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海南话传承保护的探讨
——基于海南话使用现状的调研

2020-08-04 12:21罗志刚
关键词:个性特征籍贯海南

叶 芸 ,罗志刚

(1.海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2.海南师范大学 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

一、海南话传承保护研究的缘起

方言日趋弱势甚至消失是当今人类语言生存状态的一个共同现象,进入21 世纪以来,世界上仅存有大约6 000 种语言,而且接近一半比例的语言正受到严重威胁或濒临灭绝①刘宝俊:《论语言的濒危和消亡》,《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7年第6期,第23-27页。,人类社会原有语言的多样性面临着挑战。

海南话是我国众多方言中的一种,为海南历代汉族岛民共同通用,归属于汉藏语系汉语方言闽南方言②陈波:《海南语言的分区》,《海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第87-97页;张继焦:《域外学者对海南语研究——读云惟利先生〈海南方言〉》,《海南师范学院学报》1990年第2期,第106-107页;刘新中:《海南的语言和方言》,《方言》2001年第1期,第45-52页。。海南话因其源起的久远和使用民众的广泛,最能体现海南独特的历史和地域特色文化,透视海南话里的民谣、歌赋、熟语和农谚,能够了解海南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2018年亚洲博鳌论坛上,习近平总书记例举的“久久不见久久见”海南民歌,十分传神到位地把海南话和以海南话为载体的海南文化推向世界,助力世界了解海南,助推海南走向世界。

海南岛是个多民族的省份,有汉、黎、苗、回、藏、彝、壮、瑶、侗等30 多个民族③海南百科全书编纂委员会:《海南百科全书》,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9年版,第3页。,不同民族讲不同语言,方言有汉语、黎语、苗语(瑶语)、临高语、村话、回辉话等12 种④张继焦:《域外学者对海南语言的研究——读云惟利先生〈海南方言〉》,《海南师范学院学报》1990年第2期,第106-107页;刘新中:《海南的语言和方言》,《方言》2001年第1期,第45-52页。,也有一说是14 种⑤詹伯慧:《海南语言资源的开发大有可为——读〈海南闽语语音研究〉》,《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6期,第143-147页。,是名副其实的方言宝岛。按照地理位置,依据语音语调的特点,海南话在海南岛的分布可划分为五大片区,区域范围主要有琼山、文昌、澄迈、定安、琼海、万宁、陵水、东方、三亚和海口等市县⑥梁猷刚:《广东省海南岛汉语方言的分类》,《方言》1984年第4期,第264-267页;陈波:《海南语言的分区》,《海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第87-97页;张继焦:《域外学者对海南语言的研究——读云惟利先生〈海南方言〉》,《海南师范学院学报》1990年第2期,第106-107页。。有研究认为(1990年),海南话是海南岛最通用的语言,讲海南话的岛民约为全岛人口的65%左右⑦张继焦:《域外学者对海南语言的研究——读云惟利先生〈海南方言〉》,《海南师范学院学报》1990年第2期,第106-107页。。亦有研究认为(1995年),在海南岛六百余万居民中,大约有四五百万人讲海南话①宫日英:《积极施行双语制──关于海南省语言规划的探讨》,《海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1期,第15-22页。。2001年又有学者认为,海南话几乎通行海南岛各地,使用人口多达五百多万②刘新中:《海南的语言和方言》,《方言》2001年第1期,第45-52页。。当前,海南省人口已突破970 万。

作为方言宝岛,海南省政府部门经过多年努力,已经使海南部分少数民族的语言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保护,但在海南本地为较多岛民所使用、分布地区最广的海南话,受关注程度却不高。《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要大力推进语言资源的保护、开发和利用,《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要求科学保护方言。依据国家语言政策的有关精神,在新时期海南自由贸易区(港)建设的背景下,海南话研究具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海南话本身作为语言本体资源存在的价值;二是海南话作为地方特色地域文化载体存在的价值。

二、研究设计和数据采集

当前海南话使用的真实情况如何?是否为海南人普遍使用?使用的频率是多少?海南人对海南话的真情实感是什么?是否受海南人喜爱?传承保护海南话的思路有哪些?通过实地调研,将有助于回答上述问题。基于此,本研究实施的设计和数据采集思路如下:

(一)研究设计和研究假设

研究围绕着海南籍贯海南人会不会说、说不说和愿不愿意说海南话,以及造成海南话使用现状的原因等,以调查访谈的形式展开。内容分为四个维度:其一是海南籍贯海南人的人口学个性特征,另外三个是海南话的使用、能力和态度。人口学个性特征包括:籍贯、性别、年龄、职业、教育程度和居住地;海南话能力调研海南人海南话“会与不会听”和“说的流利性”等情况;海南话使用涉及海南人“说与不说”海南话的情形;海南话态度了解海南人对待海南话的情感和实用态度等。调研题型分为两类,选择题以封闭式呈现,填空题和访谈以开放式呈现。

研究假设如下:

假设H0:不同个性特征海南籍贯海南人在海南话使用、能力和态度等方面不存在差异。假设H1:海南人海南话的态度与海南话的使用、传承之间不存在关联。即海南籍贯海南人个性特征不同不会对海南人海南话使用、能力和态度等方面产生影响;海南人对待海南话的不同态度不会影响海南人海南话的日常使用。

(二)数据采集和统计分析

在海南话使用的片区内,分省会、市县和乡镇、农村等三类地区的中小学校发放调查问卷,并进行随机访谈。主要为海口地区的6 所学校(小学、中学各3 所)、万宁地区的3 所中学(市区2 所,乡镇1 所)以及文昌市的蓬莱学校,另外,定安、澄迈、陵水和三亚等市县也有少量样本,对象为拥有海南籍贯的家长。正式调研之前,先小范围发放问卷做前测(共发放问卷86 份),并对问卷内容进行修订。正式发放问卷1 307 份,实际收回1 307 份,有效问卷1 250 份,占95.64%。

统计分析的软件为spss21.0,计数资料以n(%)表示,组间比较采用卡方分析;若T<5,采用X2检验的校正公式或Fisher 确切概率法;按检验水准P<0.05 表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三、数据分析

信度检验数据显示,整体问卷Cronbach's Alpha 系数的计算结果为0.759,可知,问卷信度比较高,客观科学可信。具体如表1。

表1 问卷整体与各维度的信度

(一)样本海南人个体特征的描述性统计

性别方面,由于中小学生的母亲常常是学校较为优先联系的对象,故女性占比高于男性;因中小学生家长的年龄一般介于30~50 岁之间,故以这两个年龄层为上下限,以十年为一段划分。结果显示,31~40 岁的个体最多,占比为50.30%,其次是41~50 岁,占比为31.30%;职业主要参照我国职业分类大典的8 个大类来划分,样本中个体自由职业和农民较多,占比分别接近1/3;教育程度以初中及以下和高中、中职、中专等较有优势,占比分别为47.70%和30.40%;学生家长现居住地,省会和市、县等地区不占优势,两者占比之和没有超过一半。非海南籍贯样本有少量占比,后期根据分析需要将其剔除。具体见表2。

表2 样本海南人个体特征统计表

(二)样本海南人个体特征差异对海南话能力的影响因素分析

假设H01:不同个性特征的海南籍贯海南人在海南话能力方面不存在差异。

依据表3,并结合调研占比数据,分析结论如下:

首先,描述性分析结果显示,较高占比的海南人,会说也愿意说海南话,占比为81.6%,只有较少部分会说但不说(4.08%)和想说但不会说(11.68%),以及更少部分的不想说也不会说(2.64%);普通话、海南话都流利的占比较高(87%),只有较少的个体只掌握一种语言。但是,超过一半的个体在想用海南话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的时候,却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汇,即用海南话表达真实意思时,出现词穷的现象(这个现象与访谈调研的结论相一致);与他人对话,最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语言,海南话与普通话的占比几乎对半,海南话稍强一点;个体掺杂使用其他语言来说海南话的占比高于一半;个体选择海南话和普通话一样难学会的占比排第一,其次是海南话。

其次,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的海南话听说能力卡方检验,结果见表3。

表3 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海南话听说能力的影响因素分析

依据表3 可知:性别与“海南话会听、说及是否说的情形;流利使用的语言;最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语言;说海南话是否会掺杂普通话等”诸情形均存在差异(P<0.05);年龄除“想用海南话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是否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汇;是否会掺杂普通话说海南话”之外的其他选项都存在差异,与“会或不会说海南话”存在显著性差异;职业与所有的选项都存在差异;教育程度除“海南话会听、说及是否说的情形”之外的所有选项都存在差异,与“会或不会说海南话”存在显著性差异;居住地除“海南话会听、说及是否说的情形;想用海南话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是否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汇”之外的所有选项都存在差异。

结合占比数据,分析结果如下:第一,男性选择海南话为最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占比为62.1%,女性为48.1%;说海南话会掺杂其他语言,男性占比为44.6%,女性为56.6%。可知男性海南人的海南话听与说的能力强于女性。第二,年龄在31 岁以上的所有年龄层,会说也愿意说海南话的占比都超过93%以上,30岁以下的个体会说也愿意说海南话的占比为78.9%;海南话作为最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语言,30岁以下的个体占比为39.7%,51 岁以上的个体占比为68.2%。可知海南籍贯的海南人,海南话使用能力与年龄高低成反向关系,即年长者比年轻者,海南话的使用能力较强,年龄越轻,海南话使用能力越弱。第三,在与他人对话时,最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语言,学校、教育机构工作人员选择说普通话的占比最多,农民选择讲海南话的占比最高。第四,教育程度越高,能够流利使用海南话的占比越低,想用海南话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却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汇的占比越高,与他人对话时用海南话最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占比越低,会掺杂使用普通话来说海南话的占比越高。教育程度越高,普通话难学的占比越低。可知,教育程度高比教育程度低的海南人,海南话听与说的能力明显较弱。最后,省会的海南人会掺杂使用普通话等语言说海南话的占比高于市、县和乡镇、农村,乡镇、农村的海南人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语言多为海南话。

综上可知,海南籍贯海南人的个性特征与其海南话听和说能力的不同方面,几乎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差异(P<0.05),拒绝原假设H01。因此,不同个性特征海南籍贯海南人在海南话听和说能力方面存在差异,即个性特征对海南人的海南话能力具有影响作用。

(三)样本海南人个体特征差异对海南话使用的影响因素分析

假设H02:不同个性特征的海南籍贯海南人在海南话使用方面不存在差异。

依据表4,并结合调研占比数据,分析结论如下:

首先,描述性分析结果显示,会说海南话的海南人,说海南话的场所较多是家庭,且在任何活动场所如单位等也会说,但基本上不与孩子说;每天都说海南话的占比较高,为83.00%;观看、收看和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占比不过半,在观看、收看和收听的人中,占比不超过60%的人只是偶尔为之;虽然用海南话思维的海南人占有一定比例(47.24%),但用海南话阅读和书写的占比较低,分别为15.81%和10.10%。在访谈中也发现,上了一定年龄(一般是60年代中后期以前出生),且有一定教育经历(小学以上)的海南人,有用海南话阅读的能力与习惯。

其次,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的海南话使用卡方检验,结果见表4:

表4 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海南话使用的影响因素分析

依据表4,结合占比数据,分析结果如下:不同性别、年龄和职业的海南人与“海南话日常说的场所”差异显著(P<0.05),机关事业单位人员在任何场所都说海南话的现象最为普遍,占比为93.1%。不同个性特征(职业除外)的海南人,在家庭中用海南话对话的对象均存在显著差异,但无论个体特征如何,海南人与孩子说话时使用海南话的占比都很低,占比只是个位数。

年龄、职业和居住地与“说海南话的频率”存在差异。机关事业单位人员每天说的占比最高,为87.9%。年龄、职业和教育程度与“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存在差异,尤其与教育程度存在显著性差异,教育程度越高,观看、收看、收听的行为和频率越低,教育程度为大学以上的人观看、收看、收听的占比仅为38.1%,初中以上的占比为55.5%。年龄越轻,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占比越低。在观看、收看、收听的频率方面,偶尔为之的占比较高,以31~40 岁为例,观看、收看、收听的行为和偶尔为之的频率,占比分别为47.9%和62.5%。

性别、教育程度和居住地与“主要用何种语言进行思维”存在差异,教育程度和居住地差异尤其显著。选择用海南话思维的占比,初中以下为58.5%,大学以上为22.3%。可见教育程度越高,用海南话思维的占比越低。除职业与“主要用何种语言进行阅读”不存在差异外,其他个性特征与之都存在差异。以存在显著性差异的年龄为例,选择用海南话阅读,30 岁以下和50 岁以上的占比分别为11.5%和36.4%,可知海南人不太用海南话阅读,且年轻比年长的海南人更少用海南话阅读;以教育程度为例,初中以下和大学以上选择用海南话阅读的占比分别为18%和8.6%,占比随教育程度的升高而降低,可见教育程度高的海南人,更不擅长使用海南话阅读。除教育程度与“主要用何种语言进行书写”不存在差异外,其他个性特征与之都存在差异。以差异性显著的年龄为例,选择用海南话书写,30 岁以下和50 岁以上的占比分别为9.9%和25%,即海南人不太用海南话书写,且年轻比年长的海南人更少用海南话书写。

综上可知,海南籍贯海南人的个性特征与其海南话使用的不同方面不同程度地存在差异(P<0.05),拒绝原假设H02。因此,不同个性特征海南籍贯海南人在语言使用方面存在差异,即个性特征对海南人的海南话使用具有一定的影响。

(四)样本海南人个体特征差异对海南话态度的影响因素分析

假设H03:不同个性特征的海南籍贯海南人对海南话态度方面不存在差异。

依据表5,并结合调研占比数据,分析结论如下:

首先,描述性分析结果显示,绝大多数海南籍贯海南人认同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占比为84.10%;在可以用海南话交流的时候,乐于说海南话的占比更高,为88.70%,倾向于说海南话的占比稍低,为63.60%;在与自己的孩子对话时优先使用海南话者,占比只有40.8%;说海南话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者,占比为44.00%;认为海南话是否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者,占比接近1/3;说海南话掺杂使用其他语言,认为不好的占比为40.30%;说海南话掺杂其他语言的原因,占比最高的是“无法使用海南话表达,不得不借助其他语言作为补充”(56.19%),其次是“只是一种习惯”(29.63%),与“更能显示自己有文化、有修养”几乎无关,百分比为3.4%。

其次,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对海南话态度卡方检验,结果见表5。

表5 不同个性特征海南人对海南话态度的影响因素分析

依据表5,结合占比,分析结论如下:“是否乐于和一般倾向于用海南话进行对话”与海南人个性特征所有因子均存在差异(P<0.05)。从P值看,年龄和职业差异最显著。以年龄为例,是否乐于和一般倾向于用海南话进行对话的占比,30 岁以下分别为75.6% 和43.55%;31 岁以上的所有年龄层分别为90% 和60% 以上,可见,年长者比年轻者更乐于和倾向于说海南话,且年长者与年轻者的差异显著;以职业为例,数据显示,农民乐于和倾向于说海南话的占比最高,学校、教育机构工作人员的占比最低。可知农民比学校、教育机构工作人员更乐于和倾向于说海南话。

“海南人是否应当学会说海南话”与职业、教育程度和居住地存在差异,以差异性显著的教育程度为例,随教育程度升高,认为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的占比上升,即教育程度越高,在理智感上越认同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但是随着教育程度的升高,更乐于和倾向于说海南话的占比下降,即教育程度高者比教育程度低者,不乐于和不倾向于说海南话。可知,教育程度高的海南人在对待海南话的理智感与现实感方面存在不一致,一方面认同海南话应当学会说,一方面在更乐于和倾向于说的方面态度妥协、不积极。

“在和孩子说话时优先使用的语言”与教育程度和居住地存在显著性差异,教育程度越高,越不使用海南话和孩子说话。乡镇、农村比省会地区较优先使用海南话和孩子说话,两者的占比分别为50.5% 和17.6%,但两者的态度都不积极。

“感觉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的语言”与性别、年龄和职业存在差异。从性别看,说海南话感觉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的占比,男性高于女性,两者分别为52.6%和38.8%。从年龄看,41岁以上的两个年龄层的占比仅仅过半,40 岁以下的两个年龄层的占比都没有达到40%。可知,认同海南话为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的占比,无论在哪个年龄层都不占优势,且年轻比年长的海南人,更不认同说海南话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即年长者比年轻人较认同海南话。“海南话是否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与性别存在显著性差异,男性的占比高于女性,两者分别为43.6%和27.5%。可知,在海南话态度方面,无论是情感还是实用态度,男女性都不太认同海南话,但相比女性,男性较认同海南话。

“说海南话的时候掺杂使用诸如普通话等其他语言”除与年龄不存在差异外,其他选项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差异。以教育程度为例,随着教育程度升高,认同掺杂使用诸如普通话等其他语言的占比上升,即认同说海南话可以语码混杂着说,而非仅说海南话不可。

综上可知,海南籍贯海南人个性特征与其海南话态度不同程度地存在差异(P<0.05),拒绝原假设H03。因此,不同个性特征海南籍贯海南人在语言使用方面存在差异,即个性特征对海南人说海南话的态度具有影响作用。

(五)海南话态度对海南话使用的影响因素分析

假设H1:海南籍贯海南人海南话态度与海南话使用之间没有关联。

以体现海南籍贯海南人海南话态度的因子为自变量,以反映海南话使用的因子为因变量,运用交叉列联表卡方检验对数据进行处理,分析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关联。结合调研数据,分析结论如下:

“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与“日常说海南话的场所;海南话使用的频率;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频率;主要用什么语言进行思维”等均存在差异。以差异性最为显著的“海南话使用的频率”为例,分析可知,主张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的个体,每天说海南话的频率的占比很高,主要用海南话进行思维的占比也很高,两两之间成正向关系。主张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的个体,说海南话的频率是每天,且会用海南话思维。

“乐于和倾向于用何种语言对话”与除了“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频率”不存在差异外,与反映海南话使用情况的所有选项几乎都存在显著性差异。以“是否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为例,乐于和倾向于说海南话的个体选择观看、收看、收听的占比微弱多于不观看、收看、收听的个体,但不乐于和不倾向于说的个体超过2/3,以及近2/3 的占比选择不观看、收看、收听,相差较为悬殊。可知,“不乐于和不倾向于用海南话对话”与“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行为是一种反向关系,即“不乐于和不倾向于用海南话对话”的个体,一般也不“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

“在和孩子说话时优先使用的语言,以及感觉最亲切、最能够体现真情实感的语言”与反映海南话使用情况的所有选项都存在显著性差异。以“海南话使用的频率和主要用什么语言进行思维”为例,数据显示,和孩子说话时不优先使用海南话,每天说海南话的占比低于优先使用的个体。优先使用海南话和孩子说话的个体,超过2/3 占比使用海南话进行思维。感觉说海南话最亲切、最能够体现真情实感的个体,每天说海南话和主要用海南话进行思维的占比皆远高于普通话等其他语言。

“哪种语言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除与“海南话使用的频率;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频率”不存在差异外,与反映海南话使用情况的所有选项都存在显著性差异。以“日常说海南话的场所”为例,认为说海南话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的个体,在任何场所都说海南话的占比,高于认为说普通话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的个体。

综上可知,海南籍贯海南人海南话态度与海南话使用之间存在关联(P<0.05),拒绝原假设H1。因此,海南籍贯海南人说海南话的态度对海南话使用具有影响作用。

四、研究结论

(一)样本海南人的个性特征对其海南话的听说能力有较明显的影响

从性别看,海南男性比女性更能用海南话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女性比男性掺杂其他语言说海南话的现象更普遍。海南人说海南话的能力与年龄成反向关系,流利地说海南话和用海南话准确表达自己真实意思的能力,年轻者弱于年长者。农民比学校、教育机构工作人员更擅长于用海南话准确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教育程度影响海南话实际说的能力。在流利使用海南话与他人对话、准确地表达自己真实意思方面,教育程度高者不如教育程度低者;说海南话较难找到恰当词汇并掺杂使用普通话来说海南话的现象,教育程度高的海南人较普遍,即教育程度越高,海南话说的能力越弱。居住地为省会者比居住乡镇、农村者说海南话更会掺杂使用普通话,乡镇、农村的海南人更能准确地用海南话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

(二)样本海南人的个性特征对其海南话的使用有一定影响

海南人的个性特征与海南人海南话的使用有关联,表现为:第一,不同性别、年龄和职业的海南人,如果会说海南话,说的频率就较为频繁,几乎每天说,在生活的各种场合都会说,更多在家庭中说,但不与孩子说。第二,海南人对以海南话为载体的各种媒体兴趣不浓,观看、收看和收听的行为和频率都不高。与年长者相比,年轻人观看、收看和收听的行为和频率更低;教育程度越高,观看、收看和收听的行为和频率越低。会用海南话思维的海南人不少,但会用海南话阅读和书写的海南人不多。且随着教育程度的升高,用海南话思维、阅读和书写的海南人的占比逐渐下降。可知,教育程度越高,使用海南话思维、阅读和书写的模式越弱。从年龄看,保留用海南话思维、阅读和书写的习惯的海南人(用海南话思维,51 岁以上和30 岁以下的占比分别为52.3%和38.9%),年长者比年轻人占有优势,即相当部分年长的海南人语言模式是海南话,年轻人用海南话思维、阅读和书写则较少。

(三)样本海南人的个性特征对其海南话的态度有显著作用

相比女性,男性情感上更认同海南话,说海南话的时候,女性更多地掺杂使用普通话。相比年轻人,年长者更倾向于使用海南话会话,即年长者在情感方面更认同海南话。个体职业不同,对待海南话的态度截然不一。教育程度不同,海南话的态度不一样,教育程度较高者比较低者,在理智上更认同海南话,但在行动上则不如后者,海南话的情感和实用态度随着教育程度升高而弱化。居住地不同,海南话的情感也不同。在海南话的情感和实用态度方面,不同个性特征的海南人存在显著性差异,即海南人个体特征对其海南话态度有较强的影响。另外,无论从性别,还是从年龄看,海南人说海南话的情感和实用态度都不强烈。表现为:虽然占比较高的海南人认为应当说海南话,但是倾向于说海南话的占比并不太高,更不倾向于与孩子说海南话,说海南话的亲切感也不强,也不太认同海南话在实际生活中能够带来便利,但说与不说海南话与文化、修养关系不大,这与之前的一些研究结论相左①宋安琪:《城市化进程中城乡青少年语言状况对比研究——以海南中小学生为例》,《语文建设》2015年第36期,第31-32页。。

(四)样本海南人海南话态度与海南话使用之间具有关联,影响海南话的传承

主张“海南人应当学会说海南话”的海南人,日常说海南话的场所较广泛,单位、家庭等场所都说,几乎每天说海南话,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频率也较高,且主要用海南话进行思维。“乐于和倾向于用海南话进行会话”的海南人,在各种场所说海南话,使用海南话的频率,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行为,使用海南话进行思维、阅读的行为等较多。感觉海南话“最亲切、最能够体现真情实感”的海南人,在各种场所说海南话,使用海南话的频率,观看、收看、收听海南话电视、琼剧、视频、广播等媒体的行为,使用海南话进行思维、阅读的行为等较为普遍。认可海南话具有实用功能的海南人,使用海南话的场所更宽泛。对海南话持认可态度的海南人,海南话的使用更积极主动。可知海南籍贯海南人对待海南话的态度影响其海南话的使用,进而影响海南话的传承。

五、海南话传承保护的建议

当前海南籍贯海南人海南话的使用,代际之间呈现弱化趋势,海南话在海南本地,与海南的其他方言类似,面临着陷入式微的窘境。为了传承海南话,保护海南话语言资源,传承、发展海南地域特色文化,助力海南新时期自贸区(港)建设,特提出海南话传承保护的建议如下:

(一)重视海南话地位,科学规划制定地方语言政策

从欧洲区域一些国家的语言宪章精神看,多语言和谐共处符合语言保护正义理念,也是世界语言保护开发、利用研究的趋势①阿列克谢·科热米亚科夫:《〈欧洲区域或少数民族语言宪章〉:保护与促进语言与文化多样性十年记》,《国际博物馆》(中文版)2008年第3期,第29-39页。,地方方言与国家通用语言一样,皆具有存在的合理性,普通话的推广、规范字的使用和方言的传承并不矛盾。

海南岛上的汉族岛民人数虽然最多,但由于或者是原迁徙地不同,或者是迁徙到海南岛的时期各异,讲着不尽相同的方言。海南是人口较少的省份,讲海南话的人数与全国总人口相比,属于少数人群。受国家普通话推广政策的影响,以及在新时期海南经济社会发展与文化大融汇的背景下,海南话已经一改以往在海南广受欢迎和广泛通用的事实,海南话使用弱势趋势呈现。当前应趁着讲海南话的人群在海南还略微占有优势,海南话还未达到如同其他方言一样濒危的境地,抓紧保护、开发和利用。因为语言的使用具有惯性,方言若被当地民众忽视,多年后想要恢复到原有的普及水准会非常困难,海南话亦然。因此,当前海南地方政府需要主动关注作为方言的海南话,制定科学的地方语言规划政策,充分重视海南话地方方言的地位。

(二)创造机会,改变习惯,增强能力,倡导岛民说海南话

海南籍贯海南人海南话的能力、使用和情感,不但存在个性差异,而且代际之间已经实实在在日渐式微。从年龄看,海南话的能力、使用和情感,年轻一代与年老一代都具有较大的差异。在海南话能力的强弱、使用的普遍性和情感的倾向性等方面,年轻一代不如年老一代,年轻一代海南话能力弱、使用频率低、情感不认同;同时,海南话使用的式微,又加剧了海南人年轻一代海南话能力弱、使用频率低和情感不认同。

海南人语码混杂着说海南话,在当前的原因并非他们对说海南话不自信,更主要是因为说海南话的时候词穷,即“无法使用海南话表达,不得不借助其他语言作为补充”,或者是“只是一种习惯”,与“更能显示自己有文化、有修养”关系不大。说海南话不能够更实用、更能给生活带来便利,又影响到说海南话最亲切、最能够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进而影响海南话使用的频率,以及代际之间传承的热忱。因此,创造机会,增强说海南话的能力,改变海南人说海南话语码混杂的习惯,倡导岛民多说海南话是海南话传承保护的不二选择。具体措施如下:

官方媒体、公共场所在使用普通话、外语的同时,应当仍然保留或者增加海南话的使用,如公交车报站,博物馆、旅游景点解说,海南本地媒体报道,群众性大型活动的组织等。通过创造听、说海南话的语言环境,增加民众接触海南话为载体的媒介,以耳濡目染的方式,让海南话以喜闻乐道的形式,广泛地融入广大民众的生活中。以增加海南话习得机会,提高海南话听、说能力,形成说海南话的习惯。激发海南籍贯的海南人,甚至其他岛民,以说海南话为有趣、为荣的心理,最终说上一口流利、地道的带有海南本地风味的海南话。

(三)凝聚力量,多学科、广视角,拓宽海南话研究的领域与阵地

海南话作为海南一方人共同的财富,传承保护不仅需要政府部门主动作为,岛民广泛参与,更需要学者们的积极推动。综观海南话现有的研究成果,一方面,从海南岛方言的研究情况看,学者们关注、研究较多的是海南岛的少数民族语言,特别是濒危语言,海南话研究成果较少;另一方面,海南话研究领域和视角虽然丰富,但主要是以语言学为背景的理论学者的研究,海南话语言学本体属性的成果居多。传承保护海南话,既需要有海南话语言学本体资源的研究,也需要充分挖掘海南话地方特色文化资源的价值。因此,应当发动一切可能的人员,调动一切可用的资源,凝聚力量,多视角、多学科、多领域、多维度共同关注海南话。但凡与海南话相关的话题都应当是海南话研究的领域,研究范畴应当涉及与海南话相关的方方面面。研究领域和视角可以是海南话的语系、拼读、语音语调,也可以是民谣、熟语、俗语、俚语,还可以是文学创作与评论,抑或海南话音乐创作和电视传播,以及海南话语料的地方特色文化传承价值等。换言之,海南话的研究可以主要以语言学视角为主,但不仅仅局限于语言学单一学科,研究学科领域可以扩展到教育学学科、社会学学科,吸纳更多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研究海南话,最终达到以海南话地方特色文化资源载体的价值为抓手,以海南话本体资源为依托,探讨多种途径、采用各种方法措施,保护传承海南话保护传承海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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