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背心

2020-08-05 09:37薛漠北
南风 2020年10期
关键词:背心护肤品奶奶家

文/薛漠北

图/青由

李奶奶还坐在餐桌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目送我。而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原本空着的两个座位上似乎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迈,一个年轻。

1

“杨熠桢,我可真佩服你。我见过卖二手电脑的,见过卖二手手机的,没见过二手背心还能卖出去的。”闺蜜袁芹一边帮我打包快递,一边夸赞我,“我委托你帮我卖的手绘板还没卖掉吗?”

“你要价太高,一个多月了,还没人买。”我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就是被这个时代给耽误了,换做早些年,我可是个营销鬼才,早就发家了。”

我的话刚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我打开门,紧接着见到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楼下的住户李奶奶。李奶奶年仅六十,却长了一张八十岁的脸,据小区里的大妈们说她曾经是个美人,只是命苦,才变成了如今这幅面相。

李奶奶伸着头向屋内看了看,而后才说:“小杨啊,我昨晚来敲门,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我立刻皱起眉头:“李奶奶,昨晚我没在家,你来找我有事吗?”

听了我的话,李奶奶一脸疑惑,继续问:“不会吧?昨晚我听见楼上那么吵,你怎么会没在家?”

袁芹帮我打包好了快递,接过话茬,“她昨晚真的没回来,我陪着她去散心啦。”

“哦。”李奶奶这才点了一下头,但依旧仿佛是不相信我。

我继续问:“李奶奶,您昨晚听到楼上有动静啦?”

“是啊,毕竟你平时确实总是影响我休息,我昨晚以为你在家。”李奶奶总是这样,她的和气只能维持一分钟,一分钟过后就会现出原形,“小杨,我知道你爸爸刚走,你别太伤心,最近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安慰我是假,劝我早点休息不要制造噪音才是真。我看出来了,但却没揭穿,只是笑着感谢了李奶奶,然后送走了她。

李奶奶下楼时,我听见她还在念叨,“难道是闹鬼了?”

关好门后,袁芹凑过来问我:“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老太太?”

我点头,“是她,有事没事就上楼找我。我爸爸活着的时候她讲话非常不客气,不光是教训我,连带我爸爸也要被她训一顿,真是个坏人。”

袁芹笑嘻嘻地说:“老年人作息时间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也太不讲理了。你就是太善良了,换了我,我早跟她吵起来了。”

是啊,我就是太善良了,好多人都这么说。

“谢谢你帮我撒了谎,否则她可饶不了我。”

“小事,说实话,你昨晚干什么了?”袁芹问。

“在家跳减肥操。”

2

我家可能真的闹鬼了。

有时我明明早早地睡下了,李奶奶却还总是找上门来,提醒我别太大声。最初我以为李奶奶纯粹是在找茬,脾气也慢慢要溢出天灵盖,但后来我发现,我家里确实有声音。

我爸爸一个月前才跳楼自杀,家里就是剩下我的一个人,我不养宠物,我在洗澡,是谁发出来的脚步声?

这天,没等李奶奶主动上楼,我先跑下了楼去敲李奶奶家的房门。

此时李奶奶刚睡下,没被楼上的声音吵醒,反倒是被敲门声惊醒了,因此难免会骂骂咧咧地说一些不客气的话。当她打开门发现敲门的人是我后,她的怒火立刻喷了出来。

“小杨,你也太过分了?你今天主动来敲我的门不让我睡觉?我告诉你,你别看我一个老太太好欺负,我儿子过些天就要回来了,小心我让他揍你。”李奶奶说得咬牙切齿。

我并不在乎李奶奶不客气的威胁,此时我满脑子都是刚刚洗澡时听到的声音。我立刻一脚踏进李奶奶家,一脸惊恐地说:“李奶奶,我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刚才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

李奶奶脾气本来就不好,此时她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而后将我推了出来,门被关上时,我还听到李奶奶骂了我一声滚。

黑灯瞎火,我又穿着睡袍无处可去,只能重新回了楼上。

我想,就算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也不是旁人,可能是我爸爸。虽然我爸爸是跳楼摔死的,是横死,但就算他变成厉鬼也不会伤害我。

我回到家,先是神经兮兮地在客厅里到各处拜了拜,然后才心有余悸地回了卧室,将卧室反锁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后,我去洗手间方便,当我洗手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高档护肤品不见了。检查过后才发现,跟着护肤品一起失踪的还有一台旧相机以及一块男士腕表。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昨晚我家里遭了贼。那贼很有可能是在我洗澡时就进入了我的家,昨晚的脚步声就是他的。

我并没有因为自己和小偷共处一室很久而感到后怕,而是开始心疼起我的那些护肤品。

3

得知我的遭遇后,袁芹第一时间来到了我家。

“报警吧。”她说。

我立刻拦住她:“别,只是一台旧相机还有一些护肤品,算了。”

“那怎么行?你有没有计算过那些护肤品值多少钱?”

我当然算过,但我不能告诉袁芹那些爽肤水和精华以及其他护肤品虽然都装在杂牌瓶子里,但里面却是实实在在的高档货。

我之所以会把高档货装在杂牌瓶子里,并非因为我低调。

话要从一年前我下载了闲余这款APP开始说起。

才刚下载后不久,我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货物持有方很难维权成功,因此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只要不同意对方的退货申请,就可以钻漏洞为自己牟利。

作为买家,我会在上面精挑细选各种产品,比如护肤品。我会把那些护肤品倒出来,装进我自己的廉价护肤品瓶子内,再把原来的瓶子灌满水或是其他东西,把货退给卖家。作为卖家,我经常卖一些瑕疵品以及二手货,但却对买家保证全新无瑕疵,只要买家收货当时不验货,她也拿我没辙。

当然,这是我的小秘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中自然也包括袁芹。

“那你去物业查一查监控吧。”袁芹再次建议我。

我点头答道:“好,等一下我就去查。”

在此之前,其实我心中有几位嫌疑人候选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闲余APP上被我骗过的客户。有些人被我欺骗后会申诉,而有些人则会对我破口大骂。

最近通过私信对我进行诅咒的,是一位同城买家,他买了我的二手背心。

当他发现背心与我描述不同时,他对我进行了疯狂的谩骂和诅咒。其中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他说要把我父亲的遗像当成印花印在衣服上。

这种人就是网络键盘侠,我直接将他拉黑了。在拉黑他之前,我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说他要来找我。

想到这儿,我立刻打开了闲余APP,将他从黑名单中拖了出来。

将他从黑名单中拖出来后,我立刻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害怕了吗?我对付你这种人的手段有很多,等着瞧吧。这背心我只穿了一天就起了疹子,黑心钱留着买一口好棺木吧。”

我立刻回复:“你到底想怎么样?”

消息始终显示未读——他没在线。

4

袁芹陪我去了物业,可我在监控中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我建议你报警。”我和袁芹离开之前,物业经理如是建议我。

“算了,破财免灾。”我害怕警察发现我化妆品中的秘密,只能吃了这个亏。

回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门锁。

做完了这些,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回不用再担心了。”袁芹安慰我,“你们家小区太老,要是新小区,有电梯的话准保把小偷给抓到。”

我没跟袁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之后我表示要请她去吃麻辣烫。

走下楼梯时,我们刚好碰见了开着门站在玄关处的李奶奶,当时她像一具僵尸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杨,刚才怎么那么吵啊?”

你看,我很多时候真的不觉得自己扰民,而是李奶奶的耳朵太敏感。我只是换了门锁,她就又嫌吵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再说了,大白天的有一点声音怎么了?

因为遇到了烦心事,我的心情格外烦躁。虽然我没直接发脾气,但也没搭理她。

我拉着袁芹继续下楼,路过李奶奶家门口时,我仿佛听见李奶奶在嘻嘻笑。

我停了下来,回头看去,但此时李奶奶正站在门口看着我,她还是那副苦瓜相,并没笑。

袁芹怕我发火,赶紧拉着我下楼了。

虽然我没有和袁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无法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移开。饭还没吃完,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放下筷子,神经兮兮地问袁芹:“那天李奶奶说她儿子就快要回来了,还说要让她儿子揍我。你说,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她儿子干的?”

我以为袁芹会反驳我,却不料她直接点了一下头:“有可能!但我不建议你去问她,我看她不是好惹的。”

原本我并没想到去找李奶奶问个清楚,但袁芹的话提醒了我。

袁芹走后,我买了一点水果,然后敲开了李奶奶家的房门。

上次我来李奶奶家实在太慌,并没有注意到他家有什么特别,但这一次,我发现了李奶奶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两个坛子,以及衣服架上挂着的一台相机。

那是我的相机。

5

原本我是想拿着水果向李奶奶赔个不是,顺便检查一下她儿子是否回了家。但既然我发现了“赃物”,我的那些水果也就省下了。

“小杨,你这也太客气了。”李奶奶见我拿着水果,正要接过去。

我收回手,将水果撤了回来,“李奶奶,这些水果不是给你的,真抱歉。”

李奶奶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问:“你来找我有事?”

“我家里遭了贼,您听说了吗?”

“呀,这我可没听说。”

李奶奶是个老戏骨,我看不出她的破绽。我瞥了一眼衣架上的相机,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丢了一些护肤品,以及一台相机。”

李奶奶听了我的话,表情有一丝慌乱,她很不客气地说:“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那相机是我今早捡来的。”

“捡来的?那怎么跟我丢的相机一模一样?”我已经认定了李奶奶的儿子回了家,并潜伏进了我的家里偷走了我的东西,“那您捡到护肤品了吗?哦对,还有一块男士腕表。”据我猜测,李奶奶的儿子很可能是通过排水管爬上了楼。

李奶奶气得七窍生烟,皱巴巴的脸看上去多少有了几分阴气森森的鬼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老杨那个人就不是好东西,我看他生的女儿也一样!你还是跟他一起跳楼吧!”

“你别倚老卖老!”

“少跟我说成语,我听不懂!”李奶奶这下真的开始倚老卖老了。

我的这次带有目的的拜访因为衣架上的相机变成了争吵。

我自认为很有素质,但此时却也忍不了了。这个老太太总是上楼训斥我声音大不说,还偷了我的东西,被我发现了非但不承认,现在还要骂我诅咒我。

我们的吵闹声引来了其他邻居,我得理不让人,非要报警。

物业经理很快赶到,听到我的指控后,她立刻站在了李奶奶那一边,表示李奶奶有拾荒的习惯,所以捡到我的相机并不稀奇。再者说,昨晚我听到声音时就下了楼,当时李奶奶在家,除非她能一分为二,否则不可能是偷我东西的贼。

“她儿子回来了!是她儿子爬排水管翻进了我的家!”我言之凿凿。

听了我的话后,在场的一些人愣住了。

李奶奶则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一旁的阿姨小声提醒我:“她儿子早就出车祸死啦。”

6

得知李奶奶的儿子其实早就去世后,我只能向李奶奶道了歉。

但自那以后,李奶奶似乎是受了刺激,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曾故意在楼上跳减肥操,试图引她上楼骂我,但她却不让我如愿。

袁芹说李奶奶被我伤了心,可能抑郁了,也有可能自杀,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定她一定酝酿着什么阴谋。

可李奶奶不是小偷又会是谁?为什么小偷偷走了我的相机,却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想了没多久,便有了答案。

小偷的目的不是发财,也许是为了吓唬我。当然,也有可能是揭发我在闲余APP诈骗。我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这款APP的用户可以看到他人售出物品以及购买物品记录,我经常购买别人的二手护肤品,那些来自买家和卖家的评价也极其不好,因此我一定是遭到了某些人的怀疑。

想到这儿,我又一次打开了闲余APP。

紧接着,我看到了四条未读消息。

消息是那个二手背心的买家发来的。

“你别以为你的发货地址不够具体我就找不到你,我已经在你的小区蹲了好几天了。这里都是回迁楼,住在这儿的多数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年轻人占比不多,女性更少,我很容易就能锁定到你的位置。”这条消息是上午发的。

第二条消息是中午发的,是一张照片,我点开看了一眼,发现那张照片上有两个人,正是我和袁芹。

紧接着是第三条消息,“这个人是你吧?”

第四条消息又是对我的诅咒和谩骂。

这一刻我害怕了。我立刻再一次拉黑了他,并拨通了袁芹的电话。

“袁芹,有变态盯上我了。我不该卖二手背心给他的,他看了卖家对我的评价,知道我将买来的护肤品掉了包,所以才将它们偷走,目的就是为了去做检测。袁芹,你快来陪我,我害怕。”电话拨通后,我话痨似地说了一大堆。

“我恐怕陪不了你,赖明川病了,很严重,我现在在ICU。”电话那头的袁芹给了我一个令我绝望的回答。

“啊?”我愣了一瞬,“他……他怎么了?”

袁芹继续说:“这两天他神经兮兮的,像是中了邪。医生检查后说是感染了寄生虫,所以就住进ICU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只能自生自灭了。

7

我微信里从事保险销售行业的朋友经常会在发朋友圈时配上这样的文案——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然而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和另一个意外,我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是了,在那个背心买家找到我之前,我听说了一个大秘密——李奶奶会邪术。

这是小区里的大妈告诉我的。

我原以为她们是在胡说八道,但很快,我就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意识到背心买家已经发现我后,我只在家熬了一夜,便准备暂时搬去别处住一段时间。当我拿着行礼下楼时,李奶奶家的房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只眼睛突然出现在了缝隙处,窥视着我。

正在下楼的我本能地侧过头看了一眼,此时李奶奶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上去十分诡异。

“你刚才很吵。”李奶奶的声音有些死气沉沉,不像从前一样,有一种她会吃了我的气场。

“我刚才在收拾东西,所以可能吵了些。”想到上次的事,我有些心虚,“李奶奶,上次的事是我的不对,我要再跟你赔个不是。”

“吱嘎。”李奶奶将门打开,紧接着她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几日不见,李奶奶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人也更加憔悴。

“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她扫视着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我想出去住一阵子。”我实话实说。

“我刚做好了饭,一起吃一顿饭?”李奶奶突然对我发出了邀请,她见我迟迟不动,继续问,“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贼吧?”

我立刻摇头否认:“不不,您别误会,我只是有些着急。”

“再急也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吧。”

我还想推脱,但一想到李奶奶很可能会邪术,觉得还是不要惹她。

李奶奶很快准备好了午饭,菜很丰盛,不大的餐桌上,摆了四副碗筷。

我和李奶奶相对而坐,她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侧过头看着旁边的空座位,像个疯子一样开始说说笑笑。她时不时还会抬眼看我一眼,而后继续对着空座位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李奶奶,你怎么了?”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我觉得头皮发麻。

“哦,我在跟我儿子说话。”李奶奶很随意地答道。

她儿子……不是早在多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吗?虽然我知道李奶奶命苦,但却无法忍受她疯子一般的行为。我害怕她真的发疯,会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举动。我很敷衍地吃了几口饭,然后跟李奶奶告了别。

临走之前,我忍不住看了李奶奶一眼。

李奶奶还坐在餐桌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目送我。而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原本空着的两个座位上似乎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迈,一个年轻。

8

才刚走出小区,我就接到了袁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袁芹哭得惊天动地,我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才抽抽搭搭地告诉我,赖明川病情加重了。而她没有足够多的钱,赖明川的家人又联系不上。

“怎么会这样?你别急,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我没想到一个月前赖明川还精力旺盛得像一头牛,现在竟然病成这个样子。左右我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去找袁芹,有她陪着我,我还能壮壮胆。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打车去了赖明川所在的医院。

我和袁芹在病房外见了面,此时的袁芹带着口罩,身穿防护服,如果不仔细看,我差一点认不出来她。

“怎么回事?”我立刻问。

“你先借我一点钱吧。”袁芹开口就是跟我借钱。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人命关天,只能将银行卡交了出去,并把密码告诉了袁芹。

“我陪你去缴费。”

袁芹立刻拒绝了我,“我自己去吧,你看看赖明川吧。”顿了顿,“记得穿防护服,带口罩,他身上的寄生虫很可能有传染性。”

袁芹离开后,我并没有去问护士要口罩和防护服,而是站在门外透过玻璃向里瞧。

此时的赖明川正躺在病床上看着我。

我们四目相对,却都没说话。

很快,袁芹回来了,我这才有机会问一问究竟。

袁芹说:“赖明川前些天开始幻视幻听,经常做一些反常的举动,有一次他打开了窗户,差点一跃而下。医生说寄生虫进入了他的大脑,导致他神经紊乱。”

听了袁芹的话,我立刻想到了寄生在螳螂体内的铁线虫。它们就会控制宿主,让宿主寻找水源,然后破体而出。还有一种可以寄生在蜗牛身上,取代蜗牛触角的双吸盘虫,它们会控制蜗牛的行为。

虽然我不知道寄生在赖明川脑子里的寄生虫长什么样,但只要是虫子我都怕。虽然赖明川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但此时他在我眼里就是一条虫子,我怕他。

“跟他接触过的人也有危险吗?”我立刻问。

袁芹点头:“我怀疑虫卵无处不在。”

“那……那你没事吧?”

“我们还没同居,没有那么多接触。他住院以后我也检查了一下,我是安全的。”袁芹说得很轻松,但我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9

当晚,我提心吊胆地住进了宾馆。还没睡下,我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在电话的那一头告诉我李奶奶死了。她是上吊死的。

警方根据尸体判断,李奶奶是下午五点左右上吊自杀的。

当时餐桌上摆了四副碗筷,其中只有两副被人使用过。有邻居看见我中午在李奶奶家出入,便向警方提供了线索。

警方将我带到了警局做了笔录,我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我下楼时李奶奶突然邀请我吃饭,并对着空座位自言自语。我没有告诉他们临走时我似乎真的看到了半透明的两个人,因为我怕他们把我当成精神病。

警方将现场拍摄的照片给我看,我一搭眼便看到了上吊自杀的李奶奶。我立刻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负责此次自杀案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安慰我不要害怕,他们也初步断定李奶奶是自杀,只是事发之前我去过李奶奶家,又在她家吃了饭,所以要进行一些必要的询问。

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风,我突然疑神疑鬼地说:“我得罪了李奶奶,所以她想变成厉鬼来复仇。”

“你这是封建迷信。”

“是真的,不信你们问问小区里的其他人,大家都说李奶奶会邪术。其实中午我看见了空座位上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应该就是她死去的老伴和儿子,她会招魂。”我越想越怕,越怕话就越多,话越多警察就越觉得我精神不正常。

那两个警察商量了一番,决定先送我回家,但在事情有定论之前,他们不建议我乱走。当然,他们说我可以自由出行,只是要保证电话畅通。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我知道他们是想禁足我。我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李奶奶或许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我此话一出,那两个警察也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十分肯定地说:“是他杀,一定是他杀的。”

“谁杀的?”

“闲余买家!他杀人,然后栽赃嫁祸给我!”

10

尽管我将那位二手背心买家的电话和住址都给了警察,但他们还是把我送回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回到家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袁芹。

“没错,他们就是想要禁足你,你一定要反抗。”听了我的话后,袁芹语气肯定地如是说。

看,袁芹果然是我的好闺蜜,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她会替我向李奶奶撒谎,会担心我和李奶奶发生口角而提醒我不要去找她,还会在这种时候帮着我说话。

只是道理我都懂,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夜深了,我又一次听到了异响。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神经兮兮地寻找着什么,我检查了床下,又打开了所有柜子。当我在柜子里发现那件带着窟窿的背心时,我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那是我爸爸的背心,他生前是个节俭的人,经常出去挖野菜,他还会吃鼻涕虫,据他说,鼻涕虫的味道和海里的贝类差不多,他称鼻涕虫为陆贝。也正因为他节俭,这件背心被他穿出了窟窿,他也始终没舍得扔。

去年我给他买了两件新的背心,一件是他跳楼时穿的,沾了血,另外一件他只穿过一次,品相很新,我便挂在了闲余APP上去卖。

触景生情,看见这个背心时,我突然想念我爸爸了。如果他还活着,我不会这样担惊受怕。就在此时,我似乎看见背心上浮现出了爸爸的遗像。

刚刚还差一点掉眼泪的我立刻被吓得尖叫一声,随后猛地关上了柜门。

“真是见鬼了。”我的话刚说完,一阵敲打声传了出来。仔细听了听,我发现那敲打声正是来自脚下。

脚下是李奶奶家,而李奶奶已经死了。

我立刻拨通了袁芹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袁芹才接起电话,没等她开口,我就大声叫嚷着家里闹了鬼。

我不停叫嚷,声音震耳欲聋,以至于袁芹根本接不过去话茬。

就在我刚喘了一口气,准备给袁芹机会问话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刻,我仿佛又听到了李奶奶的声音,“小杨,怎么那么吵啊?”

那声音宛如一把锋利的剪刀,将我此刻脆弱不堪的神经一刀剪断。

我抱着头尖叫着,大声向李奶奶道着歉,终于承认了我在家里跳减肥操,以及故意为了跟李奶奶作对而放音乐。

我哭了很久也叫了很久,但门外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消失。我不敢开门,但最终门依旧被打开了……

11

警察在物业的帮助下打开了我家的门,把我送到了医院。

他们告诉我,是邻居报的警,敲门并且问我为什么这么吵的也是我隔壁的邻居。他们还说我之所以会精神出现问题,罪魁祸首都是寄生虫。

是了,医生诊断出我感染了寄生虫,和赖明川一样,我也是受到寄生虫的影响,所以才会神经错乱。

这是他们的说法,我不信。有些人总喜欢用科学来解释未知事件,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几次试图逃跑,但都被他们给拦了下来。他们还说我总是打开窗户,想要跳楼。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我和赖明川一起出了院。说来也奇怪,出院之后再也没人说过我神经错乱,我也没有见过李奶奶。这让我不由得开始怀疑他们并没骗我,也让我怀疑那个威胁我的闲余买家很有可能是我臆想出来的。

然而警方却告诉我,他们根据我提供的嫌疑人信息找到了那位买家,虽然排除了他杀害李奶奶嫁祸给我的可能性,但依旧将他关了起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见到警察后几乎吓破了胆,当场承认他为了报复我,来到了我的小区对我进行了调查。那晚他还试图通过排水管爬上楼,对我进行报复。

只是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偷盗行为,因此出院后的一段时间,我依旧还认为李奶奶通过邪术让她的儿子以某种方式复活了。当初在她家里看到的两个坛子也许就是骨灰坛。

12

为了庆祝我和赖明川康复,袁芹在一家泰式餐馆定了桌位。

餐桌上,袁芹提起了半个月前的事。

“李奶奶确实是自杀,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错。”虽然她讲话总是这么体贴,但我听了依旧觉得不舒服。因为谁都知道李奶奶的死就是我的错。

“袁芹,别说了。”

袁芹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那个闲余买家没有偷你的相机。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贼,会偷那么多廉价化妆品,偏偏还把最有价值的相机给扔到了垃圾桶里。”

背心买家不是贼,但其他买家可能是贼。当然,我不能让袁芹知道我的秘密,所以我再次表示不愿意听这个话题。

赖明川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袁芹,我们别说这些话题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袁芹像是中了邪一般继续说:“依我看,那小偷偷走那些化妆品,一定是知道其中玄机。或许小偷也根本不是通过排水管爬上楼的,而是有你家的钥匙,是通过正门进去的。”

袁芹说这话时,我很心虚地瞟了赖明川一眼,赖明川也低着头,没接话。

袁芹突然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款男士腕表,放到了桌面上,而后说:“前阵子赖明川的手表丢了,后来被我找到了。”

看着那块腕表,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袁芹说:“医生说寄生虫很可能来源于鼻涕虫,零号病人一定是吃过鼻涕虫,然后跟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才感染了。只是提抗力越高,发病越慢。那个背心买家抵抗力就低,才刚被抓住就发病了。我已经建议他们检查那件你父亲穿过的背心了。”

听了袁芹的话,我终于想起我爸爸跳楼之前的那些症状,我也明白了,袁芹的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跟你借的钱没用来交医药费,而是用于检测那些化妆品了。”袁芹也不再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多亏了那个天价手绘板,我才能确定你在闲余上的用户名。”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袁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我和赖明川的秘密,也知道赖明川有我家的钥匙,更知道我藏在廉价化妆品瓶子里的秘密。

“你恶意扰民、和闺蜜的男朋友保持混乱关系、售卖假货、利用平台规则诈骗卖家,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从前我对自己有着虚伪的认知,但却从没觉得善良这两个字这样刺耳。

我看着袁芹,知道我虽然及时得到了救治,但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麻烦以及更恐怖的结局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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