬了人,人就会被感染。1942年,此病被命名为流行性出血热(1982年世卫组织将此病统称为肾综合征出血热)。

对这个人人闻之色变的不治之症,孙柱臣来了兴趣,得知世界上还没有人分离出出血热病原体时,他暗下决心:“我将来要把它分离出来,找到防治出血热的办法,为人民解除痛苦。”此后,他开始收集有关出血热的资料。

1952年,孙柱臣从南开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简称生研所)斑疹伤寒室,跟随赵树萱教授研究斑疹伤寒疫苗。那时,制作斑疹伤寒疫苗需要用虱子,还必须是食人血的虱子,要想把它们养活、养胖,只能用人来喂养。常见的情景是:一个健康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腿上绑着一块绒布,绒布上,是几百上千只虱子,一次要喂一个星期左右。咬完后,那一块完全红肿了,非常痛苦。“咬了我一个,免疫千万人。”尽管喂虱子都是自愿,可还是让人于心不忍。

孙柱臣被前辈们的献身精神深深打动了。1956年,赵树萱在兰州成功分离出斑疹伤寒毒株,孙柱臣正是他当时的得力助手。“赵教授不仅让我学会了工作,而且让我学会了做人。”

以身试药

1962年,兰州生研所筹建斑疹伤寒疫苗生产实验室,孙柱臣被调往兰州承担这项工作。他带着妻子梁玮英一同来到甘肃。梁玮英毕业于南京药学院分析化学系,到甘肃后,被分配到省药检所工作。

虽然同在兰州,但两人的单位相距较远,平时都住在宿舍里,一周才能聚一次。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都是骨干。不到半年时间,孙柱臣就研制出精制斑疹伤寒疫苗,经比较,其质量超过国外同类制品;而梁玮英也带领一帮人,亲手建立起了实验室,药品检验工作顺利开展。为国家建设,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小家。

孙柱臣患有高山病,出差回来,经常一进门就坐在椅子上喘气,好长时间才能缓过劲来。一到冬天,他很容易感冒,还总是强撑着工作,结果气管炎慢慢发展为肺气肿、肺心病。生研所的领导多次来劝梁玮英,希望把她调过去,也好照顾孙柱臣,但药检所死活不放人。

1966年,孙柱臣到陕西省周至县和长安县进行疫情调查,眼前所见令他心如刀割:当地医院住满了出血热病人,过道里、房檐下、院子里都摆上了病床。尽管医院竭尽全力,但是没有特效药,病人还是接连不断地死亡。一个上秦岭修路的小伙子,在简陋的工棚里被感染,送来的当晚就去世了,家人呼天抢地,哀恸大哭。

此情此景,令孙柱臣心痛不已。大学时,老师讲过的惨状就发生在眼前,快20年过去了,出血热疫苗还是空白。为筑路工指导公共卫生时,他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流行性出血热疫苗研制出来。

继续着“牛郎织女”的日子,孙柱臣相继降服了斑疹伤寒、Q热、新疆出血热三大“恶魔”。他的左臂上,有4行排列整齐的小疤痕,这是他以身试药留下的印记。

与死神擦肩而过

尽管创造了多个第一,荣获过全国医药卫生科技大会奖,但孙柱臣心底的出血热情结从未消失。

1978年,花甲之年时,他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一年,国家下达了研究流行性出血热灭活疫苗的任务,他是领头人。为了研究方便,他把研究室搬到了疫区长安县。带着助手,他吃住在乡下,日复一日、通宵达旦地趴在老鼠洞口。老鼠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后,他也找到了流行性出血热在鼠间传播的规律。后来,他终于从带毒老鼠身上成功分离出两个野毒株,而这,在世界上也是首次。

不幸的是,在分离毒株时,他的手指被黑线鼠咬了一口。三痛(头痛、腰痛、眼眶痛)、三红(面红、颈红、前胸红)的症状很快出现,他预感到,自己被感染了。

没有多想,孙柱臣第一件事就是去药检所看妻子。多年忙于事业,对于家庭,他觉得愧疚。妻子一直想做一件罩衣,布买了,还没来得及做,萬一出事,他想给她留个念想。看到孙柱臣脸色通红,梁玮英问:“你感冒了?”孙柱臣回答:“感冒了,没关系。”他抓紧时间比着妻子的旧衣服裁剪、缝纫,当天就做出来了。最后就剩钉扣子时,梁玮英想阻止他:“你急什么呢?我不急着穿!”孙柱臣没有听,还是固执地钉完。然后,他连夜赶回单位,压根没提感染的事。

回到单位,他立刻去医务室,请医生送他去省传染病医院,并交代:“如果我休克了,你马上给我输升压药。”果然,第二天一早他就休克了。医院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当时最好的升压药抢救,他这才与死神擦肩而过。

出院时,孙柱臣全身都脱了一层皮,休息十天不到,他又一头扎进了实验中。时间紧迫,分离出的野毒株要尽快变成可用于生产疫苗的减毒株。可是野毒株属于强毒,不准进市区,孙柱臣只好在附近永登县一条山沟里找了一栋房子,当作临时实验室。两年后,在这山沟沟里,他终于培育成了减毒株。

回到兰州,孙柱臣开始试制疫苗。设备简陋,也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供借鉴,疫苗研制进度缓慢。要做的实验很多,需要看的书也很多,他以实验室为家,边实验边思考,经常馒头就大蒜就是一顿饭。墙角,是一摞摞的记录纸,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

1992年年底,孙柱臣主持研制的流行性出血热亚单位疫苗,终于通过国家评审,获得生产文号。拿到成果鉴定书,64岁的他热泪盈眶,感慨万千:“40年啊!40年啊!”

半年后,兰州生研所建成了年产100万人份疫苗的生产车间,孙柱臣成为我国防治出血热的头号功臣。古稀之年,孙柱臣依然不断探索,他还想改进疫苗,把副作用降到最低限度。可是身体长期透支,他的肺心病日益加重。1998年2月,从北京领奖回来仅仅两个月,他就永远告别了奉献了一生的疫苗事业。

默默无闻,甘于清贫,没有树碑立传,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张公开的照片。孙柱臣,他只把名字,留在了中国防疫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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