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电影人物形象塑造的新发展

李建霞

摘要：文牧野执导的现实主义影片《我不是药神》收获了票房与口碑的双丰收。该影片的成功不仅在于现实主义题材的选取以及广泛深刻的社会效应，更重要的是它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不是药神》为现实主义影片增添了新的英雄形象，对人性进行了更深度的挖掘，塑造了更加立体的人物形象。文章以《我不是药神》中程勇的人物形象为例，探究我国现实主义电影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新发展。

关键词： 《我不是药神》 现实主义 人物形象

基金项目：内蒙古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资助项目“国产现实题材电影的新发展——《以我不是药神》为例”（项目编号：CXJJS19028）。

我国现实主义电影中的英雄人物多来自革命战争时期，这一时期的英雄人物具有崇高美好的品质，能够为了人民、为了革命事业无私奉献自己的力量甚至牺牲生命。而如何塑造和平年代的英雄人物形象，影片《我不是药神》给我们交了一份很好的答卷。

《我不是药神》塑造的英雄人物是存在于我们身边的平民英雄，他既没有高尚的品格，也没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甚至还有点小自私。他有着我们身上都具有的缺点，但他在经历了人性的考验之后选择放弃自己的利益，最终拯救了无数的白血病患者，成了“草根英雄”。影片《我不是药神》分三个阶段来塑造程勇的英雄形象，将他从一个自私圆滑的小商贩转变为一个无私无畏的大英雄。

窝囊圆滑的平民形象

《我不是药神》在第一阶段对程勇人物形象的塑造着重于他窝囊圆滑的一面。影片先是用几个镜头交代了程勇的生活处境，他在一个乱糟糟的、没有顾客光顾的小门店里卖印度壮阳药，生意惨淡。为了逃脱门店房东的催租电话，他拜托隔壁旅店老板帮忙搪塞，甚至请求旅店老板在旅店里摆壮阳药进行销售。这一段落展现出程勇为商的聪明。

影片的第二个段落由程勇看望父亲和与妻子谈判的两场戏构成。程勇先是去养老院看望父亲并且交纳养老院的费用，他清楚自己无法交纳一年的养老院费用，于是很自然地拿出一盒烟推给工作人员并点头微笑示意其宽限费用交纳时间。这个动作与后来在医院给医生送礼的动作直接体现出程勇处世的聪明圆滑。影片接下来的镜头是程勇与妻子以及妻子请来的律师就孩子抚养权的归属问题进行谈判。在这一过程中，他出手打了律师，还失手推了妻子，导致他被带到警察局。在警察局，程勇没有了刚刚打人的嚣张气势，只是畏缩在墙角，惧怕地看着来找他算账的小舅子。这一幕导演采用了全景镜头，将程勇放置在画面中间，以较小的画面比例呈現程勇的人物形象。相比之前谈判镜头所用的近景镜头，主人公程勇的窝囊和懦弱不言而喻。

趋利自私的市侩形象

《我不是药神》在第二个阶段展现出的是程勇趋利自私的性格特征。罗伯特·麦基（Robert McKee）在其著作《故事》中说道：“人物真实的性格特征在人处于压力之下做出选择时得到揭示。”在门店生意不好、父亲又急需手术费用的压力之下，程勇答应吕受益去印度买药的请求，体现了他趋利的性格特征，包括后来他要求吕受益与他一起卖药，也只是因为他害怕药卖不出去赔钱。此时的程勇并不在乎吕受益及其背后千千万万的患者，他只是为了赚钱。第一次去印度进药时，他千方百计地争取到了印度厂方的代理权，并以500元的超低价拿到了药，回国后以5000元的价格卖给白血病患者，利润近10倍。为了能够卖出去更多的药，程勇同意给群主八折优惠以4000元的价格售药。

程勇在与吕受益、思慧、黄毛、老刘组成卖药团队后赚得盆满钵满，靠着这笔钱，他不仅还清了父亲的医药费，而且还存下了一笔钱。这时候，程勇因害怕卖药被抓所以想要放弃卖药。于是，他将卖药的途径转给了张长林。

导演将程勇与团队解散的情节安排在一个雨夜。彼时，店外下着雨，程勇、思慧等5人在店里吃火锅。程勇喝了很多酒，鼓足勇气对众人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卖药了……我他妈又不是白血病人。”此话一出，大家只觉得他是酒后胡言乱语，这时程勇高声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及自己将代理权转给张长林的事实。一席话闭，所有人都沉默了，黄毛首先敬酒摔杯夺门而出，紧接着思慧和老刘也道谢离开，只剩下吕受益和程勇二人。此时吕受益还在苦笑着挽回，却被程勇的一个“滚”字无情拒绝，吕受益也只得落寞地离开。程勇席间的一句“我又不是白血病人”将他自私的市侩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温暖无私的救世形象

至此，程勇趋利自私的市侩形象已经与观众预期的英雄形象大相径庭，但《我不是药神》却能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物形象转变为一个无私无畏的大英雄形象，离不开第三阶段人物形象的塑造。

影片中，程勇的第一次转变发生在吕受益自杀后。吕受益自杀后，程勇来参加吕受益的葬礼，在悲凉凄怆的背景音乐的烘托下，观众随着程勇的目光在吕家门外看到了一双双白血病人的眼睛，他们浮肿但却真挚的眼神深深地触动了程勇的内心。他走到楼梯口看到了黄毛，黄毛含泪吃着吕受益爱吃的橘子，此时程勇内心更加沉重。他为由于自己不继续卖药间接导致吕受益自杀的行为感到愧疚，于是程勇决定重新卖药。这个时候，程勇的人物形象从一个趋利自私的小人物转变为一个充满责任感、为他人考虑的人物。程勇前后两次去印度进药时的表情和对话也有很大的转变，从第一次程勇满脸油腻的斜眼堆笑想让印度药方给他代理权，再到后来程勇满脸焦虑地关注绝症药问题，程勇的出发点也从单纯地为了赚钱转变为考虑绝症患者的未来。从印度进药回来后，程勇找回了老刘、思慧、黄毛帮他一起卖药，而这一次他按照原价卖药，未赚取分毫。

程勇的第二次转变同时也是他英雄形象的树立是在黄毛为了他而意外死亡之后。此前吕受益的自杀已经使程勇产生深深的愧疚感，而黄毛的意外死亡比吕受益的自杀更触动程勇的内心。在程勇得知黄毛死亡的消息后，他愤怒地大声责问曹斌：“他只想活着，他有什么错……”黄毛的死亡彻底激发了程勇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他再次决定卖药，只为更多的白血病人有药吃、有命活。当程勇又一次来到印度进药时，不曾想印度厂房已经关闭，无法再给他提供500元一瓶的药，于是他辗转各个零售店进购了大量2000元一瓶的药。在归国后，他仍以500元一瓶的价格卖药，并且将售卖范围扩大至所有的病患。这直接导致程勇工厂的停产，为此，程勇只得将孩子交托给前妻进行照顾。此时程勇的英雄形象得以树立，他不再是趋利自私的小商贩，而是一个无私无畏的大英雄。

此后，程勇一直坚持赔钱卖药，直到最后被抓时还掩护买药的病人逃跑，自己承担了一切责任。在法庭上，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而是为千千万万的病患发声。在他被押送监狱的路上，所有买过他药的白血病人都来看他，还是那一双双真挚的目光，不同的是这次患者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希望。程勇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熟悉的思慧、老刘、弟妹（吕受益的妻子），他甚至看到了吕受益、黄毛，他们微笑地看着他。此情此景，程勇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20世纪20年代至今，现实主义电影作为中国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一直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在当下电影类型化和市场化逐渐成熟的背景之下，现实主义电影缺少对于能够长留于观众心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我不是药神》中的英雄人物塑造，不同于传统战争英雄人物的塑造，也不同于好莱坞大片中拥有超能力的英雄人物的塑造。《我不是药神》中的程勇，他是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窝囊、自私、偶尔耍点小聪明，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在经过反思、赎罪后，最终树立起英雄形象。这样的英雄才是鲜活饱满的，才是能够让观众切实感受到的有血有肉的人物。

结语

评价一部电影是否成功，不仅仅要看它的主题表达是否明晰深刻、叙事是否完整，还要看它的人物塑造是否饱满丰富。《我不是药神》的人物塑造极其成功，主题表达明晰成功，可称得上是一部成功的电影。《我不是药神》通过对中国现实社会底层人物的刻画，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现实主义影片中的英雄人物，使观众真实了解社会边缘群体，并进一步认识到社会医疗制度的不完善之处。优秀的现实主义电影不仅需要刻画好人物形象、完成故事的叙事，更要通过人物和故事向观众传达一种精神文化价值。《我不是药神》正因做到了上述两点，所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不是药神》的成功给新时期的现实主义电影树立了典型，也让我们看到了国产现实主义电影的发展前景。（作者单位：内蒙古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饶曙光，李国聪：《改革开放40年：现实主义与中国电影創作流变》，《电影艺术》，2018（5）。

2.杨虹，王彦珊：《论〈我不是药神〉的“超我”人性建构》，《电影文学》，2018（19）。

3.马惠芳：《〈我不是药神〉人物塑造分析》，《艺术科技》，2018（8）。

4.曹健：《现实主义题材的人性忖量——以电影〈我不是药神〉为例》，《艺术研究》，2019（3）。

5.林萌：《近年来现实主义电影中小人物症候透视》，《文艺研究》，2019（7）。

6.饶曙光：《现实底色与类型策略——评〈我不是药神〉》，《当代电影》，20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