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玫,藏在巴赫身后的钢琴界“扫地僧"

2020-08-23 07:36木子
知音海外版(下半月) 2020年7期
关键词:钢琴家巴赫音乐会

木子

最近,一位被誉为“钢琴界扫地僧”的阿姨火了。她漂泊海外30多年,当过保姆和清洁工,却能弹奏出令音乐家惊为天人的钢琴曲;她衣着朴素,手指粗糙,却凭一曲巴赫红透巴黎,在欧洲和国内的个人音乐会一票难求,并获得了法国勋章!低调的朱晓玫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繁杂的应酬和交际。百度百科介绍她是“一位目前不为人知的神秘而有实力的中国钢琴家”。朱晓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有着怎样的人生传奇?

辗转各国,

音乐才女甘当保姆

朱晓玫衣着朴素,目光清澈,留着旧式的齐耳短发,背微微有些驼。她还有着一双非常“不钢琴家”的手,十指粗而短小,横叉开来,几乎跨不了一个八度。但就是这位毫不起眼的“土气”阿姨,却弹奏出了一首首纯美如天籁的钢琴曲,并在国内外引起轰动。连常在微博上怼明星的“万达公子”王思聪,日前都发文对其大加赞赏:“真正的钢琴大师,她演奏的巴赫,惊为天人!”

上世纪50年代,朱晓玫生于上海,父亲是诊所医生,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受妈妈影响,她从小在音乐方面展现出过人的天赋,8岁就在电台中进行钢琴独奏。11岁时,朱晓玫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那大概是她前半生中最无忧无虑、少年意气的一段美好时光,琴声相伴,成绩优异。

60年代后期,朱晓玫受“文革”影响,被送到河北张家口的一个农场改造,一待就是5年。后来在农场普及样板戏时,得到了一个伴奏的机会。于是,母亲费尽周折,从城里给她运来一台残破的钢琴。朱晓玫如获至宝,每晚都会拿着手抄曲谱进行练琴。

北方的冬天呵气成冰,她常被冻得连手都伸不开。这时朱晓玫想起钢琴老师曾告诉自己:“热身的最佳方式就是弹奏巴赫。”朱晓玫照做后,发现不只是手在变暖,甚至心里都燃烧起了青春之火……“随着无限悠扬的乐曲,周遭的空气都被音符填满了”,她在自传中这样写道,并觉得“天地为之一宽”。在这孤独而漫长的5年“流放”生涯中,唯一支撑朱晓玫走下去的,就是她对音乐的热情。

恢复高考后,朱晓玫进入中央音乐学院的进修班学习。1979年,她在钢琴家老师周广仁女士的帮助下去美国深造,就读于波士顿的音乐学院。但初到美国时的第一节钢琴课,就给了朱晓玫当头一棒。她的老师是著名钢琴家施耐贝尔的学生,他毫不留情地批评朱晓玫:“你的手指跑得很快,技术绝佳,但音乐完全不对。”听了这话,她的心如坠谷底,当天在日记中自嘲道:“30岁的人,竟然连音乐的门都还没有进呢,只会活动活动手指。”

在美国闯荡的6年,朱晓玫换了35个住处,当过保姆和清洁工,无依无靠。但她对钢琴的热情却丝毫未减,“安全感得从音乐里找”。由于经济窘迫,她曾向波士顿交响乐团的琴师提出请求,以到她家打扫卫生为条件,换得在她家里练琴。

后来随着签证的临期,1985年朱晓玫辗转到了法国。在巴黎,她遇到了巴黎音乐学院的名教授,跟着他练琴的费用高达每小时400法郎。

上第一课时,当她介绍完自己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时间还剩37分钟。朱晓玫把上了发条的闹钟放在琴上,开始弹舒曼的《大卫同盟舞曲》。闹钟响时还没弹完,但她实在没钱付下一个小时的费用,就停下来。教授却急了:继续啊!你弹得这么好,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因被朱晓玫的琴声深深打动,这位教授不仅主动为她介绍教职工作,还帮她找到了一处便宜的居所,并为她联系到几个可以免费练琴的地方。

一鸣惊人,

名震欧洲的“钢琴界扫地僧”

通过努力工作赚钱买回一架二手钢琴后,朱晓玫每天的生活变得充实而纯粹。清晨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钢琴前,如同祷告一般虔诚地练习《哥德堡变奏曲》等;每天工作结束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就是扑到钢琴前。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一次在巴黎的家庭音乐会上,朱晓玫演奏了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听后,为之陶醉和感动,并和她攀谈了起来。对方是伊朗王室的后裔,聊天中得知朱晓玫并没有固定的住所,就一定要把自己在塞納河边的公寓,以极低的租金租给她,还主动带她到卢浮宫去观赏。

在卢浮宫,老太太指着创作于公元前190年的萨奠特拉斯胜利女神雕塑对她说,我希望你在台上像她一样自信。老太太还说:如果我能够弹成你那样,我愿意在农场待上10年。

就这样,朱晓玫租了那套公寓。为了不吵到邻居休息,她每天等邻居们都上班后,才赶紧把自己关在家里练会儿琴,然后再去学校做临时教工。

不料一段时间后,出门碰到的邻居竟然问她:“昨天你弹的那个,是不是斯卡拉蒂的奏鸣曲?”朱晓玫马上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还是打扰到你们了。邻居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一点都没有打扰,我反而很享受你的演奏!

1994年,45岁的朱晓玫收到了巴黎城市剧院的演出邀请。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巴黎演奏钢琴。对于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国钢琴家来说,这是件十分难得的事。令朱晓玫更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偷听”她弹琴上瘾的邻居们,居然私下买了60多张票支持她。

从第一场音乐会开始,朱晓玫迅速火了。虽然她的演奏生涯起步晚,也没有经纪公司去推广,但她独特的音乐魅力令人如痴如醉,她弹的巴赫简单而纯净,如孩童般天真烂漫。于是,朱晓玫的名字开始从小圈子里向外传播。在巴黎成名后,她的演奏会场场爆满!

“朱女士1999年的《哥德堡变奏曲》演奏录音,动听到令人震惊!这张碟可以与古尔德1959年的演奏录音媲美,两者是‘并峙的双峰!”——美国音乐专家布雷德利·雷曼

“你一定要去听朱晓玫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她演奏的就像作品写的一样纯净无邪。”——《费加罗报》

“她从来没有华丽的演出服,为了练琴历尽艰辛,甚至用优雅的手指给别人做繁重的家务……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朱女士演奏的巴赫堪称天籁!她是真正的钢琴大师!”——《货币战争》作者宋鸿兵

就这样,貌不惊人、衣着朴素的朱晓玫,仅凭一曲巴赫就红透巴黎,她在欧洲的个人音乐会一票难求;在国内的演奏会门票也当天就告罄,临时加演一场,10分钟内票又被抢光了!

在海内外古典音乐爱好者的小圈子里面,朱晓玫的名字简直就像个神话。但除了琴键上的巴赫音符,她仍然不露痕迹地低调生活着。朱晓玫不懂电脑,没有手机,不看电影电视,不喜欢扎堆热闹,她甚至没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且一直孤身一人。但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音乐。

为了音乐,她似乎是将普通人生命中的一切“拥有”都舍弃了。苦行僧一样的朱晓玫鲜少在媒体上露面,也不做演出宣传,演出曲目也只涉及巴赫、斯卡拉蒂、海顿等少数作者。可在巴黎、在欧洲,她的独奏会火爆异常,粉丝们都惋惜地表示,朱女士安排的演出太少了!

这位钢琴界的大师级人物,因为生活得太过简朴和低调,还曾在演出中闹出过笑话。2003年,她受邀请去比利时一个国家级的音乐场馆演奏时,被保安挡在了门外:“Sorry女士,早上菲佣已经来过,不用再打扫了!”对此,朱晓玫也不以为辱,而是柔声细语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也许对她来说,除了琴声,别的都不那么重要。

走红海内外,

她开始拒绝

面对如潮的盛赞和自己的突然走红,朱晓玫却有些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听自己的演奏,我很怕把我吹得太好,捧得太高了。所以,我不要那么多音乐会,宁愿把时间用在练琴上。”

对朱晓玫而言,巴黎不仅培养了她的性格,还影响了她对艺术世界的追求。在巴黎的许多年,她不断学习,对音乐的理解日益深厚。她也切实地感受到了西方古典音乐蓬勃发展的文化。但与此同时,朱晓玫觉得最了解巴赫的人,其实是中国人,“我们拥有同样的感情,即谦虚的美德。我们可以理解这种特殊的情感,因为它同样贯穿流淌于巴赫的音乐中。”

道教是朱晓玫的生活哲学。《老子》里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她开始意识到水的力量。“年轻时,我认为自己必须要取得成功,于是就像战斗机一样生活,即使这意味着牺牲生命的意义。但是在40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切不该是这样。强大的人应该像水一样,温柔而温和,却有着冲破坚石的力量。”在老子的思想中,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并重新诠释了巴赫。因此她还获得了法国文化艺术骑士勋章!

在许多西方粉丝的眼中,朱晓玫指下的《哥德堡变奏曲》是独一无二的。懂音乐的人会赞美她对巴赫全新的诠释,用中国式的行云流水演奏巴赫的庄严丰饶。而不懂音乐的人,也能从她的音乐中感受到最真诚的温情,触碰到最纯洁的内心世界。

“当我听到有人说我在通过西方音乐传达中国古代思想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兴奋。因为这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并将继续这样做。”

2014年,为了给妈妈还愿,朱晓玫第一次回上海开音乐会。演奏会当晚,门票销售一空。“当我结束弹奏,站起身鞠躬时,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发出声音。那一刻,我对这个国家有了很大的信心。”朱曉玫回忆说。

当三位女孩在音乐会结束后来到朱晓玫面前,说她们是专程从内蒙古包头赶来的,只为了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场演奏,她感动得无法言语。更令朱晓玫感动的是,许多前来聆听她音乐会的人,手里还都捧着一本她的自传——橘红色封皮的英文版,显然都是海淘来的。

在上海演出的当晚,朱晓玫穿的那件中式长衫,已经跟了她20多年,右肩还磨了个洞。“别人看我,觉得像苦行僧般,我自己觉得却很快乐。以琴为伴,生活简单。对钢琴,我永远不会厌倦,离开钢琴,我基本就是个废人。”朱晓玫说,每个人对苦的理解不一样。有人认为开派对之类是快乐的事,在她看来是痛苦,那么多人聚一起,谈话也不深入,嘻嘻哈哈的,多苦啊!

巴黎的香舍丽榭音乐厅每年都请她去演奏,朱晓玫常常推脱不去。她是完美主义者,担心自己年龄大了,弹得不够完美。而且朱晓玫坦言,演奏是自己的,如果想迎合听众的口味,想着卖更多的票,势必会受影响。她只想纯粹地做自己,弹奏纯净的音乐。

几十年里,朱晓玫每天都朴素度日,她不吃油腻,因为油腻会熏坏了钢琴,“而我也请不起调音师去维护琴”。她也很少自己在家做菜,她对物质的要求很低,只要不让自己饿着,一切都会感觉很知足。朱晓玫至今未婚。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要娶自己,但如果真的结了婚,恐怕也就不能全身心投入地去弹琴了。

近些年来,她一直在巴黎音乐学院教着孩子们钢琴。对朱晓玫来说,欧洲得天独厚的环境比美国更适宜于对音乐感悟的培养。她在巴黎的寓所就位于古老的塞纳河边,那是居里夫人曾经住过的街道。房子左边是伏尔泰的故居,右边是毕加索的故居,“你走出门,会感觉到这些伟人的灵魂和气场依然在周围萦绕”。朱晓玫说,在巴黎,她经常会去拜访肖邦和李斯特的故居,以寻求新的音乐灵感。

2018年,她在回国演出时遇到了一个弹钢琴的好苗子,并由此想到,自己应该为中国喜欢弹琴的孩子做点什么。比如帮助他们提高技艺,把自己所走过的弯路,以及对巴赫的理解,都告诉他们。

于是朱晓玫就想从国内物色年轻的钢琴天才,带他们到欧洲来感受一番,并手把手教一教他们。但这需要一批经费,她没有。一向羞于谈钱的朱晓玫,为此向她的粉丝——法国一家名表企业的老总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对方爽快答应,愿意全额资助她的这个“青年钢琴家计划”。

这两年,朱晓玫从国内挑选出了陈学弘、扎西措、张铖等一批优秀的90后天才钢琴家,带他们在欧洲感受艺术气息,并亲手指点孩子们的琴技,最终帮他们捧回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等大奖……

对于别人夸她为天才,朱晓玫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你是不是把精力全都用在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上,决定了你能不能成为天才。

如今已经年过六旬的她,依然生活简朴得像个“灰姑娘”,站到人堆里没有几个人能认出这位神秘钢琴师。只有登台演奏,十指行云流水般在黑白键盘上起舞时,朱晓玫在世人眼中才会变得熠熠生辉!

但她每年最多只安排十多场演奏会。朱晓玫说,这么多年来她只想躲在音乐背后,躲在作曲家背后,这样往往会让音乐更有力量。“想要有所成就,就要有所舍弃。”         编辑/杨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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