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山《五羊仙迹图》用线分析

2020-08-06 14:51张辉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节奏形式

张辉

摘 要:苏仁山以强调书写性的笔意单线勾勒,不事渲染,简洁飘逸的画风在晚清画史上独树一帜,其单纯倚重线条为主的表现手法发挥了重要作用。分析《五羊仙迹图》的用线,有利于准确地理解苏仁山作品的艺术风格,进而有所传承与生发。当下社会越来越多人物画家的作品偏重制作,讲求以书入画写意风格的作品愈发减少,对苏仁山大写意作品的用线研究与重提有着现实的意义。

关键词:苏仁山;《五羊仙迹图》;线质;节奏;形式;线形相生

一、《五羊仙迹图》简述

《五羊仙迹图》(图1)取材于广东的神话故事。传说,广州本是经常发生蝗灾的地方,农作物常年歉收,发生大面积饥荒。一天,一位无助的少年悲恸的哭声感动了上天,结果,竟然有五位仙人骑羊而来,帮助农民消灭了蝗虫,播撒了五谷的种子,使人民大获丰收。擅长人物画的苏仁山也为故事所打动,于是创作了《五羊仙迹图》。该图的用线、用笔肯定,简洁概括,方劲古拙,行笔流畅,而且线之形态富于变化,线与块面结合使用,节奏感极强。整幅作品,人物刻画生动自然,简洁概括,运笔迅疾,不假修饰,以书入画,气韵生动,线条与人物造型结合紧密,线与形相生相融。画面中很少有多余的笔墨,以少胜多,超塵脱俗,是画史中难得的逸品。

二、《五羊仙迹图》用线分析

(一)方劲古拙的线质

历来中国传统人物画皆以线条勾勒为基础的表现手段,以线驭形也是传统人物画主要的造型方式。每位画家对线的不同理解和运用,基本体现出自己绘画的个性化意趣。同样以线条勾勒来表现人物的绘画作品,它们之间必然存在一定的共性。共性越多,画作面貌越是显得平常,反之,画作越是有个性,越有自家面目。苏仁山便是一位对线有着独特理解的画家,他匠心独运,使自己的画作与画史上画家的诸多作品拉开了距离。

在寻找艺术风格的过程中,苏仁山对前辈画家的“师古”必不可少。具体来看,苏仁山的用线当是受梁楷、法常、马远减笔描的启发,兼受吴伟和黄慎用线的影响,又融入自我认识,形成了其独特的用线风格。《五羊仙迹图》的用线刚健有力,下笔果断肯定,并且与他画作中题款书法的用笔高度一致,书中见画,画中见书。作品中线条多为中锋行笔,又以浓墨书写,至今看起来坚实拙朴,别具一格。用线配合用墨的燥润相间,行笔迅疾,由如书写行草一任自然,线与线之间首尾相应,笔断意连,虚实相生,生气远出。在综合下笔肯定、引书入画、中锋行笔、行笔迅疾的基础上,其用线的质量和质感的呈现十分符合苏仁山在《吹箫引凤图》画跋上的题句,正有“方劲古拙、郁拔纵横”之妙,并在《五羊仙迹图》上有着典型体现。

(二)收放自如的节奏

虽然《五羊仙迹图》满幅都是焦墨勾勒的线条,但是画面并不简单空洞。究其原因,乃是由于苏仁山有很强的整体驾驭画面之能力,将表现人物的线赋予了多样的形态。所以,仅仅用线条勾勒表现的这幅人物画,却让人感觉千笔万笔,笔笔不同,画面节奏统一又富于变化。

画面中的用线看似随意任性,其实有一定内在的规律。其运笔根据人物的形体的起伏转折而有快有慢,有放有收。如画脸部、手和衣服的时候行笔速度不一样,画五官和胡须时的线的松紧不一样,近处人物衣纹的线和远处人物衣纹的线虚实不一样……在画面节奏方面总有着这么几对范畴,丰富着线之形态,苏仁山非常巧妙地把握住了线条方圆、徐疾、枯润、粗细、松紧、虚实、长短的变化,调节着画面的节奏。比如:在表现画面中右侧最下面人物左臂衣袖时快笔疾书,时见飞白,放达中见肯定;而在勾勒右侧自上往下数第三位人物的脸颊时则放慢了速度。又如:画人物鼻梁时线条精准遒劲,粗细均匀;画眉毛的时候,则非常注意笔法的应用,虚入起笔,虚出收笔;画眼睛时还很好地把握了入笔的方向,提按力度。五官的刻画稍有差池便形神立失,但是画家处理得十分生动,用笔依然轻松流畅,举重若轻。可见,苏仁山节奏拿捏得非常好,技巧高超,收放自如。再比如,右侧自上往下数第三位人物手中的麦穗处在画面的中心位置,重要性自然不容忽视,苏仁山先用非常挺拔的线条画出了秸秆,又以几点浓重的落墨交代出稻穗的形状,生动传神,展现了其笔墨的美感,同时起到了加强画面虚实节奏的作用。画面中右侧自上往下数第二位人物其右肩接近直角的方笔,在画面中也起到了调节画面节奏的作用。毕竟大量使用圆转飘举的线,画面容易缺乏力度。画家则不过分考虑人物肩膀客观的形,为追求画面的效果,大胆地使用了夸张的方笔来表现人物的右肩。不难理解,这样的方笔主要是为了强化对比,避免油滑,突显生拙,拉开了画面线条方圆的节奏。还有苏仁山在空间表现上,把前面人物的线条总体处理得坚实且浓重,远处的人物线条处理则相对比较纤细干枯,前实后虚,加强了前后空间的节奏。诸如此类,不一一列举。

(三)线面结合的形式

画面形式的经营上,苏仁山别出心裁,线与墨块兼施,把六位人物的帽子全部处理成了浓重的“墨块”。在单线勾勒的同时,苏仁山把点和块面两个要素融入到了自己的“用线”当中,避免了画面完全用线条勾勒易显单一、枯燥的形式。帽子的处理方法使画面中有了重色块面的点缀,既强调了各位人物的主体性,又使得画面黑白对比形式的效果大大增强。苏仁山很好地运用了几个黑块在画面中的作用,表现麦穗的点,衣服、头、手的线和帽子的面,组织了点、线、面交织的有意思的形式关系。比如,左下角人物的一只鞋子,也是用块面状的浓墨去处理的。这样处理,使画面线与块面的分布安排得当,上下呼应,让观者视觉上感到整幅画面莫名的和谐。画面中表现头发的笔触则承担了过渡衔接的作用,帽子和脸部之间的枯笔快扫的几缕头发,对实到虚、紧到松进行了过渡,理顺了画面的“气”,避免了在帽子和略加勾勒的脸部之间,线、面不相融合的尴尬。

显然,《五羊仙迹图》点、线、面安排分布匀称平衡,是画家在绘画开始之前已经统摄全局、经营位置的结果。最后,苏仁山主要通过线、面结合的形式为这幅经典的作品确立了形式基础。

(四)线与形的相生相融

对于线条运用的本质目的,是以期对物象进行完善的刻画和表达,即笔墨为造型服务。当然,亦有人提出“笔墨为上”的说法。然而无论如何,用线与造型的融合是始终绕不开的难题。

线描人物画作品是主要通过用线勾勒而成的图画,线条与线条之间的距离、夹角、空间的分割,线条本身的弧度、粗细、长短变化,都是构成不同画面视觉形象的必然因素。“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书法的第一笔很重要,同样,线描人物画的第一笔也十分关键。凡要作线描人物画,必须把第一笔选在合适的位置,再量纸张大小而后施笔,像“一生二,二生三”一样逐渐生发,不断添加线条的方式進行“编织”形象;同时,又要使得即将增加的线条与其他已经画在画面上的线条相互联系,相互组织,并在把握造型的前提下,对线条进行高度提炼及准确驾驭,最终才能达到在画面上建构整体的艺术形象的目的,这便是绘制《五羊仙迹图》的难度所在。该图画面中每根线条的形态、位置和人物形象结合十分贴切,线条之间的组织和编排良好,把几位人物形象塑造得形神兼备,浑然天成,颇为神妙。线条的组织既很好地建立了形象,线条本身又展现出独立的审美价值。线与形之所以能够这样相生相融,自然少不了创作者相应的处理手法。画面中的线条之所以能够高度流畅,是因为作者对造型进行了大胆的概括与简化;造型和用线的驾轻就熟也是作者对造型大胆采用了概括和符号化处理的结果。如:眼睛一笔带过,极其简洁;手部刻画的关节处简化为直线,只交待了手指的长短、粗细和朝向;帽子也是写其大意,与现实中的人物帽子复杂的形体变化相比要概括得多。虽然传统人物画对人物的表现都是以现实中的人物为依托的,但是要保证画面的气息畅通、线条飞动、线形相生,作者必然需要对物象造型、细节进行一定的概括,二者的关系需要把握得当,不可偏颇。如果一味强调线的趣味,像狂草书法的线条一样奔放,形体的细微变化,头、手、身的大小比例必无暇顾及,以至于画面形象难如人意;如果一味强调形体的细小变化,处处小心描摹,也必然大大束缚了手脚,线条难以施展,则容易带来板、滞、结的毛病,罔谈气韵。画家必然是对一定程式化的人物形象早已酝酿成形,成竹在胸,以及对于线条的把控高度娴熟,才解决了《五羊仙迹图》用线与造型融合的难题。

综上所述,经过对《五羊仙迹图》用线方式的分析,我们对该图用线方式的艺术风格有了一定的认识。如此,可以为以后的研究、学习和创作提供一些有益的指导,以期待顺利地创作出较为成熟的人物画作品。

参考文献:

[1]简又文.画坛怪杰苏仁山[M].香港:简氏猛进书屋,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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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樊波.中国人物画史[M].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18.

[6]朱万章.六朋画事[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作者单位:

南京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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