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发传

2020-08-13 11:40杨宏寅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1期
关键词:医保卡花轿姑姑家

作者简介:杨宏寅,网名都巿农夫,男,汉,1968年1月生,(香港)珠海学院文学系硕士。

一个月前,回了一趟南阳老家,听邻居说,龙发死了,这和之前听到的龙发为省每月5元不办医保卡而重病卧床等死的消息有因果关系!(有医保卡,农民得重病可报三分之二以上,而他不愿办卡,就享受不了医保的实惠啦)这个绝对贫农,根正苗红的龙发,富有传奇色彩的龙发,真的从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

這次回老家,恰好见到龙发的遗孀——哑巴,她斜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人,嘴里呜哩哇啦地嚷着,显然她得了严重的“醫子眼”,就是白内瞕!邻居说,她现在一个人过日子,两个儿子给她米面零花钱,自己勉强能把饭做熟了吃,还说,她命好,只生男娃,不生女娃,还不用结扎。因为当时镇上医院嫌她又臭又脏,轮到她做结扎手术时被"刚正不阿"的医生轰了出来,说:哪来的疯子?别污染了手术室,快滚!就这样,哑巴名正言顺地连续生起孩子,大约连生5个男孩子,除了老大和老二,其余全给卖掉了,我记得其中一个卖了800元,我当时就认为卖得太便宜,龙发不太在乎价钱,反正真金白银揣起兜里了,心里好踏实,也没人说他是人贩子。据说,还有没男孩子的人家找龙发“定货”(老天爷呀,什么世道啊?卖儿卖女还发了财了?)老二孩子长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老大孩子叫喜娃——被邻村一家招为上门女婿,还是敲锣打鼓被大花轿抬走的!说实在话,我也出身农村,也是第一次听说男人被花轿接走的!哎,还不是没钱娶老婆嘛!我一直到现在都想问喜娃当时是不是有当汉奸的滋味,邻居说:喜娃上花轿前,哭得稀哩哗啦,龙发和哑巴也哭得很真实!喜娃啊喜娃,你也许改写了只有女人坐花轿的历史,说不定还可以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哩!

龙发大概活到五十七八岁吧。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同一个公社的姑姑家,个子约一米六五,上牙前伸并且奇黄,额头有三条很深的褶皱,从我刚见他时,他头上就有癞疤,他要是站上风头挠头,你站下风头一定是“雪花满身”,所以,村人总是有意无意离他很远。

他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从姑姑家回到队里,因绝对赤贫,连家徒四壁都说不上,他的父母竟没有留下任何家当和宅子,他被好心的队长安排在破旧的老仓库里,因没处生火做饭,他只有在仓库里做饭,这就是老家所说的“连锅灶”了,自然房里熏得很油很脏。但他也知足了,不是贫农子弟,他是绝不能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

他学会了理发,成了一名手艺一般的“剃头匠”,就是理发师,他还到邻村“包队”,就是包一个生产队的男人的理发,每当雨天或农闲,他就常常挑着理发用具兴冲冲地四处理发,他那个黑又亮的“毕刀布”尤为显眼,那时烧洗头用的热水也很有意思,龙发只提供一个黑黝黝的铝锅,轮到谁剃头,谁自个从家拿柴火,自己打水。龙发只是带上肥皂和一条已成黑色的白毛巾,再加上洗脸盆架和“推子”和刮胡子刀。所有工具其实要不了几块钱。虽说理发一人次,只几分钱。他还能有赚头。

大概在1980年吧,龙发一下子成了村里的名人。一个据说是“石女”被人被弃的女孩被好心人带到龙发面前,龙发当时正二十多岁,看到女孩自然喜上眉梢。

我当时注意到,过个瘦弱的女孩还面带微笑,她坐在地上,顺手捡起玉米棒子的包衣,批成几条,翘起兰花指,很快搓成了一条细细的短绳,她是在向别人证明:我不会白吃饭的,我还干活,收留下我吧!但龙发根本看不到这些,他正欲火中烧,嘴里嘟囔着“试试”,他在两个热心老妇人的帮助下,把哑巴女拉进室内并反锁了门,害得我们这些小孩子只能扒在门缝看稀罕,其实我们啥也没看到,大约几十分钟,龙发以失败而告终!但龙发并没气馁,吃了饭,又折磨了哑巴女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把她领到东边公路上怏怏而去,哑巴女哭了,她不知道她的下一步该咋办?她也是人啊!她也体会到了人间的悲欢离合,而她的人权和尊严何在?

从此,龙发便有一响亮的绰号“试试”,他也为当时村里缺乏文化娱乐的村民増添了一点笑料谈资。

龙发一生与哑巴有缘,不久,就遇上了现在的一连生五六个孩子的哑巴!

我是三年前的夏天在老家碰见龙发,谁知竟是最后一面!他只穿一个白棉布的短裤,一个汗衫搭在肩膀上,背已有些驼了,我问他匆匆忙忙干什么,他很自豪地说,去南阳建筑工地帮小工,还说,一天四十块钱,中午还管一顿饭哩!

而如今,他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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